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怎么看起来脸色这么不好，你昨晚又跑出去喝酒了？”
王导的板着一张脸，像高中时候训诫学生的教导主任。
剧场的人都被吓得不敢噤声，偏偏罗竭毫不在意，摆了摆手，“哪能，昨天吃错了食物，吐了一天。”
听到他不是出去鬼混，王导表情才稍微好看了一点，“让你一天到晚和陈规跑出去胡吃海喝。”
罗竭举起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这不是好久没见了，刚好您给放两天假，他又正好来这边参加活动，两个大龄单身男青年，不嫖不赌的，出去找点饭吃不过分吧？”
王导想到圈子里的糜烂现状，这么一比较下来，只喜欢吃吃喝喝的罗竭和陈规甚至能算作圈子里的男德典范了。
“算你小子能说会道，这几天玩也玩够了，把那副社会精英的架子给我拿下来，好好演你的二痞子。”
罗竭看了眼自己身上洗得快泛黄的白色背心道：“我权当您是在夸我有气质。”
这番话纯粹是谦虚了，罗竭上过专业的形体课和礼仪课，加上这么多年身处圈中高位，虽然那张嘴里吐不出什么好东西，但总归是有股子浑然天成的气质在举手投足之间的。
“亡徒第二十场一次三镜，action！”
原本有些嘈杂的剧组安静了下来，所有人各司其职，小心翼翼推着手里的机器。
罗竭进入状态很快，这部电影中，他饰演的主角秦霁是一个阴差阳错杀了人的山城棒棒，a市纵横交错的黑暗势力网络中，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苍白路灯之下，晚归回家的秦霁只因为多看了一眼旁边穿着黑衣的男人，从此被拉进了一场三方实力搏斗的黑色漩涡。
那名黑衣男是刚刚执行完命令受伤出逃的专业杀手，雨夜与枪伤混淆了他的判断，他误以为秦霁是警察派来的眼线，一路尾随罗竭想要对他动手，但事故发生了，两个人搏斗过程中，秦霁恰好一肘撞上了他的枪伤部位，不过瞬息之间，黑衣杀手的枪在扣下扳机的瞬间移了位置，被秦霁拐向了他自己的方向，“砰”的一声，黑衣杀手瞬间瞪大了眼睛。
鲜艳的红色迅速涌入雨水沟壑中，秦霁慌了，拿起电话准备报警，却在身后传来混乱脚步声时被吓得连滚带爬的逃跑了，慌乱中他无意识的带走了杀手怀中那把自制土枪。
而那把土枪上藏着三方势力都在寻找的关键证据。
两股鼎立的□□势力与正在暗中调查的警方，这三方势力全被秦霁一个突如其来的小混混打乱了，一时之间，怀疑，内斗，追杀同时上演，他们不知道秦霁到底是哪一方的人，纷纷在暗中蛰伏，出手，正因为无人确定秦霁的身份，三方势力在追查过程中的动作反而成为了彼此的阻力。
为亡命天涯的秦霁带来一丝夹缝中求生存的生机。
《亡徒》讲述了三方势力斗争过程中出现的碰撞与火花，因为秦霁这名不知身份的小混混搅乱了局势，□□内部组织本就存在的危机开始愈来愈大。
同时，它也讲述了作为一名底层求生的普通混混，秦霁是如何在恐惧的驱使下带着无限的求生欲望，在层层追杀下一步步成长，最后以自我牺牲的方式将证据交给了警察。
环环相扣的剧情将人性的善与恶尽数展现出来，没有人是完美的个体，矛盾与疑窦会让这些人从内部瓦解自身，可以说最后化身为正义之神审判黑暗的是牺牲自我的秦霁，也可以说审判黑暗的是为了人民未来奋斗在一线的人民警察。
但如果没有那些怀疑与贪念，牢固的□□分子就永远不会露出破绽。
所以观众也可以理解——是黑暗自己审判了黑暗。
“好，这场过了。”
导演的声音在寂静场内响起，刚刚还吊着威亚靠在老式居民楼二楼墙壁后面的罗竭瞬间松弛了身体，他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从满脸紧张恐惧到面无表情他只用了不到一秒的时间。
相反，站在屋内饰演警察的越云则陷入刚刚的情绪还没有出来，他的助理黄石拿着拿着保温杯冲了上去。
罗竭东张西望好一会儿，连许东都凑上来问了，“老板，你在找什么呢？”
找到了，罗竭远远就看见站在剧场外很空旷的地方，宋怀川正揣着手站在一顶红色遮阳棚下，沉闷的红色光线将他白皙的脸颊映照得十分红火，罗竭看了竟然觉得有些可爱。
这个念头出现的瞬间罗竭险些给自己一巴掌，那是别人的对象，他在想什么？
别人没分手前，他远远的看着就好了，他想。
“罗老师，你买的下午茶到了，我是现在给他们发下去吗？”
场务老师老师推着一个双层的小推车，上下两层放满了印着蓝色logo的袋子，那是一家很有名的奶茶店。
罗竭让助理许东把自己的那几份拿出来，然后摆了摆手道：“都分下去吧的，大家都幸苦了。”
