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5章
紫陌递了帖子，上面注明赵氏约我去城郊梅园赏梅。才十一月的天哪来的梅花？我虽婉拒但附上书信表示，梅花未尽放，当去观茶花。京城没有成片的茶花园的，所以赵氏要么换个理由，要么得等到梅花开放之际。
梅花还未开，雪先落下了。秋奴的孩子好像就是得了急寒，死在了这个冬天。
齐骏本想带我一起去新春宫宴，因为瞿迪也在，但我拒绝了。
“这是个机会，宫宴上少不了作诗，你以我的名义，可让瞿迪眼见为实。”
“是个机会，但不够好，而且和我之后的谋划相背。”
“你到底打算怎么做？”
“妾说过，王爷若是想要瞿迪，最好什么都别做。”
王妃已出了月子，身子恢复得不错，他没有理由再让我替上。
宫宴当日又下了雪，我看着纷纷落下的雪花，去了流音阁。流音阁有一处人工湖，湖边还有假山峻石供游客赏景。我穿着厚厚的外袄和大氅，撑着伞站在湖边看着雪花一片片落在水面上。雪片不像雨滴才落下就没了影子，常常是前片还没化完，后一片就覆上了。
“夫人若是想赏雪，可移步楼上，那里视野开阔，还能一览城中之景。”紫陌说道。流音阁是京城中除了皇家钟楼、佛塔外，最高的建筑。共有九层，一层一光景，一层一天地。这也是流音阁闻名的一个原因。
“陌公子可知，这雪会下多久？”
“那是老天爷决定的事，我哪能知道。”
“也对。春鸢，回府把落地伞取来，若是路上雪停了就不用了。”我吩咐道。为了方便观雨时不用总打着伞，我找人做了个不大不小的落地伞篷。
还好，这雪越下越大。
紫陌还劝我回屋子里待着，劝了两回发现劝不动，索性拿来了暖炉和软椅，我倒不介意他一起坐下。春鸢还带来了排骨。
“夫人，排骨见我拿了伞篷，就一直跟着。”
“没事，来。”我朝排骨招了招手，它熟练得跳进入怀中。
“夫人的猫叫排骨？”紫陌问道。
“对。”
“好特别的名字。”
我抱着排骨坐下，把它收进大氅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紫陌还想同我聊什么，我轻轻嘘了一声，他便也没再说话。
吃过饭后我继续坐在湖边，天渐渐暗了下来，紫陌叫人点了好几盏灯后离开了。过了一段时间，身边又有了动静。伴随着紫陌的吩咐声，丫鬟奉上了糕点和热茶。我随手拿起茶盏，还没到嘴边，就闻到了酒香。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我不禁想到了白居易的诗，正应此景。
“慧夫人果然文采斐然。”身边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转头才发现身边坐着的是个从未见过的女子，约十六、七的样子。她也裹着大氅，正瞧着我。
“我没见过你。”我把酒盏搁到桌上，发出不小的声音。
排骨被这一声惊醒，转头也看到了那人，立刻弓起背咧嘴呲声。我拍了拍它，排骨收回了尖牙，直着身端坐在我腿上。我拢着大氅，重新裹住了它。
“这猫好生有趣，护主还听话。”
“万物皆有灵，动物更通人性。”
“我倒是见过护主凶人的狗，头一回见猫这样的。而且它收的比狗快多了。”
“生成环境不同，养出来的猫就不一样。”我说完，把话转上了正题，“这位姑娘，还没介绍自己吧？”
“同样一个赏雪的人。”
“流音阁地方大，姑娘可以去别处。若也喜欢看着湖，也可以去别处。若只喜欢这个角度，我可以去别处。”
“慧夫人换了地方，我可要淋雪了。”
“那是你的事。”我拍了拍排骨，它迅速卧下。我抱上它朝檐下的小厮吩咐道，“把伞篷移去对面，只留一把椅子，其余的都撤走。”
但小厮没有动，紫陌也站在檐下，撑着伞匆匆走了过来。
“慧夫人勿怪，是在下安排不周，扰了夫人雅兴。这位是赵夫人的朋友，也是个好乐之人。听说夫人在阁里，想着一起交流下琴艺。”
我听完未知可否，只是笑着看向紫陌。他也知话里的问题，一时愣在了那里。
“慧夫人不用为难陌先生，是我硬要来的。”
我转过身看着她，语气不善道：“瞧姑娘靴上的雪印，不像从阁里来的。那请问姑娘是否是在路上碰巧遇见我的侍女，一路跟到流音阁？还是去过安禹王府？”
“夫人莫怪，此乃误会。”紫陌的声音有点慌了。
我瞧着他一笑：“你出卖了我的行踪，怎么反倒像个受害者？”
“这事是我不对，是我让陌先生安排的，夫人要怪怪我一人即可。”
“我不该怪你吗？你有错，他有错，我也有错。你也可以怪我。”我说完离开了流音阁。
“慧夫人！慧夫人！”紫陌从后面跟了过来，嘴里还不停与我道歉。那个少女也跟了过来。
“紫陌，我知道你有你的选择和考量，我在流音阁也不是什么秘密。赏雪也好，商讨乐艺也好，安排之前是不是该问问我方不方便？愿不愿意？而不是一转头人已经坐下了。坐下也就算了，她既如此傲慢，连个名字都懒得编，你又何必自低一等，扯谎搪塞我。这位姑娘又抱着何种心态前来？拿我当研究的物件还是园里观赏的动物？姑娘自己清楚。二位留步吧，再说下去话就不好听了。”
