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026发乎情不受控
林莞几乎瞬间断定，沈修然是故意的。
她原本走在凌寒峰的登山石径之上，可现在低头看去，脚下却是万丈深渊。
耳边的风声呼呼作响，脚下甚至还有碎石在不停地滚落，在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崖边，唯有一双洁白如玉的双手是她仅有的救赎。
猎猎风声、滚滚落石、强烈的失重感和内心的恐惧，这一切都无比真实。一般情况下，但凡是个正常的人，都会选择毫不犹豫的去抓住那双手，可林莞却决不允许自己这么做。
幻境而已，没有危险的，林莞在心里不停地告诫自己。随后她更是强忍着视觉上的冲击，努力控制自己战胜恐惧，将右脚向着悬崖的虚空中迈去。
林莞的右脚向前悬空踩在了悬崖的上空，那原本空无一物的位置，踩上去却是坚硬又稳定。
有了这一脚分散重心，林莞本欲前倾的身体也堪堪稳住，她摇摆在身侧的双臂在即将接触到沈修然的手时，被硬生生的收了回来。
显然，沈修然没有料到林莞能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就识破幻境并且做出反应，他的双手还保持着要接住林莞的姿势，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师尊，我们这还没到山巅呢，您就已经等不及，要对弟子进行试炼和教学了吗？”林莞稳住身形后，开始打趣沈修然。
沈修然自然不会承认刚刚的试探是另有目的的，他不动声色的收了手，随后一本正经地说道：“对手突袭时，可会提前跟你打招呼？”
嗯，听起来确实有传道受业那味儿了……
要不是林莞提前分析出了印记灼烧的条件可能是肢体接触，只怕现在就信了他的鬼话。
“嗯，师尊说的很有道理，弟子谨记于心。”
林莞对着沈修然微微拱手，表现得十分谦逊，她心道不就是配合师尊表演嘛，演个尊师重道而已，这事儿不难。
她才刚这样想着，眼睛的余光就瞥见沈修然已经伸出右手，像是准备要扶一下她，这下林莞顾不上客套了，连忙直起身子并将拱出去的手火速撤了回来。
沈修然长睫微颤，面不改色的将已经伸出去的右手在空中拂了拂，算是礼节性的回应了一下。
主要也是缓解了又一次扑空的尴尬。
可林莞还来不及享受第二次胜利的喜悦，她就忽然发现自己周围的幻境变了。刚刚她只是在心理上战胜了幻境的障眼法，实际上并没有破阵而出，所以此时她低头看去，自己是立于悬崖的虚空之上。
可就在刚刚，这重幻境似乎又加深了等级，以至于林莞觉得周围的一切比一开始时更为真切，她心中的因周围环境而引发的通感也越来越强烈。
这……
林莞心里暗自叫苦，若是真论实力，她一个炼气期的小弱鸡怎么可能和临近渡劫的清云剑仙抗衡呢？这就像是让新手村的小号去挑战满级大佬啊，根本毫无胜算。
林莞看着周围突变的环境，扔在咬牙坚持，她总觉得沈修然应该不会给她出一个无解的命题。
如果对方真的想用强来验证些什么，那他完全可以甩一个定身咒出来将自己困住，到时候别说触碰一下手了，想干什么不可以？
既然他没选择这么做，那说明他一定给自己留了一条出路，接下来就看自己能不能凭本事找到这条出路了。
林莞总觉得沈修然对自己的态度虽有试探，但却并不强硬。
她联想起自己之前梦到的小凤凰，联想起系统所说的自己与墟渊同源，又想起风思雨在提到凤族背信弃义时沈修然的愤怒，她不禁想自己有可能跟凤族有渊源？而沈修然又恰巧与凤族交好？
如果真是这样，那一切仿佛就说得通了。可即便事实大概率是这样，林莞也不敢豪赌，毕竟一旦赌输了，她的小命就岌岌可危了。
如今之际，唯有徐徐谋之。
林莞双手掐诀，决定先尝试破了这幻阵再说，别的课业她不精通，不过要说起这阵法，她还是自觉颇有心得。
林莞的手势在空中变换了几次，随后八块闪着金光的灵石就从储物袋中飞出，它们的运转速度极快，飞出的瞬间就环绕在了林莞的身边。
八块璀璨的灵石在林莞的周身飞速运转着，轨迹所过之处金光熠熠，片刻间就在林莞的脚下绘制出一副流光溢彩的八卦阵法图。
沈修然站在离林莞不远的石阶之上，起阵的罡风吹动着他的衣角，雪白的道袍在风中飘摇。他望着阵中被金光包围的林莞，脸上露出了罕见的赞许之色。
第一次的幻境阵法是他临时起意，随手布置的，但即便是这样，寻常人想要在短短一瞬间，战胜恐惧舍弃援助，也是极难做到的，毕竟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
而林莞能在那么短的一瞬间，选择舍弃他的双手，用理智自寻生路，实属难得。
如果不是心性坚韧，那就只剩另一种可能了：她宁愿选择直面恐惧，也不愿触碰他的双手！
沈修然看着坚持奋战的林莞，不禁叹了口气。
会是她吗？
