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谢宴
夕阳还残存一丝余晖，橙色的天边飘着几缕粉紫色的流云。
因为这场宴席，姜府下人挂了许多灯笼，片片光影落在院中，影影绰绰，别有风情。
姜南枝坐在老太君左侧，自落座后就重复几个动作，夹菜，吃菜，放下筷子，最后装作认真听几人说话的样子，煞有介事的点点头。
老太君的右侧是萧无言，再往右是姜闻道。
作为东道主的姜闻道率先举杯，“多谢王爷今日出手相助，救南枝于危难之中，老臣先干为敬。”言罢，仰头将一整杯烈酒一饮而尽。
萧无言仍旧是漫不经心的笑容，端起酒杯也喝了一口。
一杯酒下去，场面微有些冷。
于官场之上，姜闻道是坚定的皇上一派。
早些年皇上继位之时，对手握重兵的萧无言很是忌惮，连带着站在皇上一边的臣子，也都与其余几位亲王拉开了距离。
于私下交情，这些年二人说话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乍然坐到同一张酒桌上，朝堂之事又不可聊，一时倒不知说些什么好。
待客时冷场，这是乃是怠慢，是对客人的不尊敬。
姜闻道自己都觉得很是过意不去，但好在萧无言并不是很介意。
二人兀自喝了几杯后，姜闻道思忖着，昔年奔国丧回京华之前，萧无言乃是陇西铁卫军将领，想来对陇西之事也许比较感兴趣，且陇西近来不太平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交谈几句应该也不妨事。
如是想着，他道，“王爷可知最近陇西不太平？”
此言一出，桌上两道目光袭来。
诧异的那一道属于姜南枝，好好一个答谢宴，他居然开始聊起朝政之事？还是有关陇西兵情，这不是揭人伤疤吗？难不成还指望萧无言同他大聊昔年英姿？
略带深意那一道属于萧无言，他已经许久不插手陇西事务，今日居然两次听到有人与他提起陇西一事，难免有些恍然。
察觉到俩人的目光，姜闻道轻咳一声，“实在是近来有关陇西军情的奏折，一封封飞来王爷从前在陇西多年，谈到陇西，不免想起王爷，老臣便想问问王爷的看法。”
萧无言收回目光，微微笑着喝下一杯酒，“姜大人也知道是从前。本王数年不曾去陇西，早就已经一无所知。”
聊起战事，姜南枝不感兴趣，东一耳朵西一榔头的听着，专心对付桌上的酒菜，扫过满桌子的大鱼大肉，瞥见离自己很远的地方，放着一道拍黄瓜，绿生生，清清爽爽的，看着就解腻。
她伸手去夹，奈何实在太远，试了几次都够不着。
正想着再试一次，右侧忽的伸出一只长手，落在拍黄瓜的碟子上，将整道菜端起，放在姜南枝面前。
姜南枝转头看去，萧无言面色如常，与姜闻道闲聊着。
她夹起一块拍黄瓜，正要咬上一口，余光瞥见萧无言夹起一块酱牛肉。
想起他肩上的伤，顾不得老太君和姜闻道还在场，出声阻止，“萧王爷！”
萧无言低头看看筷子上的色泽浓郁的酱牛肉，恍然明白过来，将牛肉放下。
姜南枝本想说，夹点清淡的东西吃吧，一转头，满桌子的大鱼大肉，浓油赤酱色泽诱人。
这样一看，好像能吃的菜没有几道
她低头看一眼水灵灵的拍黄瓜，蹙眉忍痛推到萧无言面前，“王爷，不如吃点拍黄瓜吧。”
萧无言眉心一跳，伸手夹了最小的一块。
坐在中间的老太君看着二人，意味深长的一笑。
宴席接近尾声的时候，姜承景得空回府，他本是想向姜闻道和老太君打个招呼就回去休息。
他到之时，正巧姜南枝忙活着把桌上的菜往萧无言面前堆，看见这一幕，姜承景顿时改变主意，留在宴上用膳。
好好一场答谢宴，在姜承景加入后，生生变成拼酒大会。
喝趴姜承景后，宴会终于结束。
七八个丫鬟鱼贯而入，收拾宴席的残局，姜闻道邀请萧无言去偏厅喝茶小坐，萧无言自认不胜酒力推辞了，姜承景提出派一辆马车送他回府也被婉拒。
看着他摇摇晃晃的背影，姜南枝有些犹豫。
萧无言是因为她才受伤，又是被姜承景灌醉，加上几次三番救她的恩情，总不能放任他一个人在大街上游荡。
姜南枝思前想后，决定亲自送他回镇北王府。
“我去送一送王爷。”眼看那人要倒，姜南枝匆匆回禀了姜闻道和老太君二人，也不管二位是否同意，转身冲人群喊道，“姜全！”
一道人影从人群中冲出来，扶住摇摇欲坠的萧无言。
三人向府门走去，人群再度被拨开，一个红衣小姑娘跳出来。
“小姐！等等我！”
丹书三两步跑过去，紧挨着姜南枝向前走。
今日的事情也算是给她上了一课，这姜府表面看着平静，实际上风浪大着呢，丹书在心里暗下决心，若无特殊原因，从今往后她要尽量做到寸步不离。
前几日已经立夏。
白天太阳晒着，整个人都暖洋洋的，姜南枝便只穿了件薄衫。
入了夜，晚风冷冷的，吹这不大一会儿，整个身子都凉透了。
黑暗中姜南枝微不可见的打了个寒颤。
向前走了没几步，被姜全扶着的萧无言忽然扯了一把披风，半梦半醒间烦躁的道，“热！”
原先姜南枝的披风回姜府之后已经换下来了，现在萧无言身上的衣裳披风，皆是姜承景未穿过的新衣。
未等姜南枝反应过来，半醉的那人已扯了披风，随手一扔，正好落在她头上。
姜南枝愤愤扯下披风，刚要生气又止住，掂了掂手中的披风，手掌托着的地方还留着余温。
就着月光，她看了眼醉意朦胧的萧无言。
而后默默将披风披在肩上，算了，看在他有伤的份上，不与他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