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回京
返京的路程要比去时用的久,时灵渔在马车上都快躺退化了,才终于看见上京的城门,她激动到语无伦次:“呜呜,终于到家了。”
赵湛和裴尚卿进宫述职,顺便押送王其福至大理寺等待判决,自己终于可以回公主府,躺在床上好好大睡一觉。
却没想,有人平白扰她清梦。
“什么?你说江素映落水了!”
马车停在公主府门前,时灵渔才刚掀开幕帘,就见茗香火急火燎地跑来,她的笑顿时消失在脸上:“怎么回事?”
“一切源自夏日里的赏荷宴。”茗香歇息片刻后说道:“江姑娘被曲姑娘推进了湖里!”
曲柔存到上京后,先去拜访了自家姨妈,江夫人见她住在公主府里,以为她得公主赏识,也没再劝留她。
曲柔存也不知起的什么心思,她住在公主府,吃住都靠时灵渔,却没事干还去东市倒卖自己的诗词文章,偏偏上京的贵女些就吃她这套,夏日里的赏荷宴送了请帖给她。
“我不是让你守在江素映身边吗?她怎么会去这种地方?”时灵渔一个头两个大,江素映最讨厌人多的地方,像这种场合她怎么会去。她狐疑地瞪眼,“茗香,可是你偷懒啦?”
“这怎么能怪在奴婢身上。”茗香嘴翘得能挂上油瓶,“还不是那些贵女们搞得诗魁排名!”
上京贵女们一天到晚的没事干,就想出了夏日里当荷花满池之际开一场诗词鉴赏会,再以胜负高低来定近一年的排名,每年一次,乐此不疲。
时灵渔对此排名早有耳闻,她从不屑与此,但是却也从未听江素映说过此事,这让她有些疑惑:“江素映干嘛去参加,她排名很低吗?”
茗香抽了抽嘴角:“江姑娘知书达理,平日里的诗词也作的好,倒不至于排名低。”
说完就直直地看向时灵渔。
她的目光让时灵渔有些无厘头:“你干嘛看我,和我有关吗?”
茗香很果断的点头:“是。”
时灵渔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是有排名吗?”
茗香虽很不想承认,还是重重点头道:“是。”
这次时灵渔心里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她舔了一下嘴唇,声音都小了一半:“我…排名多少?”
茗香左右看了看,周围驾马之人都将头垂下后,才见她低声说道:“您,垫底。”
“我靠!”时灵渔简直要被气笑了,“我都没有参加过,谁给我排的名!”
“那些贵女说您没有参加,平日里又没有什么作品问世,就定了您为垫底,江姑娘此去就是为你证名的。”
茗香解释完就看见时灵渔从马车内跳下来,怒气冲天双手插腰,她想劝她歇歇火气,还未说话就被人拖着往前走。
“本公主倒要看看她们有何能耐为我排名!一个个真当自己是文曲星下凡了!”
转过街角,墙面上的告示更让人心生火气。
只见科举提名的金榜上昭示着近年前三甲的名字,而在金榜的一旁特意开拓出一块花匾,上面是今年荷花宴上所有贵女的排名。
时灵渔将将是那最后一名,而第一名——
她将头抬高,曲柔存三个字明明白白的落在榜首。
“她们有何脸皮将这排名与科举金榜并排一起?”时灵渔向前一指,厉声吩咐,“国朝规定,扰乱科举者处以鞭刑,彻查三代,给本公主撕了它!”
巡街的士兵们见有人在科举金榜前捣乱,赶忙上前查看,一见是芃阳公主,忙不迭地行礼,见时灵渔对着花匾发了好大脾气,又听她说了国朝的规矩,连忙安排人将花匾撤下来。
“科举乃属于十年寒窗,提名者是经历过正统科考一步步走上来的,金榜上每一个名字都是西夏的未来,岂容她人胡来。”
公主的旨意他们不敢不从,士兵们都不停点头,嘴里重复着“是。”
看他们将花匾撤去,公示墙面恢复从前的整洁,时灵渔才算是顺过气来,对着茗香吩咐道:“走,去集思轩。”
西夏的贵女们平日里无事,都喜欢在集思轩插花吟诗,这里算是她们的一个秘密基地。
她倒是要看看,她们多大的能耐,还能将她的人推进水里!
茗香怕以公主的脾气,这件事发展下去将会彻底没法收拾,她对着一旁的士兵使了个眼神,小声嘱咐几句,那士兵也明白她的意思,点头向皇宫跑去。
时灵渔才走到集思轩门口,就听见轩内一串盈盈笑声传来,当她推门而入,她们反倒不说话了,错愕着脸看向她,直到曲柔存向她行礼,身后几个年轻贵女才接着向她行礼。
时灵渔看见她们手上都拿着宣纸,桌面上宣纸上的墨迹也有改动的痕迹,顿时明白了她们是在改诗。
她没让她们起身,只淡淡道了一句:“各位真是好兴致。”
曲柔存身前一位桃色长裙的女子,见众人曲膝行礼,而时灵渔又不叫她们起身,忿忿不平地说道:“公主这是做甚,莫不是来加入集思轩的,若真是加入我们,又何必搞这么大的架子!”
她的声音尖细,正是刚才在轩内欢笑的女子。此刻抬头看向时灵渔,那双眼睛细又窄,眼尾上挑,长脸薄唇,一脸凶相。
时灵渔偏头,往她旁边几位敢怒不敢言,只管拿眼睛瞪她的女子看去,问道:“怎么?你们不服于我,连行礼也不情不愿?”
