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八
“……你1
女子的脸瞬间被气的通红，眼睛瞪得极大，眼里满是愤怒。可惜，不管她表情如何，萧慕岑都瞧不见。
皇后有些错愕，没想到那样的话会从看似柔弱的萧慕岑口中说出。语调轻轻，却极具杀伤力。
“皇后娘娘1女子瞬间转向皇后，方才的愤怒骤变成委屈：“您看看她，这说的是什么话啊？初次见面，居然咒人家今天就死的……今日可是您举办的游园会，她这么说，真是不吉利1
皇后看了她一眼，就这一会儿功夫，便已泪眼婆娑。皇后转而看向萧慕岑，萧慕岑面容是一如既往的淡然，眼神平静若止水，仿佛刚才那番话并非是她所言。
“皇后娘娘……”女子伸手拉了下皇后的衣袖。
女子鼓起腮帮子：“表舅母～”
皇后也有些为难。
女子间话语对决，实在难以度量谁是谁非。
是表外甥女先恶语中伤，昭缙公主继而反击。话虽难听了些，可她毕竟是公主，这般说话，似乎也无不妥。
一边是自己的表外甥女，一边是纭国皇长公主。如何能在她们之间掰扯出谁对谁错？
萧慕岑嘴角勾了勾，难怪敢在皇后面前如此大胆，原来是皇后的表外甥女。
“太后驾到——”大太监扯着嗓门大喊出声。
御花园中各人纷纷退居一旁，为太后让出位置来。
白影扶着萧慕岑后退些许，站至皇后之后。
方才僵持局面因太后到来而被打破。太后威严更甚于皇后，无人敢在她老人家面前放肆。
太后方至，众人行礼：“参见太后娘娘——”
“免礼。”
瞧着这些水灵、懂事的姑娘，太后笑了下，又点了点头，一向板着的面容上有了点欣慰之意。
“太子殿下到——”
众人一惊，恭敬之余，又带着些许欣喜。
李云景踱步而来。
“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李云景嗓音冷冷，神色更冷，似是对此等场合，极其不喜。
尤其，他亦并非是自己所愿而来。
他行至皇后身侧，视线扫视一圈，最后落在站在皇后身后的萧慕岑身上。他眯了下眼，眼神晦暗，一时看不透他此时所想为何。
他站定在皇后身侧，亦是萧慕岑身前。
萧慕岑感觉有人靠近，似乎有视线打量，但很快消失。身影倾覆而下，前边站着的人将照映而来的阳光挡住，身后的人随即置身阴影下。
萧慕岑想询问前面的人是谁，嘴唇才轻启，太后便开口了：“各位，今日游园会上，大家尽兴，往年是怎么玩的，今年便怎么玩，哀家就露个脸，不打扰你们年轻小姑娘相聚、聊天了。”
太后往后瞥了眼，站在她身后穿着一身鹅黄色衣裙的女子走上前来。她五官精致，面容温婉，姿态端正，一看瞧去便知她是名门大家闺秀。
太后压低嗓音叮嘱道：“仪婉，机会，哀家已经给你造好了，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了。”
“是，多谢姑奶奶。”
太后很快离去。
众人恭敬道：“恭送太后娘娘——”
太后离开后，御花园中顿时轻松了许多。方才还紧绷着一根弦的女子们这会儿都松了口气。
游园会继续。
长孙仪婉行至皇后与李云景身前，恭敬行礼：“仪婉见过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免礼免礼，”皇后笑的温柔：“仪婉出落的越发标致了，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吧。”
“回娘娘，仪婉两月前已过十七岁生辰，算来，当是十八了。”
“还未婚配？”
长孙仪婉抬眸瞧了眼李云景：“不曾。”
皇后眼中闪过一丝别样笑意，她牵起长孙仪婉的手：“仪婉啊，本宫许久不曾与你见面了，陪本宫四处走走可好？”
“是。”
长孙仪婉离开前，依依不舍般回头望了李云景一眼。
李云景面色始终冷淡，眼神也落在旁侧一株蔷薇花上，不曾看她。
先前来的那两位女子见皇后走了，有些慌张，抬眼去看李云景时，瞥见他脸上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不由心惊，自是不敢与李云景待太久，匆忙走开。
而后萧慕岑猜到站在自己身前的人是李云景了。
她也准备离开。
“太子哥哥1不远处有个小姑娘跑了过来，束着双发髻，每个发髻上系着一条浅蓝色流苏，身上衣裙，亦是蓝色。模样水灵，一双圆滚滚的眼睛甚有灵气，约摸十五、六岁的样子。
那是熵国十公主，李静笙。祥岁宫敏妃娘娘独女。
