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半个多小时后，姜碧山又往余家书房去。余依蕾给她妈打电话叫她来收拾。
门前，白白净净，清凉无汗的男孩子牵着白白净净，冰肌玉骨的女孩子和她擦身而过。他们没有看她，她也没去看他们。
她垂着头，径直走进书房收拾。来到书桌边，一眼就见空空的果盘，和桌旁几乎装了半桶水果的垃圾桶。
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她邋遢了，今天，她妈做的水果拼盘大约都喂了垃圾桶。按着平常，吃剩的果皮会都散在果盘里。
姜碧山默了默，蹲下来。她看着开盖的溢满果香的垃圾桶，切成丁的芒果，切成片的西瓜，香瓜，猕猴桃，剥壳的山竹，荔枝和龙眼，剥成瓣的甜柚，成串的葡萄还有车厘子，桑葚。
都是很好的东西，进口的水果。也是她妈仔仔细细，逐一清洗摆盘，忙活了小半个钟的劳动成果。想到方才她妈满脸疲态，伤心的哭声，姜碧山心里很疼。
默然看了数秒，她微是起身摸了下裤兜，掏出里头的保鲜袋手伸向垃圾桶。虽然是垃圾桶，但她每天都清理的很干净。这是环保材质，有臭氧杀菌功能的垃圾桶。每天她都有记得按杀菌键，杀菌消毒除异味。
不想惹余依蕾借题发挥，她谨小慎微，凡事尽量做得细致。所以这些水果其实洗洗还能吃，尤其葡萄车厘子这些，都是带皮的完好的果子。她妈喜欢吃樱桃，但从来舍不得买。到余家…吃的也少。
她将垃圾桶里的水果，小心的倒进摊开的保险袋里。先前余依蕾早餐有没吃完的软欧包，她给打包保存时，用的那一卷保鲜袋只余薄薄的一层，她便一并都取了用剩的一个，顺手放兜里整好这会派上用场。
把水果都放进袋子里，她吁了吁气，揪下露在袋口处那一颗葡萄，剥了皮放进嘴巴里。一刻不停的忙了一上午，这刻她又累又渴。
今天余依蕾说周时要在这吃午饭，交代她妈多做点菜。所以她妈忙着午饭，她要做的事就格外的多了。
只是…姜碧山吃着葡萄蹙了蹙眉，正要起身的当口一抬眼，又是一次仓促的对视。
修竹样挺拔高个的男生站在门前，他瞥一瞥她，稍稍皱了皱眉。
姜碧山葡萄还含在嘴里，脸轰然一烫。
下一秒，但见他眉目冷淡的进屋，走到书桌旁就站她身侧略顿了顿，然后似乎拿了什么东西，他不发一语的离开。
他不跟她说话的，他只和余依蕾说话。事实上，在学校里，大家都说他傲得很。全校女生他几乎都不搭理，他眼里只看得上一个校花余依蕾。
姜碧山脸孔发烫，埋头看她打包的水果。随即，她默默一眨眼，咽下嘴里的葡萄，伸手又揪了一颗慢慢剥掉外皮送进嘴里。
她熟悉他刚才那个眼神，因为她常常在余依蕾脸上看到——不屑，抑或嫌恶。
近旁的灯火，遥远的星河…姜碧山吃掉葡萄，轻嘲一笑。都不是的。她和他，横亘着壁垒分明的阶＆层＆界限。
抿了抿嘴唇她站起身，听见外边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紧接着驶出院子。和她意料的不错，在她妈准备了一上午后，余依蕾她又不在家吃了。
刚才她就知道，午饭时间拎着包，这就是要出去搁外面吃了。而大约是落了什么东西，所以周时折回来取。姜碧山烫着脸埋头整理书桌，看见就看见吧，原也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
余泽磊看着继女神色很温和。
“碧山啊，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他叹了口气：“好孩子，你不要和姐姐计较。蕾蕾她啊跟她母亲感情很深。
她妈走了，对这孩子打击特别大。有段时间，她不理人也不怎么吃饭，悒悒不乐人都有些抑郁了。所以现在她的脾气吧”
说着，他又是一叹，没往下说掏出手机道：
“女孩子夏天就该穿裙子，还穿长裤多热啊！叔叔给你发两个红包，发到你妈那里你自己去买啊。”
姜碧山望着他摇头。
余泽磊长得好，余依蕾很像她爸。听说余依蕾她妈妈，生前因身体原因，在生育方面有点问题，直到三十八，九岁才要孩子生下余依蕾。
