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九章世界这么大终将会错过
方雨晴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一见钟情，她对鹿腾扬就是这样。从鹿腾扬在进入学院的第一堂课上，为她捡起被撞落了一地的书之后，她的视线就再也没离开过鹿腾扬。
可鹿腾扬大概是不相信一见钟情，更或者至少没有对方雨晴一见钟情。方雨晴并不气馁，因为这个世界上除了一见钟情的相遇，还有日久生情的相处。
所以学院里有很多同学都奔赴各地，追求更远大的前程。只有她默默守在原地，守着有鹿腾扬的这一块小小的天地，这一守就是十二年。
鹿腾扬没有对她表示过任何的好感，但他也没过对其他人表现出任何的兴趣，所以方雨晴觉得，只要坚守，鹿腾扬终究会发现她是最适合他的人。
一年前鹿腾扬带了个小丫头带回来，面对学院里四起的流言，他不在乎不理会，只是带着大家口中的他的“小女朋友”招摇过市。
方雨晴一点都不紧张，按照她对鹿腾扬的了解，他绝不是这样高调的人。所以即便那个小丫头站在鹿腾扬的旁边，她也觉得他们长不了。更何况这个小丫头她是见过的，在鹿腾扬的钱包里一直有一个小女孩的照片，女孩大概七八岁的样子，麻花辫娃娃脸。方雨晴一直都知道这个存在，可她一点都不紧张，这样的姑娘不适合鹿腾扬。
方雨晴对鹿腾扬带回来的小丫头百般讨好，只是小姑娘对她给的好处都是婉言拒绝，鹿腾扬对她的行为也只是一如往常只限于微微颔首，连话都不肯多说一句。
方雨晴并不气馁，因为日子还长。
鹿腾扬带了一个姑娘回来的消息传到她耳朵里的时候，她毫不在意，她以为那个小丫头又来了。
可是学院里流言四起，说他鹿腾扬“又”带回来一个可爱的女孩子。方雨晴脸上的表情稍微僵了一下，对着八卦的同事摆出一副“正宫娘娘”的姿态，表面云淡风轻可是心里却慌了。
她第一次不顾及她的“正宫”气度，跑到鹿腾扬所在的学院打听，可是鹿腾扬的兵和他一样嘴巴密不透风，打听不出一点消息。
她不慌，她还稳得住。
那天，她提早结束了课程，因为鹿腾扬在隔壁班。
一出教室门，就看见一个女孩子正站在鹿腾扬的教室门口，粉粉的毛绒帽子，白色的蕾丝长裙，这是她从来都不敢想的风格。
方雨晴迟疑了一下，内心的不安催促着她走到了女孩面前。
“你就是念念吧？”她鬼使神差的问出了口，这个名字她最近听过无数遍。
女孩一抬头，白皙的小脸上一双大眼睛充满了疑惑，可还是乖乖地回答“嗯，我就是念念。”
“我叫方雨晴以前是鹿教官的同学，现在是鹿教官的同事。”
女孩没有问，方雨晴却这样介绍自己，同学加同事的关系在她的眼里是一种不可言喻的关系。以前是同学，现在是同事，以后……，关系总是会变的。
可是这里面的小心思女孩没有听懂，她仍旧眨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十分乖巧地问好：“方教官好。”
“那你是鹿腾扬的？”这句话摆足了“正宫”的姿态，更像是一种挑衅。
可不等女孩回答，她们旁边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鹿腾扬一出现，方雨晴就知道她输了。
他的眼睛里只有眼前的这个女孩，他的手轻抚着女孩的脸庞，这样的动作，鹿腾扬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动作，鹿腾扬做得娴熟自然，完全不顾及身旁来来往往的学员，完全不顾及站在他眼前的她，这不是她认识的鹿腾扬，不是。
“方教官，有事吗？”
一句话方雨晴就被打回了原型，她只是鹿腾扬的同学、同事，没有任何的特殊。
方雨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危机感。可她是一个军人，一个训练有素，军事素质过硬的军人，所以她立马制定了她的作战计划——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所以她几次三番地跑到院长家找苏念初，可是每次都被院长夫人和王军医以各种理由挡回来。