她笑着牵起李云景的手，略有几分撒娇意味的甩了甩：“太子哥哥，你都回来好多天了，怎么都不去祥岁宫找我玩儿啊？我母妃天天都逼我背书啊，绣花啊，我都要无聊死了1
“孤很忙。”
“忙什么呀？”
“公务。”
“……”
李静笙甩开李云景的手，一脸郁闷模样。
她身后有人出声宽慰道：“静笙，太子殿下公事繁忙，你可不能无理取闹。”
那姑娘面相温和，一身浅粉衣裳，姿态端庄站在李静笙身后。
“我哪儿有啊1李静笙双手叉腰：“若棠，你可不要乱说1
杜若棠笑道：“是是是。”
萧慕岑趁机授意白影将自己带走远点。他们聊他们的，她只想找个地方坐下歇息，远离人群的最好。
才走几步，李静笙瞧见了她：“欸，你！站住1
萧慕岑想装作没听见。
李静笙立马走到她跟前：“本公主跟你说话呢，你怎么当做没听见啊？你是哪家府邸的？居然敢蔑视本公主？”
李云景站在一旁，饶有兴趣望着这一幕。
萧慕岑无奈：“纭国，昭缙。”
李静笙一愣，眉头皱起的同时，带着点打量意味。她就是之前被送进皇宫的纭国公主？太后寿宴那日李静笙被敏妃关在祥岁宫中背书，自是没有瞧见萧慕岑，亦不知晓她模样。
今日，才是初见。
李静笙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听说你眼睛看不见，真的假的？我看你眼睛长得还挺漂亮，一点儿也不像个眼盲之人该有的，你是不是装作看不见？”
赤雪蹙眉：“放肆，我家殿下可是纭国皇长公主，岂容你诋毁1
“皇长公主又如何？”李静笙嗤笑一声：“还不是个质子。”
“你1赤雪气急。
“你什么你，我可是熵国十公主，你一个小小侍女竟敢对我无礼，信不信我让人把你拖下去杖责三十1
赤雪咬牙，怒火中烧，白影却拉住了她。
萧慕岑未言半字，只默默攥紧衣角。
质子……
李云景眯了下眼：“静笙，不得无礼。”
“太子哥哥，我说的哪里不对？她本就是战败后，纭国送入熵国的质子嘛1
“昭缙公主是客居熵国皇宫。”
“都一样1
“不一样。”
“……”李静笙郁闷，愤愤的跺了跺脚，转身跑走了。
杜若棠朝李云景行了个礼，跟了过去。
李云景觉得头疼。所以他并不喜来这种场合。
他看向萧慕岑，她脸上的笑意并未收回，可眼中似有些许寒意。但也只是一瞬，他眨眼功夫便瞧不见了，仿佛那只是他的错觉。
“静笙年幼，口无遮拦，昭缙公主请勿在意。”
“年幼便是口无遮拦的借口么？”萧慕岑勾了勾唇：“熵国礼教，不过如此。本宫既是质子，便不在这儿打扰太子殿下与美人交谈的雅兴，告辞。”
萧慕岑抬手，白影随即扶住，将她带离。
李云景站在原地，望着萧慕岑大步离去身影，又转而看向与杜若棠讲话时满脸都写着不高兴、像是在发脾气的李静笙，眼神不由冷了几分。
他双手负在身后，手指捏了捏衣角。萧慕岑所言确实，年幼并非口无遮拦的借口，何况，李静笙很快就要十五了，竟还是这般娇蛮任性，看来敏妃素日里对她的管教还是不够。
早知她会说出质子一事，就该当即阻拦。热闹还是少看为好。
李云景轻摇了下头。
萧慕岑从李云景那边走开后，绕开人群，沿着人较少的湖岸行走。不远处，便是一处凉亭，可暂作歇息。
“昭缙公主1略显熟悉的声音响起。
萧慕岑抿了下唇，停住脚步。
杜若棠拉着李静笙跑过来，神色匆匆。停下后，两人皆是缓了缓呼吸。
杜若棠恭恭敬敬开口：“昭缙公主，方才静笙失言，还请看在她年幼的份上原谅她一次。我已经劝过她了，她知晓自己错了，特来向公主道歉。”
“道歉？”萧慕岑却是不信。
不过片刻，李静笙便知晓她错了？
认错的未免太快了些。
杜若棠扯了扯李静笙的手：“静笙，快呀，你刚才是怎么说的？快给人家道歉。”
李静笙扭扭捏捏走上前，看起来还是不太情愿。但在萧慕岑眼中，并没有任何东西。
她看到的，只有一片漆黑。她在等着这位九公主开口。
李静笙往前走了两步，撇了撇嘴：“那个，我……我刚刚……”
萧慕岑安静等着她往下说。
李静笙抬起头看着萧慕岑，眼中有一丝奇怪的笑意浮现，她忽然伸出手抓住萧慕岑的手腕，身后白影与赤雪要上前时，杜若棠与她们的侍女一拥而上，把她们往后挤了出去。
李静笙拽着萧慕岑手腕用力往旁边一扯，将她往前推了一把。
而旁边，是湖。
身体失重往下坠落的瞬间，萧慕岑脑海中迅速浮现的，是她魂穿这具身体前，雨夜开车打滑坠落悬崖的画面。
那时惊心动魄的感觉，与此时的失重感有些相似。
“噗通——”
重物落水的声音。
“殿下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