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那晚何沐依旧是吃的火锅。
沸腾的料汁冒着热气，让窗户染上一层白雾，香辣鲜美的丸子色泽诱人，汤香外溢。
和她想象中的画面一模一样。
她却没多少胃口。
何沐将丸子在碗里滚了一圈，均匀充分的裹上蘸料，却没动筷子，就那么有一下没一下的滚动着那个丸子。
她的目光有些呆滞。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飘飘洒洒的，落在干枯的枝梢，停在行人的肩头，再被人漫不经心地拂去。
坠于天际，融于尘间。
从老旧的居民楼上向下望去，天色阴暗的如同巫山中的茫茫，混着雪花飘落，路灯昏黄朦胧，许是电路接触不好，不断闪烁着，在积了一层薄雪的地面投下一块暖橙色的光影，扩散，然后消失在黑暗中。
街道上没有多少人，仅有的几个匆匆赶路的行人撑着伞，大步流星，却又小心翼翼，生怕路滑摔倒。
眼睛盯着一处有些发涩，视线逐渐模糊，酸意掺着生理性的泪水在眼眶里发酵。
不适感让何沐下意识闭眸，揉了揉眼睛，待那股酸涩不那么明显后才慢慢睁开。
眼睛还是不舒服。
碗里的火锅丸子已经彻底凉透，何沐叹了口气，对这没怎么动的一锅火锅感到抱歉。
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把剩余的食材放到冰箱里冻好。何沐心里计划着明早可以用这些煮面吃。
她给自己倒了杯牛奶，窝在柔软舒适的沙发里。
橘黄色的暖光打在齐肩的短发上，女孩双手抱膝，缩成一团捧着杯子，毛绒毯子笼罩着娇小的身影，玻璃杯中映照着女孩姣好的面容，乌黑柔顺的短发垂在细颈处，落下的发丝遮起女孩的半边脸。
模糊，让人看不真切。
屋内的灯光晦暗，却带着一股暖意。
牛奶冒着热气，透过玻璃杯将热意传递到掌心，等到指腹间的温度不那么烫手了，何沐微微仰头将牛奶一饮而尽，抬首的动作让修长白皙的脖颈一览无余，锁骨处更加明显，覆在胸口处的毯子顺着直身的动作滑至腰间，棉质的睡衣依稀可见细瘦盈盈的腰肢。
喝完牛奶，何沐起身，将毯子随意搭在沙发背上。
窗外，雪越下越大，街道早已空无一人，马路两侧的灯不知什么时候灭了几盏，夜晚如同浸泡在黑色墨水中般暗沉。
随着“刷——”的一声，窗帘被拉上，厚实的布料遮挡住视线，也阻隔了何沐飘散的思绪。
这样也好。
江恒众星捧月，光彩耀目，是被人仰视的存在，与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其实平下心来想一想，如果江恒真的坐在这个老旧的出租屋里吃着廉价，不知道在超市被冻了多久的速食丸子，确实太有违和感。
况且，这种无理要求，应该也让他很困扰吧，没有明面拒绝，想来已经给足她面子了。
不在同一个世界的人本也不该产生交集。
月亮属于夜晚的天穹，漫天的星河为伴，弯折的杂草注定无法触摸。
尽管月光倾泻而下，可能在某个瞬间的确照到了那个角落。
冬季里的节假还算多，与室外骇人的冷意相比，室内的暖意让人平添懒散，整个办公室里都弥漫着松散的气氛。
何沐拍了拍对桌女孩的肩膀，示意她陈姐来了，对方睁眼，朝她点点头，胳膊撑着脑袋，眼皮耷拉，堪堪而合。
何沐有些无奈，回到座位上敲击键盘，手机的震动吸引了她的注意。
屏幕不断闪烁着，偌大的字样横在中间。
是串何沐很熟悉的号码，尽管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络了。
“喂，宋老先生啊，最近还好……”
“好，好什么好，没良心的家伙儿，这么长时间连个电话也不给我打！”
何沐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苍劲有力的声音堵在了喉咙里。
相对于电话那头的咆怒，何沐显得既抱歉又无奈，她扶额，试图讲讲道理，“喂喂喂，宋老先生，我可是每个大节都有向你问好的吧，这可太冤枉人了。”
“哼，就你那三言两语的客套话还想糊弄我老头子，哎，果然是人老了，招人嫌了，得了病也没人在乎啊。”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粗重的叹气声，似乎是怕何沐没听清楚，又连带着几声剧烈咳嗽。
“……”
何沐扯着抹无奈的笑摇了摇头，“我说，宋教授，下次装病的时候把这背景音乐关了吧，这西厢记的声音都盖过您的咳嗽声了，身体要是不舒服就多休息休息吧，您这又是喂鸟，又是修花的多累啊。”
“你这丫头！”
那头跟着笑了两声，被揭穿后干脆也不装了，嘴里跟着哼调子，还不忘和何沐辩解，“你怎么知道我这又是修花又是喂鸟啊？”
何沐笑笑，“哪回去见您不是啊。”
她整个人靠在椅背上，脊背贴着绵软厚实的垫子，驱散疲意，胳膊肘搭在把手上，手中转动着只中性笔，脚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踢着桌角，身体放松舒展地和电话那头的老人聊着天。
这老人家倒是一点也没变。
心中那点儿莫名的失落和忧郁也慢慢消散。
“你还好意思说，你这丫头都多久没来看我了，当时你怎么说的，说你会经常回来看我！”
面对老人的控诉，何沐有些不好意思，算起来她也确实有段时间没去探望了，这段时间的工作和……江恒把她的生活打乱了。
“好嘛，过两天我就去看您，最近有些忙嘛。”
女孩的声音软下来，略带歉意，低头认错。
“哼，这还差不多，说好两天就两天啊，正好暮洲也要回来了，你俩叙叙旧。”
“学长回国了？”
“哼，还没呢，说是这两天，兴许能碰上。”
老人从鼻腔里漏出一声轻哼，小声念叨：“一个两个的都没良心。”
两人又多聊了几句，老人家突然说要去给他的花棚修补，便急匆匆地挂断了电话，挂之前还千叮咛万嘱咐何沐别忘了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