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应该可以进。”
何沐推开防火门，探进个脑袋，目光贴着狭小的楼道搜寻了一圈，对身后的人比了个“ok”的手势。
防火门发出沉重刺耳的“吱呀——”声，在无人的空间里回荡着。
充满寒气的风从窗户缝隙里钻入，让楼道的温度一再降低，冰凉的瓷砖贴着衣料却依旧浸透肌肤，让人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因为楼梯的宽度，两人的距离隔得很近，几乎肩膀挨着肩膀。隐蔽的空间里流转着两人轻轻浅浅的呼吸声。
“刚刚那些……”
何沐抿了下唇，不知该不该问出口。
对于江恒而言，这也不过是两人的第二次见面。
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
总归还是有些突兀。
“是私生。”
何沐被这突然的回答一愣，“私生？”
细碎的霞光洒在男人的脸上，像是镀了层金边，微微低头的动作让他的下颚线更加明显，鼻梁高挺，侧脸轮廓分明。
江恒把玩着手中的眼镜，两边的眼镜腿被他折了又开，开了又折。
“很早的时候就出现这种情况了，酒店，停车场，甚至是休息室里都遇到过，她们好像很热衷于收藏我的东西，也很喜欢在现场留下她们的痕迹，从垃圾桶里捡我用过的纸巾，洗脸巾，以及我没吃完的饭菜，甚至拿我的贴身衣物，打听我的私人行程，无孔不入地侵入我的生活仿佛是她们的乐趣，乐此不疲。”
说到最后，江恒讽刺一笑。
低低沉沉的嗓音回响在楼道里，也回荡在何沐耳边。
江恒说的漫不经心，眼中却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曾经有个人藏在我床下，试图在半夜给我下药。”
男人耸了下肩，有些嘲笑的意味，“不过被我发现了。”
何沐听的一阵恶寒，只觉得身体更加冰冷。
所以这些年他都是这样过的吗。
在无止境疯狂的窥视和监探中。
“那你不……”
“报警吗？”
江恒说出了她还未说出口的话，何沐点点头，她确实想不明白。
“他不让。”
“他？”
何沐皱眉，只觉得云里雾里。
江恒没回答这个问题，依旧自顾自地说着，“他告诉我，如果我报警了，这一辈子都别想再碰音乐。”
何沐的视线随着男人的目光投向了那双骨指分明的大掌，江恒的手很漂亮，修长有力，只是指尖处覆了一层薄茧，周边还有些未愈的伤口，白玉微瑕。
就是这双手藏着少年全部的热爱与梦想。
何沐没再说话。
气氛一下子沉默下来，夕阳已经没入半边，浅浅的赤色晕染着天边的轮廓，弥漫至浅灰色，却没有鲜明的边界。
天色有些暗了。
“今天谢谢你，很晚了，你要回家吗？”
客气又疏离，相当适合只见过两面却帮了个小忙的人。
比如她。
“嗯。”
何沐点头，她又不傻，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当然明白江恒的意思。
但她还是问出了那句话。
“那你呢？”
女孩的话中带着几分怯懦，又藏着几分欲盖弥彰的关切。
尽管当事人觉得自己已经伪装得够随意了。
“不知道，流浪吧。”
江恒思考了一会儿，给出的回答半真半假，让人无法分辨。
看起来他对自己今晚在哪里并不在意。
但天沉了，气温降下来，会冷。
而且外面看起来要下雪了。
“如果你没有去处的话，可以先去我那里，有火锅。”
说完这话，江恒微怔。
何沐耳尖染上一抹红色，一直弥漫到脸颊。
这话着实唐突又好笑。
去一个连名字都叫不上的人的家里。
唐突。
以火锅为饵。
可笑。
何沐说出口就后悔了，她抓着袖口，试图挽回或者纠正点什么，“抱歉，太唐突了，如果你不愿意的话……”
“好啊。”
江恒收住手中把玩的眼镜，金属质感的框架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在逼仄狭小的空间里格外清晰，器官接受然后被无限放大，激起惊涛骇浪。
男人依旧是那副模样，眼神淡淡的，脸上没多大情绪，嘴角扯着礼貌又令人捉摸不透的笑。
何沐就那么愣愣地望进了那双幽深漆黑的眸子，如同漩涡一般，望不穿，逃不掉。
荒唐又可笑的邀请。
但江恒同意了。
何沐搞不懂，或者说是她刻意忽视掉心底的疑惑。
一千种理由，一万种借口，她都不想深究。
“那你等我一下，我去买些食材。”
何沐撑着台阶站起，冰凉的触感让人一激，她向下迈了两蹬台阶，一站一坐的位置，两人却是差不多的高度。
“你喜欢吃什么？”
江恒转转眼珠，“都好。”
“我很快。”
“好。”
江恒笑笑，目视着女孩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嘴角的笑也随之消失。
眼镜被重新打开，被男人利落地架在鼻梁上，掩盖掉他的所有情绪。
几分钟后，一阵鞋底摩擦瓷砖的声音响起。
沉重老旧的防火门被打开然后自然关闭，刺耳的“吱呀——”声结束，楼梯间又恢复了无人的静。
最后一抹夕阳消散，楼梯间没了光，显得有几分诡异，日月交替，天色最沉。
月亮藏入乌云中，天色越发沉闷，风声喧嚣，刮起地面一层薄尘，冬日里干燥又冰，打在脸上冷涩不堪，迷乱人的视线。
今晚注定没有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