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生事
亭台水榭,花香扑鼻。
这手里的书,确实是没有风景好看。
“公主,下一句。”
十方公公手里拿着戒尺左右踱步,检查着《女训》的背诵情况。
时灵渔惨淡着脸收回目光,磕磕绊绊地背上一两句,就没了下文,站在原地弱小无助。
这几日她与裴尚卿,从卯时起就被人拉到这凉亭吹冷风,美名其曰——精神!
可怜她夫妻二人,大冬日里的一个卖唱,一个卖笑。
她越想越觉得凄惨,抬起脸对着十方抱怨道:“本公主好冷,还好饿。”顺便一指不远处的裴尚卿,“你看,驸马脸都要笑僵了。”
十方从站在这里起就隐隐感觉到一股怨气,自是不敢去招惹自家郎君,只有张平公公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对,再随和些,嘴角笑的时候记得眼睛也要笑。”
他偷偷往怨气中心看了一眼,这一眼不要紧,只觉得自家郎君脸上的笑只用一个形容词来形容——扭曲。
时灵渔也看见了,不过她丝毫不在意,该死的裴尚卿竟然将她一军,她去向舅舅告状,他居然偷偷去皇后娘娘那求了道懿旨。
这下好了!
这下谁都别想好过了。
“好了,公主先把自己的学业完成吧。”
十方公公轻拍着戒尺走近,嘴里提醒道:“心犹首面也,是以甚致饰焉,公主请继续…”
时灵渔对这些女德女训完去提不起兴趣,背一个开头都可以让她磨蹭好久,此刻第一句话被他念完了,她还能念什么?
看着戒尺离自己越来越近,手心竟然出现幻觉,火辣辣的疼,她连忙向一旁的茗香使眼色。
茗香点头,一副“我自信,请你放心”的神情,借着为她续茶的由头,走到十方公公背后,展开了书。
时灵渔的笑顿时就僵在了脸上。
她可真是个天才,还知道将书展开给她看,品品这距离,再品品这满篇的蝇头小楷,拿天文望远镜都不一定看的清!
只闻噗嗤一声,远处的张平公公兴奋地拍手:“哎呀,就是这样笑,就得这样笑。”
时灵渔一头黑线!
突然一连串鞭炮声响,吆喝声唤醒了天幕,时灵渔顿觉腿酸,原来她在风里已经站了一个时辰了。
街道上串门打招呼声今日竟然传到了公主府,让时灵渔好奇,更加没心思背书。
“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热闹!”她双眼放光,招来茗香便想出去看看,却被一条戒尺阻路。
看着横跨在自己身前的戒尺,时灵渔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说多都是泪,为了让她“悉心学习”,这把戒尺是林太师特意送来的,她还清楚地记得它打在自己手心的场景,表皮完好,全是内伤。
她往茗香身后躲去,试图离它远些,免得一个不留神,劈到了她身上,巨疼!
“转眼间,都快过年了。”裴尚卿优雅地折了支桃花走上前来,顿时一股桃花淡雅的香味涌入鼻尖,他手里轻抚着花蕊,叹道:“竟然忘了,今日是元夕啊。”
元夕!花灯!
时灵渔听竖了耳朵,兴奋不已:“我能不能……”
“不能。”
十方皮笑肉不笑:“公主功课未完成,所以不能。”
这是什么道理,节假日都不通融通融?
而且还有一旁闲暇赏花的人做对比,时灵渔一指:“为什么他不用?”
时灵渔不忿,这未免双标的太厉害了吧!
“驸马是因为…”
十方还未说完就被后走上前的张平公公抢话:“今日驸马已经完成了。
他说完看了一眼十方手里的书,见只翻到第一页,递了个同情的眼神给他:“额,公主还得继续加油。”
说完便收拾自己的东西脚步匆匆离开,往年在这个时候,舅舅都会给宫里的人发吊钱,他估计也是上赶着过节去了。
看得时灵渔真是艳羡。
”公主想去灯会?”
裴尚卿不知何时绕到她的身后:“臣有办法让公主出去,就看公主愿不愿意。”
“愿意什么?”时灵渔见他有办法带自己出去,也来了精神,向他靠拢,“只要能出去,什么都好说。”
裴尚卿不自觉地挑眉,一把揽住她:“既然如此……”
时灵渔被他拥在怀里,还没反应过来就不知道按了背上哪出,一下失了力气。
“公主,公主晕倒了!”
