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辜负
言姝薇看似漫不经心。事事皆不在乎的样子,但其实极度缺乏安全感。
她早就想这么做了。
镜花水月的事物,触及不到,但宁月川却可以触及得的。
所以她需要确认,用行动,用肢体确认,宁月川是真正的属于她。
像以往一样。
她舔了舔唇,俯下身去,将二人的唇交叠。
长夜漫无尽头,更深露重,月色更是缠绵悱恻。
若明月能被摘下,那她现在,已是明月入怀。
……
第二日,一行人赶回奉月山庄。
宁花柔一段时间未见到言姝薇,竟还觉得有几分亲切,当即伸出双臂将她抱入怀中。
女子身上的香气盈怀,言姝薇被这忽如其来的亲昵吓了一跳,想到二人第一次见面时她是真的要杀了她,便有些不习惯起来,赶忙推开她道:“姐姐这般亲昵,一时间可实在令我害怕?”
宁花柔一怔,笑着打量他:“咦……我原以为你此次回来,是要做我弟媳呢?毕竟先前你在华山刺了月川一剑一事都已在江湖上传开,我想,月川都为你做到如此地步,应当能够打动你的心了吧?”
该怎么说呢,她喜欢宁月川和要嫁给宁月川是两回事。
更何况,她此次回来,可不是此事。
一旁的谢致先开了口:“宁庄主倒是多虑了,薇薇此次来奉月山庄,可不是为了这般无关紧要的小事?”
宁花柔挑眉看她,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你又是什么人,薇薇新找的小男宠?”
小男宠……一般人听到被这样形容,应该会生气的吧?
言姝薇下意识打量一旁的谢致,竟见他唇角微微抿起,竟是在笑?
“是,我是薇薇的小男宠。”
竟然还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言姝薇愣在当场,片刻后却又想,若是和他魑魔教教主的身份一比,小小男宠的身份可真的不算什么。
想来也是谢致自己的考量,为了不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才同宁花柔开这种玩笑。
不过……就算不是为了这点,谢致会开这种玩笑也不奇怪。
“薇薇爱慕者这般多,我家月川不知要苦等到何时……姑且先不论这位小男宠,在我奉月山庄做客的那位方大夫,这些时日也是一直惦记着薇薇你呢。”宁花柔道。
方承钧,她此行的目的自然是他。
“方先生何在?”她问宁花柔。
“在后院的药庐制药,应当……毕竟他只是我奉月山庄的客人,我也犯不着管他在做什么。”
“多谢。”言姝薇往后院走去,宁花柔闲来无事,倒也跟了上来,压低了声音同她打趣道:“我说薇薇……你要不要考虑将这些男人都收了,让我家月川做大?”
言姝薇一时没被她这句惊世骇俗的话惹得大笑出声,她好歹还是有二十一世纪记忆的现代人,可宁花柔应当是地地道道的古代人,还是说江湖女子都是这般豪爽不拘小节?
“你不是宁月川的阿姐么?”
言外之意是,怎么还撺掇到她收男宠的。
宁花柔却满不在乎地笑了笑道:“这世间男子三妻四妾的,从来没有人问过,这是不是本该理所应当的,既是如此,女人为何又不行?”
她说到这,顿了顿,似又察觉刚才的玩笑有些过火,又改口道:“只是我一时戏言罢了,言姑娘看似多情,实则是专情之人,与我不同,月川能得你钟情,是他的福分。”
与我不同。
短短四字,却可以有很多意思,言姝薇想或许她能明白,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她倒是觉得,宁花柔这样也不错。
是很不错。
她为自己这个有些俏皮的念头不由得抿唇笑了笑,随后想到了什么,又对宁花柔道:“劳烦宁庄主为与我一道前来的朋友安排个住处。”
“只是朋友,不是男宠?”宁花柔朝她眨了眨眼。
言姝薇实在不想破坏她的幽默感,只顺着道:“宁姐姐若觉得是,便当作是吧。”
最后,她一人单独去见了方承钧。
她来时,方承钧正躺在屋檐下的藤椅上小憩。
男子墨发半束在玉冠中,余下的披散在外,眼睑吹下,清俊的面容看起来比往日更温和了几分。
言姝薇没有打扰他,悄悄走上去,打算坐在一旁的矮凳上稍等片刻,方承钧却似乎听到了动静,施施然睁开眼。
“姝薇?”
