第99章 爷爷
好戏正要开场时，明顺又伺候老皇帝出恭去了。
王牧野看着一脸懊恼状的叶浅雪忍不住笑了，“小雪，如果让你重新选一遍的话，这颗药丸你还会给太上皇吗？”
“太上皇？嘿，重楼可以呀，这马屁拍得杠杠滴。”
“身在朝中，应有的礼数必须得有。不像你身在江湖，自由自在。”
“切，明明是老古板不承认”叶浅雪低声咕哝。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想说，如果再来一回，我可能还是会给他，身为医者怎能放任生命逝去而不作为呢。但是这不妨碍我心痛呀！”
“小雪，你有没有认真考虑一下他的身份？”
“什么意思？”叶浅雪眉头轻拢，福至心灵，小声说，“你觉得是他是假的？没理由扯这么大的谎呀？”
“不是，他是太上皇，是当今皇上的父亲呀。”
“对呀，他不是说了吗？”
冷静如王牧野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么当今皇上李思齐又是谁的父亲呢？”
“这不是废话吗？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等等，还有那些个小公主们”。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到她自己都觉得心虚。那个渣皇帝基本上已经判定是自己的生身父亲了，所以那个老皇帝也就是自己亲亲的爷爷了！
王牧野知道她已经转过弯来了，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不再出声。他知道她是真得舍不得那枚珍贵的丹药，他也知道她是真心要给那个强弩之末的老人服用的，不管他是太上皇，还是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将死的老人。
“重楼，会不会太草率了？西胡国是我的福地吗？一次无意之行，找回了两个原本以为永远都不可能相认的骨肉至亲。外祖父，爷爷！”
“缘分至此，且行且珍惜。”王牧野轻轻的摸摸她的发顶说。
叶浅雪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看向他，只觉得这世间唯有眼前的这个男人可以真懂她。缘分真是个神奇的东西，看不到摸不着，偏偏又随时会出现在你的身上。
“两个小娃娃，眼中有光，心中有爱，未来不可限量呀。”太上皇李世宗排出一通恶便之后，整个人都精神起来，看着眼前两个表情有些别扭的小娃娃也更顺眼了。
原来，那本小折子是净空大师二十多年前留给李世显的预言。那时，李世显用心培养的太子李思宏因一场小小的着凉，亡故于东宫之中。大宛朝最好的大夫除了太医，就是避世而居的医仙谷。当他发现太子遭遇黑手并不是表面看上去的着凉时，他一边调集全体御医会诊，一边广散英雄帖邀请江湖名医，然而结论都是太子已然回天乏力。
李世显不甘心，便让暗卫套上最快的马，驾车拉着太子前往医仙谷。大宛朝最牛的大夫不在皇宫而在医仙谷，他深知祖上的一切渊源，所以快马加鞭，飞驰电掣奔向医仙谷。虽然没有求医令牌，时任谷主刘商陆还是顾着祖上的情分，出谷亲自检查病人后说，“若是再早来半个时辰，本谷也能有五分把握将人给抢回来，但此刻，太子心脉已枯，躯体已凉透，医仙谷只是行医，并无法令人起死回生。”
随后赶到的李世显听到此言后，委顿于地。李思宏从小聪明伶俐，宽宏善良。经史子集朗朗上口，兵法韬略也样样精通，对兄弟姐妹友爱谦让，对群臣一视同仁且忠奸心中门清，对百姓如子如父。他夜不成寐时、批阅奏章时、听群臣扯皮时都会想象自己退位后，在李思宏的统治下，大宛朝进入一个安居乐业、兵精粮足的太平盛世，却不曾想夭折于此！他心痛更不甘心！后宫的手段，他自然是知道的，自己也是在这样环境的荼毒下成长起来，历朝历代通向王位的道路，哪一条不是血腥、阴暗、丑陋！
