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鸿门之宴
朱门旁,身如松柏的少年立于光影之中。
一身玄色铠甲,青丝高束,衬得意气风发。
姜南枝看清少年面容,嘴角笑意更浓。
来人正是她这身体的亲兄长,护她如珍宝的姜承景。
姜承景是家中嫡长子,年纪轻轻已官至宣威将军,最得姜闻道看重,在家中地位不言而喻。
一众姨娘小姐敢在姜南枝这嫡女面前放肆,到了姜承景面前,却是万万不敢造次。
程元湘惊慌失措,忙拉着姜欢仪屈膝行礼,垂下头不敢看姜承景。
她来棠梨院闹事之前,特地吩咐封锁姜南枝回来的消息,没想到姜承景脚程这么快,短短几个时辰就从抚州赶了回来。
姜承景无视院中战战兢兢的众人,径直走向姜南枝。
“哥哥。”姜南枝笑喊了一声,脚步轻快的迎上去。
一看见她,姜承景绷的跟冰块似的脸顿时消融。
他伸出大手摸了摸姜南枝的头,眼中闪过赞许之色,“不错,在外一年,性子倒练出来了。”
二人寒暄了一番,姜承景像是才看到院中一群人似的,轻描淡写的道:“忘了你们还跪着,起来吧。”
忍着酸痛,程元湘和姜欢仪二人相扶着站直身子。
姜承景看也不看,脸上挂着漠然,“我和南儿有话说,闲杂人等退下吧。”
程元湘窝着火气,呼吸声都粗了不少,偏生当着姜承景的面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她拉着姜欢仪欲退下,姜欢仪气不过,挣扎两下,居然还想再上前。
程元湘暗骂了一句蠢货,死死拉住姜欢仪,将她强硬的拉出院子。
走出院子那刻,姜承景不冷不热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是家中嫡女,这种惩戒下人的事情,交给身边侍女去做就是,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程元湘脚步忽的一顿,面色一瞬变得阴冷,眼中飞快掠过憎恨之色。
下一瞬,憎恶的情绪就像不曾存在过一样,她面色如常,领着一行人消失在棠梨院外。
等外头没了动静,姜承景匆匆问询了方才的事情,又宽慰姜南枝几句,便动身要走。
他从抚州回来,该是先去拜见老太君和父亲,逗留这片刻已经是不合规矩。
姜南枝心想着来日方长,便也并未强留,起身将姜承景送出院门。
送走姜承景,棠梨院安静下来。
夜里听竹来了一趟棠梨院,说是老太君心疼姜南枝一路风尘仆仆,免了第二日晨起的请安,要她好好休息。
得了老太君的恩准,姜南枝这一夜睡得极安稳。
翌日,直睡到日上三竿,姜南枝幽幽转醒。
她扶着床榻坐起来,想着坐起来稍微缓一缓,忽然听到外头有脚步声传来。
丹书轻快的推门走进来,手里端着盛着热水的铜盆。
她把铜盆放到盆架上。
转身向姜南枝禀报,说早些时候姜闻道派人来了一趟,为着大少爷从抚州赶回来,中午备下宴席,让姜南枝不要误了时辰。
姜南枝刚睡醒,头还有些发昏,只点了点头,表示已经知道,便挥手让丹书退下了。
今日家宴主角并不是姜南枝,不必太勤谨,她慢悠悠穿衣梳妆,等时辰快到了,才从棠梨院出门,连遮伤疤的白绫都没有戴。
家宴设在府上后院,一处十分宽敞的大厅,摆着一张巨大的圆桌,几乎要将整个大厅占满。
这圆桌是昔年老太爷在世之时,特意找人所造。
那时候姜家二爷还未被外派,正是家中人丁最兴旺的时候,每逢年节一家人团团而坐,都能将圆桌挤得满满当当,甚是热闹。
后来二爷姜故知被派去抚州任刺史,一直到老太爷去世前,这圆桌都没再坐满过。
走进大厅之前,姜南枝环视厅内,圆桌已坐了三分之二。
她挨个看过去,除了常年禅居佛堂的五姨娘罗朝月,和她女儿姜若兮未到,其余几房都已按规矩坐好,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看见姜南枝,众人皆是一愣。
老太君坐在正中,正对着厅门,看见她站在门边,眼睛笑成一条缝,朝她招呼道:“囡囡,快来,来祖母身边坐。”
“是。”姜南枝也不推诿,清脆的应下。
听老太君这样说,姜承景忍不住打趣道,“怪不得方才我来的时候,祖母不曾喊我,原是要留给南儿的位置。”
老太君笑得慈祥,嗔怪中透着宠溺,“你这无赖泼猴,倒是越活越回去了,多大的人了,还要和你妹妹争高低?”
一来一去之间,二人都极有默契,对伤疤一事只字不提。
说话的功夫,姜南枝提着罗裙走到近前,落座之前,她朝另一侧的姜闻道福身,语气十分恭谨地道,“昨日赶路身子疲累,未来得及请安,女儿在此向爹请罪。”
姜闻道面上淡漠,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她,敷衍的丢下三个字,“入席吧。”再没有更多的反应。
他的冷漠姜南枝倒不是很意外,在原主留下的记忆中,就是他的默认纵容,才导致府上姨娘乃至下人,背地里都敢欺辱原主。
老太君看在眼中,面色微变,但当着后院众人,也不好直接发作,于是板着脸不再说话。
说笑声虽还如故,但气氛明显微妙不少。
姜南枝在老太君身边的位置落座,隐隐觉得,四面八方都有探究的目光,悄悄看向这边。
午膳过后姜承景便要回抚州,他此番回来的匆忙,只有一日的假期。
老太君思及此,不想姜承景离家之时,还要惦记家中不和,便暂时收起不悦,侧身和孙儿孙女们笑着说起话。
宴会正酣时,程元湘倒满一杯酒,笑吟吟的端着酒杯站起来,“自年后大少爷去抚州,数月才回来这一趟,公务重要,也要常回来看看老太君,家中上下都牵挂的很呢。”
她一面说一面看向老太君,话里话外都讨着老太君的巧,“这一杯妾身先干为敬。”
老太君笑了笑,目光落在姜承景身上,“不必为家中琐事牵绊,你正是朝气蓬勃的时候,就是该去闯,去见识。”
本是一句鼓气的话,落在程元湘耳中,就变了味道。
她才敬酒说要多回来看看,老太君就让姜承景去闯一闯。
这不是当众打她的脸吗?
程元湘面上不显,赔笑道:“是,老太君说的有理,是妾身身居内宅,眼界不够。”心中却已经是翻江倒海。
昨日在棠梨院发生的种种如鲠在喉,恨得她整宿未眠。
她知道姜承景一向在意自己的亲妹妹,气不过为姜南枝讲两句话,也是人之常情。
可是那个姜南枝
一想到这名字,程元湘恨得咬牙,她看向不远处的姜南枝,眼中涌动汹涌的怨恨。
一个是个毁了容的草包罢了,偏生占着嫡女的位置,抢尽先机,她的玉盼如此优秀,却只能屈居其下。
瞪了片刻,害怕被旁人察觉,程元湘收回目光,垂下眼睫,遮盖住眼中情绪。
她在心中冷笑,不过这一切都不会持续太久的,就像一年前一样,所有挡路的人,都该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