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愚见
今日的姜府后院格外平静。
对姜府这种世家来说，安静虽是日常，但太过安静也未必是好事。
姜南枝一整日都留在南院，盯着南院的下人熬药，盯着姜珑霜喝药，小心的观察着姜珑霜的状态。
她自己制出的毒药，大都自己试过，正是因为试过，才知道每个阶段症状是什么，有多痛苦多难熬。
姜珑霜一直咬牙硬撑着，可见她的毅力有多强。
黄昏时分，姜珑霜又吐了一回血，吉令冲到姜南枝面前，吓得话都说不全了，最后还是丹书进去看了才知道，竟是吐了好大一口黑血。
这是中度中毒的症状，看来姜珑霜是趁着几人不注意的时候又吃了一颗毒药。
姜南枝进内室去查看，一开门冲过来一个小丫鬟，她跑的急，险些冲撞到姜南枝。
她慌忙朝着二人行礼，说话都有些发颤：“见过郡主，奴婢不是有意冲撞，还请郡主恕罪。”
姜南枝上下打量她一番，看着有些眼熟，似乎是程元湘身边的丫鬟。
她嗯了一声，丹书接过她的话：“郡主大人有大量，这回便算了，再有下次，可就有你受的了！”
那小丫鬟吓得连声称是，头都快低到膝盖了，瑟缩着退出了院子，
丹书看着她跑远，压低声音道：“怕是去通风报信了。”
姜南枝淡然踏进门：“是该去了，我都等的快睡着了。”
夕阳散尽最后一丝余晖，天边泛起蓝色。
姜南枝命丹书入内，看着姜珑霜喝下今日最后一碗药，二人坐在院中。
等了半晌，院外还是安安静静的。
丹书一刻不停的踱步，一会儿跑到路口看看，一会儿跳上院墙张望，程元湘一刻不来，她这心里就一刻不得安宁。
反观姜南枝，自若的坐在桌边喝茶，似乎一点也不担心。
丹书道：“小姐，您就一点儿都不着急吗？若是她不来，咱们岂不是白白等了这么久？”
姜南枝摇摇头：“她一定会来一心想除掉我，稳固她女儿的皇子妃之位，今夜这么好的时机，若是错过了，下次可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此番能忍到现在，程元湘已经进步许多了，相比一年前拙劣的谎言，如今的她办事也周全了许多。
十来分钟后，院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又是早晨一样的阵仗，只是没有了老太君。
姜南枝并不诧异，老太君是向着自己的，这种时候，程元湘若是喊了她来才是奇怪呢。
人群最前头是姜闻道和程元湘，二人带着仆从，风风火火的赶来。
姜闻道进门的第一句话就是：“珑霜怎么样了？”
不等姜南枝回答，人群中闪出一个小丫鬟，正是方才从南院跑出去的小丫鬟。
小丫鬟跪在姜闻道面前，瑟瑟发抖：“回老爷的话，奴婢就是方才从南院出来的，表小姐呕了好大一口黑血，怕是不好！”她说着匍匐在地上，抖得像个鹌鹑。
姜闻道面色顿时有些不好：“既然不好，为何没有人告知我？”
听他语气凌厉，小丫鬟说话都开始颤抖：“奴婢是二夫人留在院子里的，那一滩黑血骇人的很，可是郡主什么也没做，只说没事，奴婢实在害怕的不行，才跑去向二夫人禀报此事。”
姜闻道沉着脸，看向姜南枝，那意思不言而喻，等着她给自己回答。
姜南枝看了小丫鬟一眼，道：“确实无事，黑血是淤浊之血，存在体内才是不好。”
小丫鬟白着一张脸，膝行到姜闻道脚边：“不是的！奴婢亲耳听见郡主在院中和丹书姑娘说，这病她治不好，还说她学医时贪玩，并没有学到多少本事！”
她一边说一边磕头，一声接着一声，咚咚作响，三两下额前就见了血。
程元湘留神着姜闻道的神情，见他久久不语，指了指小丫鬟，横眉斥道：“你这丫头也忒大胆！一个小小的侍女，日日都只在姜府后院，竟也敢攀诬郡主！”
姜闻道面色又沉了几分：“今日之前，你可曾见过安平郡主？”
小丫鬟抬起头，殷红的血顺着脸颊流下来，看起来分外可怜，“奴婢一直在院中侍候，从不曾见过郡主！今天是头一回见到郡主！”
“嗯。”姜闻道点点头，转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既是从未见过南枝，也就没有攀诬的道理，她如此言辞恳切，也许是另有隐情也说不准。”
他的话中分明已经偏向那小丫鬟。
众人皆噤声不敢言语，姜闻道双手背后，抬眼看不远处的姜南枝，“南枝，你自己说。”
姜南枝坦然与他对视，腰杆挺得笔直，语气亦是不卑不亢：“我已经说过，吐血无事，这便是我医治的方法。”
姜闻道盯着她半晌，“还要多久？”
“后日午后，爹若是不信，大可前来南院查看。”
程元湘心中警铃大作，明日她就要派人去请楚杏林，若是拖到后日，楚杏林真将人治好了，这段时间的筹谋岂不是白费了？
“郡主是因治疗疫病而得的封号，百姓敬称神医，郡主的医术自然不容置疑。不过”程元湘顿了顿，道：“老爷也是担心珑霜的身子，为求稳妥，不妨请一位大夫，先行查看，也好消了老爷的不安。”
她转身向姜南枝施了一礼：“妾身绝没有一丝一毫不信郡主医术的意思，这只是妾身的一点愚见，究竟如何打算，还是老爷和郡主决定。”
先前疫病之时，姜闻道曾找过姜南枝询问，他心中对她的医术也存疑，程元湘的愚见，虽会下了姜南枝的面子，但却能求一份心安。
姜闻道默了片刻，抬头看姜南枝：“你小娘说的也有理，只消一试，我也可以安心了，如何？”
姜南枝眼中慌乱了一阵，然而只是一闪而过，也被程元湘看在眼里。
“我治病之时，不喜欢旁的大夫指手画脚。”姜南枝垂眸，遮掩住眼中神情，“若是这样，便是逼着我不再插手珑霜的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