曦光下,光晕点缀,她眉目轮廓柔和,映入方承钧眼中,像是转瞬即逝的梦境。
“方先生,是我。”
少女婉转的音色落入他耳畔,他才惊觉这并非梦境,慌忙间抽回悬停在半空中的手。
他方才差些便要触碰到她。
她如今,已和往昔不同,也再没有与他那般亲近的理由,他早该清楚才是。
他该,就此藏好自己的心意,再不向她表露一星半点。
“你回来了?一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先前在华山,你独自上山,我很担心你……”方承钧尽量令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一些,既不亲近,又不至于冷漠,像是寻常友人一般询问起此事。
言姝薇也落落大方地回:“多谢方先生担忧,我这不是平安无事归来了么……不过,我有一事,要请教方先生。”
“何事?”
“与谢白有关之事。”言姝薇从锦囊中拿出她先前在段临风失踪之地,拾到的白色花瓣,一边展示给方承钧一看,一边道:“段临风失踪了,他身上流着魑魔教圣女之血,是谢白可以使用离魂术的对象,谢白要储存他的身体,若无暖玉床,那边需要在一个极北极寒之地……这是我在段家找到的,或许与谢白藏匿之地有关。”
方承钧闻言,从她手中接过花瓣,仔仔细细端详起来。
“这是昔雪花,生长在极寒之地,即便是冰寒之中也能扎根盛开且常开不败,此花虽是罕见,但也不是一地独有,但你说他若要维持段临风尸身不腐,那或许在唯有青云关……那里有天然冰窟,符合你的条件。”
言姝薇微微颔首,既是能确定位置,那么找到谢致便不成问题,只是她还是有一事不明。
“没有谢致的血亲之血,谢白他究竟是如何将魂魄移到孟云天身上的……”她说着说着,自己又给出一个推测,“只有两种可能,孟云天与他有血缘关系,或者是另外一个人与谢白有血缘关系,做了他所需血亲之血的媒介。”
方承钧点了点头,肯定了她的说法。
“按照你以往同我所说,既是离魂术非要血亲之血为媒介,那谢白断无可能绕过这点。”
得到方承钧的首肯,言姝薇反倒是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就是前往青云关……找到谢白。
她活着的十余年都只是想着杀了谢白这件事,如今这个夙愿将要达成,她觉得有些恍然。
但谢白自然不会因为她前往青云关就乖乖现身,所以届时,谢致便是鱼饵。
“姝薇,若是谢白当真身死,你想做些什么?”
方承钧的声音忽然近了些,言姝薇抬眸,便见方承钧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眸色清幽,如幽邃的深谭。
她曾对他做过放肆的举止,吻过他的唇,也知道这身墨色长袍之下是何样的轮廓与肌理,她倒并不后悔那时的荒唐,只是她如今心有所属,倒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方承钧。
而方承钧似乎也以有所察觉,绝口不提二人曾经之事,像是在考虑她的感受。
人的真心唯有一颗,多了的,想来也只能辜负。
“我想离开魑魔教,不再做魑魔的圣女,而是作为一个平凡的人,作为言姝薇而活着……我这十年多年学的都是如何杀人,等自由了,便想去学学别的东西。”她和方承钧说着,语气中隐隐透出几分向往。
不过,也要感谢她生命中多出来的那十余年。
她并非只是作为胭脂活着的,感谢离魂术,她短暂了体会了一段只作为“言姝薇”而活着的时间,充实而快乐,而眼下,等杀了谢白之后,她在这个世界的人生,也能彻底属于她自己。
而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方先生,你有没有那种,能在短时间内提升人武功的药?”她问方承钧。
方承钧眉头一皱,如实回道:“有倒是有,但此类药物对人体伤害极大……”
言姝薇倒是满不在乎,反问:“会死么?”
“不会。”方承钧斟酌片刻后道,“只是会损伤经脉,或者损失几年内力。”
“那便足够了。”言姝薇笑意渐隐,认真的与他请求道,“在我去青云关前,将药给我吧。”
“为何不让宁月川出手,有他在,你若要铲除谢白,并非难事。”
方承钧其实已明白言姝薇用意,却还是有此一问。他只是,不想看着她因谢白一事受伤,此去青云关,她若能安然无恙的回来,才是最好的。
“宁月川也是这样说的……”她感激他们的温柔,可唯独这件事上,她一定要一意孤行,“可方先生,你知道的,这世上有些事情,不由自己亲手了结,便难以安心。”
他明白的。
只是……
他该自私一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