院长夫人和王军医这条路走不通，她从很久以前就知道。
方雨晴知道王军医对于鹿腾扬而言亦师亦友，而院长和院长夫人是鹿腾扬最敬重的人，他们对鹿腾扬也是照顾有加。
所以她一个女孩子，跑到他们跟前，想让他们出面为她和鹿腾扬牵线搭桥。大概是被说烦了，院长终于表态他从来不干涉学院职工的私生活，王军医特别委婉的告诉她，她和鹿腾扬不合适，而院长夫人更加直白：“雨晴啊，腾扬的眼睛里没有你，感情这种事需要两情相悦没办法勉强，你还是及时止损吧！”
每个人都把话说得很明白，可是方雨晴不信，她相信时间会给她一个结果。可她没等来结果，等来的却是苏念初。
就在方雨晴毫无头绪的时候，她在院长办公室看到了王军医打上来被院长修改过的报告，原来鹿腾扬只是为了帮王军医治愈苏念初才陪在她的身边的。
方雨晴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即便卑鄙即便不堪，她是有办法让苏念初主动离开。
院长夫人和王军医为了防方雨晴可谓是想尽了办法，方雨晴为了接近苏念初也是想尽了办法。可是他们千防万防，她千算万算却没想到苏念初会自己送上门。
王军医有病人，院长夫人有课的日子。家里只剩院长和苏念初尴尬地坐着。
无聊至极的苏念初拿起自己的小包包又准备出门，院长憋了半天终于给找了个总不能限制人家姑娘人身自由的理由，没有阻止苏念初出门。
学院太大，苏念初仍旧一路打听着去找鹿腾扬。不想却在半道上碰到了方雨晴。
对这个方教官，苏念初没什么好感但也不讨厌，但对她带自己去找鹿腾扬的提议，苏念初觉得很开心，毕竟学院这么大，一路打听过去也很费时间。
冬日的阳光已经用尽了它全部的能量，但还是没能驱散北风卷起的阵阵寒意。苏念初把围巾拉到鼻子的位置，才觉得身体稍稍微暖和了一些，又觉得这样跟人家说话不太礼貌，又把围巾拉了下来。
就这样苏念初跟着方雨晴慢悠悠地学院的路上走着，每到一处方雨晴都会仔细帮苏念初介绍，时不时地还会讲一些鹿腾扬做学生的时候，做教官之后的趣事。
苏念初听得津津有味，原来在学员面前那么严肃的鹿腾扬，原来也曾是那么一个调皮捣蛋让教官头疼的学生，看来身份的转变真的会改变一个人的性格。
空旷地射击场上，时不时传出的枪声让苏念初有些紧张，可当鹿腾扬挺拔的身躯出现在苏念初的视线里的时候，她突然有些安定了。
方雨晴看到苏念初看着鹿腾扬的背影，脸上露出的笑容，心里鬼祟的念头慢慢滋生。她带着苏念初走到一边的座椅上，看着远处的鹿腾扬缓缓开口。
“腾扬真的是我们学院最优秀的教官了。”
对于这点苏念初很认同，所以她点头附和。
“虽然他表面上很冷酷，对学员总是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可是他的心里是非常温暖的，他时常为了学员跟院长吵得不可开交，却从来不在学员面前提他为他们做的这些事。他真的是一个很善良的人。”
苏念初看着鹿腾扬，听着关于他，她从来不知道的这些事，心里一股暖意缓缓流动。
“所以，你放心吧，念念，腾扬一定会陪着你，直到你康复的。”
苏念初的表情僵在那里，扭头看着方雨晴，脸上的表情疑惑至极。
“方教官，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方雨晴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神里的震惊清晰可见，表情看起来那么不可思议，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难道腾扬没告诉你吗？”
苏念初摇了摇头，方雨晴立马拉起她的两只手：“对不起念念，我以为腾扬都告诉你了，是我多嘴了。”
苏念初很不喜欢这种欲言又止的样子，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方雨晴脸上的表情很是为难，苏念初的眼神却异常坚定，像是拗不过苏念初，方雨晴缓缓开口。
“王军医打报告给院里说你有创伤后应激反应，而现阶段你最信任的人是腾扬，为了你的身体考虑，所院里的要求腾扬陪你接受治疗，直到你的病情好转为止。”