沈修然不得不承认，相比于他接触过的其他人，他确实如风思雨所言，唯独对林莞维护偏爱，而这种情感几乎发自内心，不受控。
这种感觉，几乎是在墟渊底下初次见到林莞时，就一直存在了。
一直，一直到她在熔城学府受审，一直到她拜入凌寒峰，一直到她每次出现在他的视野……
那一抹红影就烙在自己的心中，从未消失过……
沈修然感性上觉得，她真的回来了，可理性上却找不到任何证据。
如果真的是她，为何她什么都不记得？就算能忘了别的，沈修然也觉得，她总该记得他吧？他应该是与其他人不同的吧？不然当初她也不会为了救自己……
正在沈修然追忆往事之际，面前突然一阵金光大作，周围的树冠之上积雪也纷纷被震得漫天飞扬。
一阵光影明灭，飞雪漫天之后，一道鲜红艳丽的身影自风雪中而来，爽朗自信，恣意洒脱。
林莞破阵了。
沈修然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那道红影，像是要把她揉碎在自己的眸光之中，让她再也不能离去。
“师尊，如何？我这样算不算通过了您的测验？”林莞没注意到沈修然的异样，她完全沉浸在了破阵的喜悦当中，此刻她就像个普通学生一样，满脸骄傲的期待着老师的夸奖。
“不错。”沈修然微微点了点头，给出了个颇高的评价。
“真的吗？”林莞喜出望外：“师尊说尚可就是普通人认为的不错，师尊说不错那至少得是普通人认为的很好了！”
沈修然不懂为何破一个小小的阵法，评价一句不足轻重的“不错”，都能让她开心成这样。但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手舞足蹈的样子，倒是像极了那只通体艳红的笨鸟。
罢了，沈修然心道，操之过急反而会适得其反。如果真的是她，日后定能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她现在什么都不记得，如果突然确认身份，反而会让她难以接受，如果是那样，倒不如徐徐图之。
如果林莞不是她……
“墨狸，你别咬我裙子啊！”
林莞心情颇好，她此时已经和墨狸追逐打闹着跑出去一段距离了，沈修然反而落在了后面，当然这样也有些故意的成分，她刻意跟沈修然拉开了一段距离，就是担心沈修然又突然给她来个幻境。
她现在可没有精力应付下一波儿的试探了，当然她也觉得沈修然应该不会做得这么绝。
都说事不过三，从今天的试探来看，沈修然只是随手为之，如果他真的怀疑自己是什么妖魔两族的奸细，那肯定不会使用这么温和的手段。
如此想来，林莞倒是对自己与墟渊同源这件事，不是那么担心了。甚至，也没那么害怕沈修然知晓这件事情了。
也许，神通广大如沈修然，他早就知道了也说不定，只是他没有预想中的反应那么大罢了。
林莞之前一直觉得，像沈修然这种正道翘楚、维护人界稳定和平的存在，对于妖魔两族的态度一定是厌恶和镇压，但切身接触过后，她发现沈修然虽然外表淡漠无情，犹如利剑一般冷酷，可实际上他也有为人着想的一面，绝非看上去那么冰冷。
也许，攻略他也不是不可能……
林莞这样想着，连带她看向沈修然时，都自带了柔光滤镜。可这柔光滤镜，到了山巅时就彻底破碎了。
“什么？？这么厚的书要我誊抄十遍？？”
林莞看着眼前这本厚厚的《阵法图集》，顿时心生绝望。
破除幻境的时候，沈修然不是评价说不错吗？？难道这就是“不错”的待遇？？
“你阵法天赋极高，但却懒于学习和积累。”沈修然中肯的评价道：“如能习得此书中的阵法，那便能在师门试炼中轻松应对。”
“师门试炼？”
师门试炼是新入门的弟子，在入门一个月后要经历的课业测试，云墟宗众人对此都颇为熟悉。但这个词从沈修然的口中说出来，林莞就觉得特别惊奇。
毕竟地位超然如清云剑仙，凡是与世界和平无关的事情，他都不会关注。而如今，他却主动提及一个小小的师门试炼，难道……
“师尊是怕弟子学艺不精，在师门试炼中给师尊丢脸吗？”
除了这个，林莞实在想不出别的什么原因，能让沈修然主动过问师门试炼的事情了。他大概是怕，自己唯一的弟子连师门试炼都过不了，会很丢脸吧。
“尽力而为即可。”
嗯？
林莞抬头茫然的看向沈修然，沈修然以为她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于是又解释道：“师门试炼虽无性命之忧，但并不代表进去的人不会受伤，你要学些自保的能力。既然你在阵法方面颇有天赋，那便主要钻研阵法便好。”
“嗯……”林莞有些懂了，这是让她尽力自保，不求名次的意思，可她感觉这不像是清云剑仙该期望的程度。
见林莞面上仍有犹疑，沈修然轻轻叹了口气，说的更加直白了。
“能躲就躲，能跑就跑，安全第一，莫要逞强。”
额……
林莞差点儿惊掉了下巴，师尊莫不是被人夺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