茗香在自己身旁焦急地大喊,十方公公也慌了,手中戒尺没握稳掉在了地上。
“公主前些日子就受了风寒,沐浴时都曾在池子里昏过去。”裴尚卿在一旁“担忧”地说道,将众人的心惊出了一身冷汗,这公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也不必再活下去了。
时灵渔浑身没有力气,只有拿眼睛狠恨瞪住他,这罪魁祸首,居然还敢提此事。
裴尚卿毫不在意她要吃人的目光,在暗处捏了捏她的手,声音却带了轻颤:“公主要是出事,这可如何是好……”
连自家郎君都这口气,十方怀疑再这样下去自己真有可能变真太监,他慌忙捡起地上的戒尺,扶正头顶的帽子,边说边往后退:“容…容奴才回宫回禀皇后,公主近日…近日还是好好修养吧,一切等好了再说,好了再说。”
说完就一溜烟儿跑来没影,比刚才张平公公跑得还快。
见人走了,时灵渔疯狂眨眼,示意裴尚卿为自己解开穴道,却没想裴尚卿将她一把抱起,往浮珠阁走去。
她埋在他怀里,听头顶上的声音对着茗香吩咐:“去准备一条厚衣裙。
回浮珠阁,时灵渔被放在棉花似的圆榻上,竟然发现自己能够说话了,身旁就是茗香为自己准备的衣裙,她拿手去够,发现自己竟然只能说话身子却不能动。
“裴尚卿,你使的坏!”时灵咬紧唇,眼角泛红。
她如今模样倒有些像待宰的羊羔,颇有些小羊羔的娇憨与—
美味。
裴尚卿吞咽了一下,喉结上下动了动,眼神往她细腻的颈脖看去,早些在池子里时,就看遍了她被水湿透的衣衫下露出的旖旎风光。
他的眼神,平白让时灵渔感觉到害怕与羞恼,最关键的是自己还无处可躲。
裴尚卿的手慢慢靠近时灵渔衣领,引得她卷翘的睫毛轻颤,他身上还有刚摘的那股梅花的味道和平日里杜松子的气味搅合,香的醉人。
“公主可是说话算话,只要臣带你出去,你什么都答应。”
时灵渔急了眼,连话都说不顺畅:“你…你…不许欺负我。”
手指犹如上好的羊脂白玉,从她的衣领滑到腰际,所过之处似燎原的火,不适的同时还带了一丝燥意。
时灵渔只感觉身上腰带一松,她的外衫便脱落了。
身上的人影下压,吓得她赶紧闭眼:“你敢,我舅舅,六哥,太子表哥,素映,茗香,陈伯,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头顶两声轻笑,一双手整理了她的额发:“怎么和醉酒了一样,公主还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此刻的空气比酒窖还要稀薄,时灵渔觉得自己就快要喘不过气来,明明此刻没有酒,她竟觉得恍惚中闻见酒香,这使她的脸更红了。
身上的重量越来越重,她终于忍不住提起手向面前人挥去,却被人一把握住手腕,她发觉自己的身体能动了,蓦地睁眼,不期然与一双揶揄带笑的眼睛对上。
“看看,我只是想帮你脱掉这件惹了朝露的衣裳,那么激动干嘛。”
裴尚卿轻描淡写地将她褪下来的衣衫扔到地上,又拿过茗香准备的厚衣为她穿上。
时灵渔被这变故整懵了,乖巧地任他穿上衣裳。
“好了,走吧。”
裴尚卿站定,眼露满意。
这是一件并不显眼的衣衫,材质却是上乘。时灵渔穿上后才发现与他身上那件还挺配的,都是湖蓝色淡雅长衫,她外面还套了件同色系的小袄,点缀淡粉色的小桃花,显得整个人娇俏动人。
时灵渔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此刻这件毛茸茸的小袄让她瞬间忘了刚才发生过的事。她简直爱不释手,亮着眼睛问道:“这件衣服你送我的?”
她一笑,眼睛就弯成了月牙,白皙的皮肤很想让人上前捏一捏。
“开心吗?”裴尚卿问道。
“开心。”时灵渔笑着点头,就想跑去梳妆镜前照照看,被人一把拉了回来。
她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人对着脸颊一下亲了上去,直到些微的痛楚才将她拉回神志。
裴尚卿用手指抚过刚才轻咬之处,语气缱绻缠绵:“现在好了,现在我也开心了。”
时灵渔的脸烧的火辣辣的,也不知是被他咬了还是其它什么原因。她捂住脸颊呆呆走到镜前,镜中的人额发凌乱。她移开手,右颊处一个小小的淡粉色的牙印,像是开在雪地里一朵最娇嫩的桃花。
她决定了,她要一整天不理他。
卖花灯的老板有些疑惑,他的手艺什么时候被人这么嫌弃了。
桥头的那一对小情侣,男子俊秀挺拔,女子娇俏动人,特别是她脸颊上的花钿,衬得模样水灵,过路人莫不盯着她看,每当这时,那男子都会宝贝似地将她护在怀里,女子则是羞恼挣开。
男子拿着花灯哄了女子好半晌,女子都不为所动。
他们手上的花灯在推攘间差点儿掉折在地上。
看样子是小两口吵架了。
花灯老板看的稀奇,往年也不是没见过在元夕节吵闹的情侣,大多是女子腆着脸去哄男子,生怕自己的夫君生气,这回倒是反常,换那女子刻意板着脸,男子耐心哄着。
老板觉得稀奇,是连生意也不上心了,没事就往桥上瞅上两眼。
裴尚卿自然也是注意到了周围人的目光,但这脾气是自己招惹上的,自然也是由他来哄。
“一年一次的元夕,公主不想要个花灯许愿吗?”
他说完将手里的花灯递过去,时灵渔哼了一声,将脸扭开。
她是有原则的,说不理会他,就不理会他,随便他拿多漂亮的花灯哄她,都不会和他多说一句话。
夜风吹拂,脸上凉飕飕的,颊上的牙印消不掉,只能拿胭脂点缀,每当有人夸她脸上花钿好看,她都只能一脸尴尬地笑着应下。
这都要怪裴尚卿!
可惜救她出苦海的人不知为何还没到,她忍不住向远处隐在黑暗里的两人喊道:“江素映怎么还没到!”
双瑞茗香瑟瑟发抖:“………”
他们…真的…只是…想做个背景板…
“奴婢去瞧瞧。”
茗香忙不迭地应下,又给了双瑞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随后小碎步快跑离开。
时灵渔还在抱怨江素映一整天顶着个幂篱,不知要将她的妆面画得多美,就见茗香气喘吁吁地跑来。
“有人在逍遥居生事,江姑娘被拦在里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