“你放心，按照腾扬的性格，一定会陪这你直到你康复的，就算她女朋友来，他也会好好解释清楚的。”
“院里人都见过腾扬的女朋友，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腾扬特别喜欢她，到现在钱包里都一直放着那个女孩小时候的照片呢。她性格特别好，也一定会理解的。”
“别说，你跟腾扬的女朋友还真有点像呢，都是这样又萌又可爱的女孩子。”
方雨晴的话总算说完了，苏念初的脸也终于在听完她的话之后越来越难看。
“念念……”
方雨晴还想说些什么，苏念初站起来说“我去趟卫生间”。苏念初不傻，她知道有些话不能
只听一面之词，但这些话所传递的信息，让她一时有些不能接受。
从卫生间出来，方雨晴已经不在原地了。苏念初看着远处的方雨晴和鹿腾扬并立的背影犹豫再三还是走了过去。
方雨晴余光瞥见一个身影慢慢靠近，可她面无表情，神色镇定，好像刚才的这些事跟她无关，好像刚才她从未因私心作祟编过一些瞎话。
方雨晴大声问鹿腾扬：“腾扬，你跟念念什么关系。”
一声令下，射击场上的枪声此起彼伏。
鹿腾扬从来不喜欢解释，可他看得到方雨晴的固执：“我的事跟你没什么关系。”
枪声骤停，苏念初清楚地听到了一句：“没什么关系。”
枪声再次响起，鹿腾扬也终于发现了身后的苏念初，他看见苏念初的第一反应是捂住她的耳朵，他想着这样震耳欲聋的声音苏念初可能受不了。
可是怀里的苏念初使劲地挣脱鹿腾扬的双手，两只小手不由分说地扒拉着他的衣服。
苏念初在鹿腾扬一脸地窘迫中翻遍了他的兜，终于在衣服里侧的一个口袋里找到了鹿腾扬的钱包。
钱包里真的有一个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苏念初一抬头眼泪就下来了。鹿腾扬不知道她是怎么了，慌忙地摘下手套想要擦去苏念初的眼泪，可是苏念初躲开了。
“你喜欢我吗？”苏念初开门见山。
鹿腾扬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苏念初看着他钱包里那个正对着她笑得小女孩，直接把钱包甩在了鹿腾扬的胸口。
“鹿腾扬，你怎么可以这么无耻，你只是觉得我像你的女朋友，所以善心大发想要陪着我康复，可是喜欢这样的事情，你怎么可以那么轻易地点头。”
苏念初说完哭着跑开了，鹿腾扬是想追上去的，可射击课这样存在危险性的课堂上，他必须对他的每一个学员负责。
苏念初要走，院长实在没有办法，他总不能动手拖住眼前的这个小丫头吧！思来想去，只好一通电话打给了学院大门口的警卫，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都要留住那个即将要从学院门口出去的那个姑娘。
一想到接下来要面对自家老婆，自家老婆的亲表哥以及鹿腾扬，他的脑袋快炸了。他决定先下手为强，立马一通电话打过去告诉自家老婆，苏念初要走了。
可是老婆没赶回来，门口的警卫带着哭腔打来了电话：“院长，我只留下了个行李箱，我实在没办法了，我就差拦腰抱住那姑娘了。”
院长大人瞬间五雷轰顶。
鹿腾扬接了院长的电话追到门口的时候，只看见那个欲哭无泪的警卫和那个被主人抛弃的行李箱。
鹿腾扬以为是王军医说漏了嘴，死瞪着站在行李箱旁边的王军医。
“你到底跟念念说了什么？”
王军医一脸茫然，他知道苏念初要走所以急忙赶了回来，谁成想一回来就背了一口大锅。
“鹿腾扬用你的脑子想想好不好，我刚回来，我有机会对念念说点什么吗？”
鹿腾扬的表情仍旧凶神恶煞，显然王军医的话他不信。
有冤无处诉的王军医，只能回头看向踩着高跟鞋跑得十分缓慢的院长夫人。
院长夫人带着王军医和鹿腾扬冲回了家，逮住院长大人就是一通问，结果什么也没问出来。
看着王军医和鹿腾扬一个一脸委屈，一个一脸愤怒，院长夫人一声令下就开始查监控，看看苏念初今天见过什么人，总能查出个蛛丝马迹。
根据苏念初的行动路线，她这一路上遇见了很多人，和学院里的好几个女孩子搭过话，但也只是短短的十几秒钟。最后他们把目标锁定在陪同苏念初一起走了一路的方雨晴身上，可是两个人看起来相谈甚欢，不像是有什么问题啊。