所以，她继父在年龄上其实比她妈要大很多。余泽磊比余依蕾母亲小三岁，但大她妈十二岁足足一轮。
可是五十多岁的男人，乌发浓密皮肤白皙，脸色滋润都看不到几条皱纹。而她妈，刚刚四十出头的年纪，额际已经有了白头发。
对着她清棱棱的眼眸，余泽磊有一丝讪然。
他收起手机，想了想说道：
“算算日子，你妈她生日也没几天了。我想过了，到时带你妈出去玩一天，好好给她庆祝庆祝。”
略顿了顿，他接道语气有些抱愧：“碧山啊，我知道的，你妈妈辛苦我都知道。”
姜碧山闻言，对着他微笑了笑。
她想，应该是妈妈和他说了，希望他能帮着安抚下她。是以，交际应酬多，难得搁家一回的继父，今天下午会回来一趟。中肯的讲，继父挺好说话的，就是说话不作数。
然而，出乎意料，这回余泽磊的话作数了一次。或者说，稀罕的，余依蕾这回竟没有表示异议。
“碧山，那中午你自己做点饭吃。菜我都切好了在冰箱里。”
“嗯，我知道的。妈，您不要记挂我，难得休息一天，玩得开心点。”
姜碧山说着，上前抱了抱她妈妈。
“生日快乐，妈妈！”她说。
看她妈明显很是惊喜的模样，她感觉心酸。夫妻间，丈夫给妻子庆祝生日，原该是寻常不过的事。可在余家，在她妈妈这儿却象是一种恩典。二婚，嫁到余家三年，这是她妈第一次过生日。
“呵呵呵，我早点回来。”
“不要。妈，您就按余叔叔说的，在花池生态旅游区玩一天。完了，晚上吃了晚饭，看一场电影再回来。”
“呵呵呵，也不是小年轻，都一把年纪了看什么电影。”
“谁说只有小年轻才能看。再说了，您也不老。就是余叔叔也不老啊。看了电影再回来啊！”
“呵呵，那我去了。回来给你带点好吃的。”
“嗯嗯，您快去吧上车，余叔叔等着呢。”
“好好好，我去了。你在家里注意点啊。”
“我知道的，您安心去玩。别担心家里。”
姜碧山跟出来，凑近车窗微笑道：“余叔叔再见！”
“好，碧山再见！晚上叔叔给你带礼物。”
……
一直目送着车子走出视线，姜碧山才折身往屋里走。今天她是又心酸又为母亲感到高兴。她妈妈太累了，全年无休。她只望她妈妈今天能好好放松一下。
走进屋，偌大的豪宅里只有她一人在家。今天早上，周时就开着车过来带着余依蕾出去约会了。
姜碧山在客厅站了站，垂下眼，坐到沙发上。余依蕾不在，仿佛空气都变得友善起来。她整个儿的神经亦跟着松弛了不少，似偷来的自由有若囚徒放风。
但想想余依蕾和周时，想到周时看她的眼神，他说的那话…她心里依然有些刺刺的很不大好受。这是连她妈妈也不能说的心事，有种说不上来的羞耻。
单方面的暗恋，于对方不喜总显得卑微，伤感情更伤自尊。好在，姜碧山静静眨眼，她也不那么喜欢他了……
在沙发上坐不到一会，姜碧山抿抿嘴又起身去了厨房，准备给自己做一顿简易的午饭。
今天她没想和她妈一块出去玩。而她妈即使想带她一起去，也不会开口。因为她们都不想惹余依蕾不快。在这一点上，她和她妈妈，一向很有默契也非常注意。
她们不愿叫余依蕾有情绪，觉得她们抢她的爸爸。而她和她妈，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是以，小心翼翼，总带着些“避嫌”的心理。
至于继父余泽磊，对此，他自然满心赞同。某种角度而言，无条件服从他女儿，照顾他女儿，也是他和她妈之间的婚前协议。是他们这段婚姻的根本。显而易见而心照不宣。
※
“乖了，少喝点冰的，对身体不好。”
周时开着车，腾出手揉了揉余依蕾的头。
“天热啊，就想喝点冰的呀。欸，待会你去剪个头嘛，把两边推起来，剪个飞机头那种前刺小飞机。”
“好看吗？”
“当然了，我觉得酷酷哒你剪肯定好看！”
“是吗，现在这种碎发不好吗？”
“好看呀，但人家想看你剪下飞机头嘛。帅酷帅酷的想看！”
“呵呵行，那剪一个试试。”
……
姜碧山坐在后座，隐形人一样望着窗外。她的自由很短暂。刚吃完午饭，余依蕾就带着周时回来了。这会他们是要去墓园探望余依蕾的母亲。而余依蕾要她也跟着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