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连理枝
这几日一直下雨，天色不好。
遇上这种时候，殿内本该燃火烛，但不知为何并没有。
奢华考究的摆设像是蒙尘一般，整个勤政殿暗沉沉的，透露着阴森之感，
姜南枝一转头就能看见与她并排而跪的萧无言，萧无言发觉她在看自己，朝她挑眉一笑。
大殿内僵持一瞬，萧敛本立在一边，看见萧无言跪下的那一瞬，眉心微跳，转头也跪了下来。
“父王，儿臣与安平郡主青梅竹马，望父王成全！”
霍怀月回过神，走到殿中的三两步里，她内心纠结万分。
按礼制拜见时只需行屈膝礼即可，无需行跪拜礼。
但是被这三人一闹，她不跪反倒显得有些奇怪。
在萧明政晦暗不明的目光中，霍怀月只得硬着头皮走到殿中，扑通一声跪下来。
台下整整齐齐跪着四个人。
“朕这勤政殿今天可真是热闹啊。”萧明政从宝座上站起来，扫视一圈，“羲和，你先说说，你是来干什么的？”
被点名的霍怀月愣了一瞬，直起身子回话：“羲和前段时间抱病在床，听娘亲说，舅父派人来府上问了数次，羲和是来向皇上舅父谢恩的。”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悔意重重，早知道今日这场面如此尴尬，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来看这一趟热闹。
萧明政淡淡看了她两眼，也不知是相信了还是没相信，不过好在终究是没有继续问下去，点点头将移开了目光。
霍怀月暗暗松了口气，身子松懈下来。
萧明政的目光不停在堂下几人身上扫视，眼中的猜忌混合着读不懂的情绪。
上首的人不发话，跪着的几人也都没有擅自开口。
除了萧敛，他自小就收萧明政格外偏爱，尤其孙皇后病逝之后，萧明政怜子之心更甚。
姜家是两朝元老，在朝中地位举重若轻，当年萧明政为了笼络姜家，立姜芝兰为贤妃。
可为了一个不争气的萧敛， 甚至不顾姜家颜面，将与姜南枝的婚约，换成姜玉盼。
萧敛也知道父王对他格外偏宠，多多少少有些狂妄。
眼下众人都不说话，萧敛却膝行两步，跪到台阶边，语气恳切：“父王，陇西一战大捷，前几日您问我想要什么赏赐，当时众臣皆在，儿臣不便开口，如今儿臣心中明了了，只想要南枝一人为正妃，求父王成全！”
萧明政听完他的话，竟然调转目光看向跪在正中的素色身影。
感觉到带着压迫之意的目光，姜南枝心里暗暗啐了一口。
合着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还好是她穿过来了，要是搁在原主身上，她那柔柔弱弱的性子，不得被皇上这一家子给欺负死了？
姜南枝面不改色的骂完，朝上首拜了一拜：“三皇子有博爱之心，长姐往后嫁入三皇子府必然有享不完的福气。”
萧敛情急之下转身，一副情深隐忍的样子：“南枝，若愿意嫁给我，这福气你也有”
这福气谁愿要谁要，她姜南枝可不想要。
“臣女今日前来，所求皇上已经清楚，请皇上成全。”姜南枝提了声调，打断他的话，一双眼只看着皇上，连余光都懒得分给萧敛。
萧明政看了看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又看了看一脸坚毅的姜南枝，半晌，才道：“你所求朕明白，若要许你，也不能单听你一人的话，否则也是不公。”
他顿了顿，看向未发一言的萧无言。
“九弟，你的年岁也不小了，父王驾崩时，兄弟几个唯有你还未成家，那时问你，你说留恋红尘，不愿为一人所缚，你知道，朕最不愿做强人所难之事。”
萧明政阴鸷的眼神紧盯着他，语气中有敲打之意。
“如今，皇兄再问你一句，你是否有娶妻之意？”
是否二字萧明政咬的极重，连带着面色也愈发阴郁。
萧无言云淡风轻的一笑：“臣弟留恋红尘，以至如今身陷红尘，唯有终生相伴可解。”
“你想好了？”萧明政沉声发问。
萧无言忽的执起姜南枝的手：“我要求娶安平郡主为正妃，往后镇北王府后院空置，只留一人。”
如今镇北王府在京华的处境，姜南枝略知一二，皇帝忌惮，朝臣虎视眈眈想拉他下马。
眼下这情景，萧无言肯为她做到这份上，说不感动都是假的，除了感动，她心中绷着的最后一根弦，也终于彻底断了。
她坦然面对萧明政的目光，朗声道：“皇上曾说过，臣女治疫有功，许诺给臣女一个恩典，臣女别无所求，唯愿与心上人结为连理。”
萧明政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
他久久不语的模样让萧敛有些不安。
萧敛语气越发恳切：“父王！”
可是萧明政却似是听不见一样，他看了一眼跪在最角落的霍怀月，最后微微一笑：“罢了，君子有成人之美，朕愿做君子。”
萧明政下了决定后，行动一向是雷厉风行，当着众人的面，拟好了圣旨，喊来刘寄奴，让他带着人去两家府上宣读圣旨。
做完这些，萧明政转过身看着二人，用长者的口吻叮嘱道：“九弟，既然有了未婚妻，往后就不能那般放浪形骸了，知道吗？”
萧无言应声：“是！”握着姜南枝的手不觉加了些力气。
殿内的气氛总算松快了些。
霍怀月适时的打趣：“我这小皇婶总算是有着落了，这一口喜酒等的好辛苦啊。”
说罢还不忘拉上萧敛：“三哥，你说是不是啊？”
萧敛脸色很难看，但还是拱手向二人道贺：“恭喜小皇叔……恭喜安平郡主。”
他从生下来就是天之骄子，想要的东西，从没有拿不到手的，这是第一次眼睁睁看着旁人从他手中抢人。
但萧明政都已经发话，他只能忍气吞声。
萧明政坐回宝座之上，轻咳了两声，面上显出一副老态。
他伸手轻点了点，缓声道：“朕有些乏了，你们先退下吧，敛儿留下。”
其余几人行礼告退。
殿内只剩父子二人相对。
萧敛还沉浸在得不到的不甘中。
萧明政忽然朝他招招手：“敛儿，你到父王身边来。”
萧敛回过神，垂眸走上前。
那句“父王有何吩咐”还未出口。
“啪——”
清脆的声音后，萧敛震惊的立在原地。
萧明政面色发狠，方才掌掴萧敛的手还未放下，停在身边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