这方面鹿腾扬很迟钝，他有些不耐烦了，可是院长夫人和王军医却是经验丰富，他们坚持继续看下去，果然在到达射击场后，苏念初在和方雨晴聊天时表情有了明显的变化，那一脸的难过让鹿腾扬看得十分心疼。
王军医和院长夫人看着监控里的苏念初撕扯着鹿腾扬的衣服，好一会从他的衣服里拿出了他的钱包。
“你放大。”院长夫人说。
“这不是小米嘛！”王军医看到放大的监控画面上那个肉呼呼小丫头说。
“谁？”院长夫人问。
“腾扬的妹妹鹿小米，就他带回来挡桃花的那个亲妹妹。”王军医说完立马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看来念念误会了。”院长夫人应和。
鹿腾扬没等他们讨论完，就飞奔了出去。
“不会出什么事吧？”王军医略微有些担心。
“自己做的事当然要自己承担后果啊！”院长夫人翻了个白眼。
王军医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鹿腾扬打电话给方雨晴的时候，她正躺在床上看书。她知道鹿腾扬找她的目的，可是她一点都不担心，趁着鹿腾扬赶过来的间隙，她爬起来换了一条蓝色的连衣裙，补了补妆，然后下了楼。
鹿腾扬语气生硬地盯着方雨晴：“你到底跟念念说了什么？”
“我没说什么啊。只不过闲聊几句，说了一些你以前的囧事罢了。”方雨晴神色淡然。
鹿腾扬咬咬牙忍住了自己的怒火，质问道：“是你告诉念念我钱包里的那个姑娘是我女朋友的。”
“是,鹿腾扬，腿长在她身上，她要走关我什么事，你至于为了一个只认识几天的病人冲我发火吗？腾扬你已经陪了她够久了”方雨晴很气愤，气愤到口不择言。
“只认识几天的病人”，念念大概已经这么认为了吧。如果说，苏念初在问他喜不喜欢她的时候，鹿腾扬是有些迟疑的，他从来没喜欢过一个女孩子，他不知道那样的怜惜、心疼是不是喜欢。
可是在听到苏念初离开的那一瞬间，在看到她行李箱孤零零地被扔在学院门口，而行李箱的主人却不见了踪影的那一瞬间，他无比确定，是的，他喜欢，他喜欢那个为了同伴引开坏人的苏念初，他喜欢那个拉着他手才能入睡的苏念初，他喜欢那个一直躲在他身后抓着他衣角的苏念初，他喜欢她对着他笑的样子，他喜欢她依赖他的样子，他喜欢她的一切的样子。
他喜欢苏念初。
那条“小尾巴”，他割舍不下了。
可是念念刚才是有多难过，才会为了离开连行李都不要了呢？
鹿腾扬叹了一口气，没有什么再说什么，因为他知道从方雨晴这里他问不出什么了。他冷漠地看了方雨晴一眼，转身就要走。
“腾扬，我今天的衣服好看吗？”背后的方雨晴突然问。
鹿腾扬没有转身，没有回答，步子也没有停。
“鹿腾扬！”方雨晴的声音歇斯底里。
“这条裙子是为了见你，特意买的，这么多年，我对你的喜欢难道你看不见吗？”方雨晴声音哽咽。
鹿腾扬没有回头，没有回应，只留给方雨晴一个背影。
这个背影，方雨晴看了这么多年，她一直坚信终有一天，她能走上前站在鹿腾扬的身边或者等到鹿腾扬转身走到她的身边。
这一天她终究是等不来了，爱而不得，大概鹿腾扬也能够体会她这么多年的难过了吧。
鹿腾扬和王军医跑遍了汽车站、火车站和机场，这样大海捞针的找法自然找不到。回学院的路上，鹿腾扬瘫坐在座位上，看着车窗外快速后退的路灯，心口发紧，世界如此之大，他和她大概只能错过了。
回上海的路上，苏念初看着窗外的点点灯光晕湿在自己的眼眶里。她要的答案她找到了，若是是没有遇到过鹿腾扬，她大概依旧会认为嫁给路晨是她最好的选择，是她可以一直坚持的愿望。
可是遇到过那个人之后，那么好的路晨也成了将就。
她接受的教育告诉她，破坏别人的感情是不道德的，喜欢一个有女朋友的人也是不道德的，可是怎么办，无论她怎样告诉自己这样不合理，不道德，不可以，她还是喜欢。
从那个让她安定的声音，到那张轮廓分明英气十足的脸，再到他这些天的陪伴和宠溺，苏念初一样都割舍不下。可是她不想去伤害另一个女孩子。
也许，世界这么大，他们终将会错过，也只能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