“没有。”那几个女子齐声道,回答的倒是干脆,偏偏眼底没有一丝服气。
时灵渔也不在意,拿起桌面上的宣纸仔细看起来,茗香为她抬了一把椅子,她也顺势坐下。
她的面前曲膝一片,本人却坐在椅子上津津有味地看着手上的诗歌。
那桃色长裙的女子认定她大字不识,又将她们的诗句捏在手里反复琢磨,这简直是对她们的羞辱。
“殿下既然看不懂,又何必看,这不是……”她说着说着声音小了下来,但众人也懂她的意思,不过就是“自取其辱”,或是其它难听的词汇罢了。
时灵渔闻言将手中的宣纸扔在桌上,那女子保持着曲膝的姿势快要坚持不住,整个人发着抖,又不敢起身。
“你叫什么名字?”时灵渔问道,她仔细回想,确认自己从未在宫宴上见过这个人。
“臣女姓王,单名一个芙字,袭承王先庆王将军一脉。”她提起自己的姓氏,神情甚是得意,那双本就上挑的眼睛拉得更高,模样说不出的怪异。
时灵渔“哦”了一声,有些新奇地问道:“灵川王其福与你什么关系?可在七代之内?”
她骄傲地点头:“正是臣女表叔。”
好家伙!这下不用说了,不是冤家不聚头,时灵渔表示同情地看她一眼。
王芙还以为自家是开国功臣的身份将她吓着了,未得时灵渔下令就站直了身子,声音也大了起来:“陛下礼待功臣,公主难道要破坏国朝的规矩?”
这声音尖又细,刺的时灵渔耳朵疼,她皱眉一挥手,茗香就得令上前,在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之际,一个耳光甩上王芙的脸,打得她跪倒在地。
“国朝规矩,未得公主令,不得起身。”
众人都被这变故吓着了,连忙从曲膝变成了下跪,瑟瑟发抖,不发一言。
时灵渔向最后那位白衣女子看去,轻“嗤”了一声:她倒是沉得住气。
王芙不敢置信地抚上脸,所碰之处火辣辣的一片疼。她在家里何时受过这等委屈,在外别人看着她祖上的福荫也对她客客气气,她气昏了头,对着时灵渔大声骂道:“你不过是有一个死早了的母亲,陛下便不顾礼法晋你为公主,你看看这西夏有谁服你,你臭名昭著,连大齐都知道西夏有一位不学无术的公主,你丢光了大齐女子的脸,你还…你还……”
她气到说不出话,只拿那双眼睛怒视着时灵渔,嫉妒到捏紧身侧的衣裙:“你哪里配得上裴郎君!”
时灵渔了然点头,敢情这是裴尚卿从城南排到城北众多爱慕者中的其中一个。
“裴郎君要不是因为你,早入仕了,你一个什么都不行的人,凭什么拖累别人,时灵渔,我看你还是趁早和离算了!”
时灵渔眯了眼,本想放过她,让她就王其福案件三寺会审,看来她是自己不给自己留机会。
她身边之人听见她的话,被吓的花容失色,连忙去制止,她被人拽住手还有些不喜,慢慢回过头来自己说了什么,往前爬了几步磕头求饶。
“殿下,殿下,是臣女错了,是臣女无知,请殿下饶恕臣女……”
她使劲磕头,额头破了也不在意,血淋淋的伤口显得脸色惨白。
“本宫就算再不堪,也还是公主。”时灵渔缓慢说道,“尔等,是想比拟陛下吗?”
西夏国训,公主名讳唯有圣上与恩师才能唤,
明明是再平常不过的声音,可贵女们就是知道自己做错了。这下是连曲柔存都害怕,跟着磕头求饶:“公主息怒。”
一时之间,公主息怒响彻集思轩,裴尚卿赶到时,就见一众女子对着一个方向磕头求饶,而时灵渔坐在木椅上,并不开口唤她们起身。
“公主这是怎么了,发了如此大的脾气?”他目不斜视地从贵女身旁路过,直直走向时灵渔,“臣来时江姑娘还将我拦住,说自己好多了,让臣将你劝回来。”
王芙一听这话还以为自己有救了,嘴里的“公主求饶”也变成了“裴郎君饶命。”
裴尚卿字里行间里也理清了来龙去脉,他本想劝时灵渔,此人本该是要下大狱的,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没想到时灵渔一伸手指上那女子,嗤笑一声说道:“她建议我们和离,你看着办吧。”
裴尚卿“啧”了一声,立时向外吩咐:“来人,此女子对殿下不敬,拖下去,关入大理寺牢狱。”
“是!”门外的士兵鱼贯而入,提起地上的女子就走,王芙挣扎着,嘴里嚷着祖上的福荫。
裴尚卿让他们停下,这才听清了她是王先庆一脉。
他不假思索道:“既如此,就将她与她表叔关一间牢房,给她王家其他人腾腾地儿。”
王芙听见这话,一时受刺激昏了过去。
时灵渔这时才站起来,走到曲柔存面前:“这一招算是杀鸡儆猴,收好你的小心思,不要碰我的人,我们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说完她就离开,曲柔存只看见她的绣鞋从自己眼前消失,她刚松了口气,眼底又出现一袭湖蓝长衫,这让她僵了背,下巴被一杆毛笔挑起。
“不要碰我的人,明白?”他眼里带着寒意,说完话就将手中毛笔扔远,仿佛上面带有无法治愈的病菌。
“知道了,驸马爷。”曲柔存垂眸回道。
裴尚卿鄙夷一笑,这才转身离开,这人,是该派人好好查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