回到府里，我梳洗完坐在屋内，开着半扇窗引着暖酒。
“夫人似乎并不是真的动怒。”陈岭站在檐下问道。
“嗯。”我回了声。刚才春鸢也问了，其实常跟着我的人不难发现，那不过是我临时发难，佯装怒意罢了。
“属下不明白，这是接近瞿文沫的好机会，夫人为何故意开罪于她？”
我知道这姑娘是瞿迪和赵氏的女儿瞿文沫，良辰雪景本是个促膝长谈的好机会，趁此必能和她拉近关系。但是这个机会还不够好。
“瞿文沫今日之举确实不妥，我借此扣上傲慢无礼之行，瞿迪知道后，不管是出于面子，还是骨子里的文人傲气都不会坐视不理。如此一来，我和他必有一次坦诚相会。”
“属下明白了。可毕竟拂了他的面，万一瞿大人介意呢？”
“瞿迪即为两朝老臣，该有的肚量还是有的。说到底也不过是小事，不至让他介怀于胸。”
“那么瞿夫人和瞿文沫呢？”
“不重要。齐骏要的是瞿迪，不是瞿文沫，也不是赵氏。”
“夫人还是冒险了些。”
“我知道。”与赵氏、瞿文沫交好，再搭上瞿迪，是最保险也是最稳健的方式。只是需要长久经营，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何况……
“陈岭，瞿迪的事以后不再问了，我也不会再解释了。”何况我还有其他打算。
赵氏的帖子很快送到王府，以她的名字，宴我去听戏。我如期赴约，她见到我没说什么，只是把戏本递给了我。
“瞿夫人，我不会听戏，也不爱听戏。接帖时未说，是怕你们觉得我在拿乔，现在当面说清，以示晚辈敬意。瞿大人乃朝中重臣，既得知夫人身份，妾高攀不起。今日拜别，祝夫人早日再觅良音。”
“如此，可惜了。”瞿夫人叹了口气，拿回桌上的戏本看了起来。
我和瞿家的关系似乎就此断了，连同流音阁都去的少了。直到两个月后我又收到了瞿夫人的请帖，如今才刚好是梅花盛开的时机。
我早半个时辰到了梅园，想先自个儿看一会儿，没想到前来赏梅的人不少。园子比我想象中的大，看来半个时辰走不完了。我让春鸢算着时辰，差不多到约定之时便去了约好的地方，瞿夫人也已经在了。
“慧夫人今日可好？听流音阁的人说，夫人最近很少去了。”
“我身子不好，畏寒，便不怎么走动了。”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因着先前沫儿冲撞之事，上次匆匆一别，还没来得及好好向夫人道歉。若还连累流音阁，沫儿的罪过就更大了。”
“是流音阁连累了瞿小姐。”
瞿夫人笑了一下，转言道：“是我多嘴了，今日该是赏梅。我还让人特制了暖饮，待会儿看完花还请夫人赏脸一续。”
“却之不恭，有劳瞿夫人了。”
两人走走停停，才看了没多久，瞿府的人便来告说暖饮制好了。过一会园中有活动，人流更多，去晚了怕闹腾。我便和瞿夫人去了暖阁。
所谓的暖饮，茶、酒皆有，还有几道甜品和点心，皆是以梅花入食。两人浅尝了点，因着数量多且大都是甜口，倒也有些饱了。
“慧夫人觉得味道如何？”
“饮品甚好，点糕甜了些，少了梅花的清香，其他的也都好。”
“我也是觉得甜，倒是沫儿回回都说淡，搞得我以为自己的舌头出了问题。”
“小姑娘嘛，口味多偏甜，不奇怪。”
“看来慧夫人是不怪沫儿了。”
“夫人可知，流音阁不止是流音阁。”
瞿夫人摇了摇头。
“起初我也不懂，后来夫人来了我才知道。所以当日故意向瞿小姐发难，也是希望就此断了两边的交往，也省得麻烦。”
“那今日慧夫人为何又要赴约？”
“我都能想明白的道理，瞿大人纵横官场多年肯定更明白。夫人时隔几月突然相约，我妄自猜到或许另有它意便想来听听。”
“算不上另有它意，我家老爷喜欢松竹梅兰此等冬日之物，常自比之。我知道慧夫人擅诗，所以今日想替我家老爷讨一首带回去。”
“经冬不凋，凌寒犹放。正象征君子气节，文人多爱，也难怪瞿大人喜欢。”
“我也没不让他喜欢，但慧夫人你是不知道，家里全是这些东西的画啊，诗啊，瓶刻摆件。偏偏他还觉得不够，一会儿意境不行，一会儿样子不对。天天在外面瞎捣鼓，也没见他捣鼓出满意的。这几天又开始了，源儿为了给他淘点合眼的，都快住那文玩街了！”
我见瞿夫人满脸嫌弃的样子，禁不住微微笑了下。
“叫慧夫人见笑了，不瞒夫人说此前你那几首诗还有词曲，有的虽说形式怪异，不合平仄，但确为佳品。当时我家老爷还研究了好一会儿，只想着是哪位文学大家新发明的韵法，怕世人男接受才未大肆传颂，没想到是夫人之作。”
“多谢瞿大人赞赏。”
“那我这忙，夫人可能帮一把？”
“好，但得容我想想。”我点头答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