可是，他接受不了自己心爱的儿子不见了！这股怒气他必须要发泄出来。后来，就在李思齐的有意无意的暗示、引导下，他便同意请医仙谷出山入朝，助他长生不老。李世显说到这里眼含热泪，“这都是我的罪孽。”
“爷爷，现在不是忏悔的时间，二十多年过去了，纵使你悔断肠子也于事无补呀。”叶浅雪忍不住插话安慰他。
“你叫我爷爷？我入地宫时，只有宏儿和李思齐娶亲了，宏儿去了也没能留下个后人。李思齐的娃娃估计不少吧？”李世宗眼含热泪，“能有你这样的孙女儿，也算是我为李家做了一点贡献吧。小雪子，爷爷认你！”
“爷爷认你！”这几个字就像是烙铁一样，烙得她的心蹦蹦跳，有一种酸涩温暖的液体想要破堤而出，被她傲娇的逼了回去。“那个，你是不是有点偏心呀。为啥直呼李思齐的名讳？”而且还带着浓浓的恨意，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
“偏心？！小雪子，你说得太客气了。当年岂止是恨！唉，二十多年过去了，现在已没有任何意义了。”李世显叹口气，“想来，爷爷没有猜错，你真得是李思齐的女儿？”
“你，你怎么会这样猜？”叶浅雪有点紧张。“我也可能是你其它儿子的女儿呀？”
“你的眉眼中带着李氏家族的英气，整个人也散发着李氏特有的气质，这个别人看不出来，但我一眼就能看清楚，所以你肯定是咱们李氏家族的儿孙。在我们交谈中，你打断我的话也是为了维护他，皇家侄女儿是不会这样维护皇伯伯的。而且我能存活于世的儿子也只有他一人了。”老人家眼中有东西在闪，但依然好脾气地继续道，“因为这是官家是皇室，不是普通百姓家，想来你是在叶家长大了，所以不曾了解天家后宫的种种算计与冷漠。沐昀，有功呀。”
叶浅雪怔怔地的看着慈祥的老人，发现真得是眉眼有相似的地方，也就想起从前，她与母亲，人家总会说只有眉眼不太像。
“净空大师所言果然不假！找来的还会是李氏族人，果真如此。”
叶浅雪内心各种念头翻涌，但李世显却很淡定，“虽然你是我的孙女，我很开心，但你是李思齐的女儿，令我很不爽。”叶浅雪张嘴想要打断他，结果被他直接挥手阻止，“你接着听下去就会明白的。”
请医仙谷的人出谷自然是难事，几百年来，各方都遵守着祖上的约定，互不干扰却又首尾相护。但李思齐却狗急跳墙命人火烧医仙谷，大火整整烧了七天七夜，致使整个医仙谷变成一片废墟，从此荒凉、诡异，没有一丝人烟，只有成群的野狼出没，慢慢地那里就成了野狼谷。
李世显听说他放火烧了医仙谷后，一气之下将李思齐关进宗人府，命宗令按皇室宗族规定对其进行惩罚。也正因为此事，他也毫不犹豫地将李思齐从太子候选名单上彻底的划掉，转而预备立无欲无求的小儿子李思贤。小儿子虽然无欲无求，但一身才华和正气也足令他心里稍慰。
可是，令他震惊的事情再次发生了，他心爱的小儿子不见了！正当他着急找人时，原本在宗人府的李思齐却出现在他的面前，以剑相逼，迫他下旨让位。
李世显说得有些累了，接过明顺递过来的参茶喝了一口。
“所以，你老人家屈服了吗？”叶浅雪挑眉问道。
老人家摇摇头。他自然不会受其所迫下旨传位，但当时也确实无力对付这个儿子了。在他痛心于太子早逝，小儿子失踪之时，皇宫的布防都已换成李思齐的人，除了时时服侍在自己身边的明顺。最让他想不到的是，自己后来立的皇后许慧兰，竟然并不是许知曙的女儿，他的女儿因病去世，又不敢报于朝廷，便以养女司月替嫁，而这个所谓养女司月却是西胡国的长公主斯可达雅。做养女替嫁早就在西胡国的谋划中，为的就是嫁给大宛皇帝，然后慢慢的吞并大宛。
王牧野与叶浅雪惊呆了，西胡国的野心有多大？这是一群人的执念还是一个人的追求？为了所谓“伟大的梦想”某些人甘愿做棋子，牺牲自己的大好青春年华，甚至一生的幸福！这样的洗脑技术，大宛没有，暗夜殿也没有，此时，叶浅雪只想送西胡人一个大写的“服”字。
“二十多年过去了，李思齐为什么没有动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