“以前我只在电影院觉得影帝帅，因为影片里有角色加成，现在我才发现他镜头下其实也挺帅的。”
“帅不帅倒是不重要，主要稀有啊，你想想看，现在娱乐圈还有多少荷尔蒙激素直接破表的男明星。”
宋怀川站在棚顶下，他视线本来放在远处的越云身上，听见身边女生的评论后下意识看了一眼罗竭方向，没想到对方刚好也看了回来，宋怀川有一种错觉，对方好像朝他笑了笑。
“哇，罗老师好像在对我笑诶！”
“行了吧，女人最大的错觉就是以为帅哥在对你小，实际上帅哥根本没看你。”
这句话说中了宋怀川内心，他忍不住咳了两声，摇摇头笑自己脑袋里天马行空。
下午茶终于分发到了他们这些站在边缘的人身上，宋怀川听见有女生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
“哇，罗老师好大方，我平时单点都舍不得喝这家的东西。”
“太感动了。”
宋怀川忍不住看了一眼，是刚刚夸罗竭帅的小女生。
“行了吧，有什么好激动的，也不想想影帝拍一部戏拿多少钱，给你点两杯下午茶就感人了？”
一道女声在背后响起，宋怀川皱了皱眉，他动了动嘴，还是没说话，毕竟这也也轮不到他说什么。
那名唱反调的女生明显不高兴，继续说道：“人家有钱人随便给你施舍两粒米就把你们给感动住了，明明是一群奴才还非要去操主子的心。”
其他女生都没出声，宋怀川转头看过去，一位穿着白色防晒短上衣的女生站在正中间的位置，她手里提着那个印着蓝色logo的袋子，宋怀川想起来，她应该是剧组里一位叫喻沁柔的女演员的助理。
他是见过她的，在越云和那位女演员谈剧本的时候。
“这位女士，明星的钱也是钱，就算只是施舍了两粒米，那两粒米也不是白白从天上掉下来的，对吗？”
宋怀川开了口，他静静凝视着那位站在设备旁边的女助理，为罗竭打抱不平。
为什么他要开口呢？宋怀川心想，大概是他做惯了师长，那些给学生说了无数遍的道理早成了他思想的一部分，听见有人发表这样极端的言论就会忍不住反驳。
或许更重要的是，罗竭曾在风雪雨夜里帮了自己那么多次，寥寥几次相处中，对方已经在他心里构建起一个善良又亲和的人物形象，所以他才会忍不住开口反驳那位助理。
这边的几位小女生都是些小杂工，那位助理算是里面“身份”最高的工作人员了，她大概也没想到有人会突然反驳自己，脸色下意识一僵，却在看清对方是宋怀川时很快平静下来，露出不屑的神情。
宋怀川不笨，相反，他很快就捕捉到了对方那股不屑的情绪。
他没生气，只是冷静的思考，这个没有接触的小助理为什么会对自己露出那样的神情？难道是因为他和越云的感情？对方看不惯同性恋？
这不怪宋怀川多想，他家庭环境好，学习成绩好，学历高，工作也好，这么多年来如果真要说有哪一点让他品尝过挫败感，那就是他的性取向了。
不过那点挫败感不是来源于他自身，而是身处这个社会环境时，难免会遭遇到的一些尴尬处境和眼神。
“哼，你们这些小地方出来的为了占便宜什么好听的话都说得出来。”
她这一句话算是把刚刚几位工作人员也包括进去了，几位小女生面色都有些难看，宋怀川面不改色，但他没有选择继续和她交谈下去，有些人的思想注定与大众不同，你就是费再多口水讲道理她也听不进去，因为她早已形成了一套独属自己三观准则。
场务分发到最后几份下午茶时犯了难，因为到这里明显已经不够了。
宋怀川看了一眼面露难色的场务，张了张嘴刚想说自己不需要，哪里料到身后那位女助理先开了口：“刘老师，不属于剧组的人就不需要给了吧，毕竟这些也是买给工作人员的。”
气氛一下变得紧张起来，那位女助理的敌意可以说是非常清晰了。
场务犯了难，虽然大家都喊他一声老师，但他其实就是个谁也不想得罪的底层杂工而已啊。
“我不用喝，您拿给别的工作人员就行。”
宋怀川没和背后的女助理争执，而是对着犯难的场务轻声说道，对方明显松了口气，快速的将手里的袋子分给几位工作人员就跑了。
那名女助理大概是觉得自己讨了好，拎着蓝色袋子哼了一声趾高气昂的走开了。
宋怀川侧头看了一眼，本来站在里面的越云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旁边给演员休息用的椅子上，和那位叫喻沁柔的女演员说着什么。
两个人脑袋挨得很近，超过了安全距离，看得出平时十分熟稔。
宋怀川垂了眼睑，不知道在想什么，就在这时，一声轻柔的“宋老师”打破了他的思绪。
他回头一看，是张很眼熟的脸，对方非常迅速的做了个自我介绍：“宋老师，我是罗老师的助理小金，五一的时候我们在玉山酒店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