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杏花落去
姜南枝天人交战许久，她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无论萧无言多混蛋，孩子是无辜的。
现代学医的信念也不断的告诉她，医者仁心，不该带着私人情感去看待病人。
她长呼一口气，道：“让我来吧，我会医术。”
姜南枝虽然没有在产科轮转过，但在现代进修的时候也有学过一些产科的书面知识。
她是做好心理准备才进屋的，但还是没有预想到会是眼前这情景。
浓重的血腥气对她来说还是其次，只是一进门，看见浅色的锦被和褥子上染着大片大片的血迹，躺在锦被中的女子还在大口呛咳着泛着乌气的血。
更诡异的是，那张脸与她有四五成的相似。
朝杏出了很多血，吐血吐得五迷三道之间，恍然看见一张和自己相似的脸，顿时清醒不少。
二人面面相觑片刻，姜南枝率先回过神，她伸手去掀锦被，朝杏气若游丝的按住锦被，看着她。
“我要看看你出了多少血。”姜南枝解释道，“若是不成只怕要就地生产。”
一听涉及到肚中的孩子，朝杏闭了闭眼，缓缓拿开摁住锦被的手。
说起来，这是姜南枝第二次与眼前的女子见面，她们除了长得有些相像之外，倒是没有任何一处再相像的地方了。
朝杏一看就是个很女儿家的女子，连寝衣都是用藕粉色的锦缎做成的。
而粉色，恰好是姜南枝最不喜欢的颜色。
她偏爱冷调的颜色，蓝色绿色浅紫之类，若是非要穿红色，宁可是正红色，也不穿粉色。
姜南枝细细查看锦被中的血迹，血迹还湿润，看来是刚流出来不久的。
出血不好，但她想尽可能为朝杏保胎。
又查看了一阵，姜南枝忽然发觉似乎有液体在不断流出来，她愣住，是羊水，羊水已经破了，除了生产再没有别的办法。
朝杏还在不停的出血，若是真到血流不止没有力气的时候，就真的迟了。
思索片刻，短短一瞬间，姜南枝已经做出判断。
她果断站起身，朝屋门外喊道：“稳婆呢！”
外头一个老迈的女声应下：“奴婢在门外候着呢！”
“准备接生要用的东西！不能再耽误下去了！”她一面吩咐左右去帮稳婆忙活，一面伏到榻边，从锦被中拿出朝杏的手。
她的手冰凉的可怕，姜南枝碰到的一瞬，感觉那寒气像是从指尖钻进身体似的，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细细为朝杏把脉。
朝杏看着她，却是在自顾自的说着话。
她说话的声音细细轻轻的，像是一口气接不上来就会断掉似的。
“这是妾身第二次见到安平郡主还未正式的拜见过郡主真是失礼了”
姜南枝把着脉，无暇顾及她的碎碎念，一阵凝神后，忽然蹙眉：“你吃了什么？”
朝杏惨淡一笑：“堕胎药”浓缩的一碗，此刻再提起来，那苦涩的味道似乎还在唇齿间弥漫。
姜南枝面色凝重的看着她：“你不想生下这个孩子？还是不想为镇北王生下孩子？”
虽然不管是哪种答案姜南枝都不太能接受，但是作为医者，她还是要问清楚朝杏的心思。
朝杏摇摇头，“我其实很爱这个孩子”
“好。”姜南枝打断她短促的语句，“你先不要说话，保存体力，为生下这孩子做准备。”
一听生下孩子这几个字，朝杏灰败的眼神忽然闪过一丝希望。
“这孩子能生得下来吗”
她这样问，实际上就是自己心里也很清楚，今日生产的风险其实很大。
“理论上来说可以。”姜南枝一面回答她的问题，一面从头上摘下一只纯银的簪子，在朝杏嘴边的发黑的血迹中试了一试。
血迹黏腻散发着不同寻常的气味，她断定是服下毒药所致。
果不其然，碰到血的银簪瞬间变成黑色，姜南枝的眸光暗了暗。
若是寻常的早产还好说，她可尽力一试，保二人母子平安。
但朝杏中了毒，若是医治大人，势必会耽误生产，导致孩子夭亡，若是保孩子，朝杏产后虚弱，命必然也是保不住了的。
“如如何”朝杏的声音比方才还要虚弱几分，她看见姜南枝手中的银簪，顿时了然一切。
朝杏苦笑着闭了闭眼，一滴清泪顺着脸颊，无声的砸在被褥之中。
“你真是狠心堕胎药还不够竟然还下毒究竟是有多恨，多不愿他降生”
朝杏睁开眼，眼中尽是凄迷之色，“既然如此我便一定要这孩子降生这孩子当是还你的情，下辈子便不要再遇见了”
她口中的人，姜南枝不知道是谁，但她能听出来，朝杏深爱此人。
爱到连性命都可舍去，只想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
姜南枝看着她，语气格外犹豫：“我会尽力一试，但是你中毒已深，你和孩子也许只能活下来一人”
朝杏笑着朝她点头：“若是有什么万一，请郡主务必舍母保子”
她的目光格外殷切，直直的盯着姜南枝，一直到姜南枝点头才终于放心似的闭上眼。
一盆盆的清水端进来，又一盆盆的血水端出去。
生产到一半，朝杏失了力气，目光空洞的看着床顶，姜南枝察觉不对，立马让人送来准备好的参汤吊住她的精神。
服下参汤后，朝杏回了回神，终于攒了些力气再度生产。
整整一个时辰后，稳婆抱团成球的小棉被，面带喜色的走出来，走到萧无言面前跪下，“奴婢带小郡主给王爷请安。”
还不等外头的人向萧无言道喜。
屋门被推开，姜南枝从门内走出来，带着一身的血腥气，失魂落魄的走到萧无言面前。
她抬眼看着他，微有些哽咽：“就在刚刚，朝杏她毒发身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