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章七十二·初春的蝶翼（三十七）
章七十二·初春的蝶翼（三十七）
两人在岔路口分开各自回家，有初双手提着略微有些沉重书包刚转过弯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活像抢包贼似的拎走了她的书包。
有初猛地扭头：“中也？”她四处扫过一眼，确认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总之这条路除了家和学校哪都不着，“你怎么……”
中原中也穿着工作时的正装，一手拎着学生书包一手插在裤兜里，非常沉稳：“刚好下班。”
他顿了顿，下一秒就开始暴露，“一起走回去总可以吧。冬天机车是冷了点，后面换车怎么样？”
有初默默跟在他身边走，也学他将双手插在衣兜里。
“好啊，听中也的。”
中原中也余光扫了她一眼，再扫一眼：“耳朵冷不冷？耳罩呢？”
“值日的时候不小心弄脏了。”有初低头装作认真看路的模样。事实上，只有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地面，她才能尽力忽略自身叫嚣着想要靠近的念头。
好难过啊，明明走在一起全不能贴近，不能拥抱，无法碰触，总觉得空落落的。双手无措的抓着口袋内侧的布料，冰冷的双手放在温热的口袋里，不仅没有随之温暖起来，反而将口袋内的温度一并带走。
很想，很想，拉住身边的人，贴近依偎，汲取温暖。
可是不可以。
从前有初以为世界上没有任何事物可以使她松开中也，现在她发现那些事物里需得除去中也本身。
如果中也不愿意，这样的想法假设让有初不敢放肆放纵。甚至觉得，如果来不及，如果当真要失去，此时此刻当想到中也不愿意的时候她就是无能为力的。她就无法做到肆无忌惮的去靠近去亲吻去追逐。
长大其实就是一种改变吧，万事万物都在岁月里悄然变更，人更加是善变的生物。当心性逐渐成熟，当经历足够丰富，人总会改变，包括但不限于性格喜好观念想法。
中也的抗拒反对不可以是因为她越过了界限。而那些过了界限的事情，有初曾经并不懂得。如今却自然而然都通晓了。
从一开始，他们之间的边界就是极模糊的，是超越了正常界限的亲密。
只是有初不在乎不懂得，她只在意中也不是其他人不是别人，是唯一的那一个。
可没有哪家兄妹会在他们这个年纪这样相处的，这些相处方式越过了世俗的界限。而中也在意。
天黑沉下来，路灯在地面上投落一个又一个圆笼般的光束，云朵墙面一切光无法触及的地方都是灰蒙蒙的。
中原中也抿紧嘴唇。没有人说话，并不宽阔的小道上风声愈显喧嚣，裹着两道脚步声清晰而空荡。
对于中原中也来说，原本的一切都很正常，只是小朋友可能积累了不少任务没有完成所以多少有些忙碌。吃饭也不好好吃，总捧着碗扒拉完就往房间冲，不总挨着他玩游戏或者看电视，得在书桌前写写画画，不在他做饭的时候突然冒出来搂住他，或者挨挨蹭蹭的切洗个菜。
不是没想过小姑娘是否生了他气。可除了这些她一切如常，见着他还是立时笑起来，甜蜜又柔软，任盘任揉搓一副乖巧模样。
直到开学之前，她拒绝了他来接送她放下学。
理由一套又一套，同学们都是这样的，长大就是这样的，中也工作那么忙我一个人完全可以。
中原中也不同意，可显然在这件事情上有初比他更为坚持。
随后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黏糊糊甜丝丝的小棉花糖不粘了。
她好像真的在飞快的长大，要飞走了。
她不再喜欢依偎在他身旁，做什么都要靠着他才开心。她不再搂着他的胳膊撒娇，不再主动拉住他的手，不再飞鸟归山般向他而来紧紧拥抱。当然，她也不会忽得凑近他咬他一大口。
便如此时此刻，她看到他依旧高兴着，却宁愿将双手收进自己的口袋里，与他隔着风与光，像是两个刚好遇到同行一段的行路人。
太快了，她突然稳重成熟做了个大孩子，明明前两日还在耍赖撒娇，后两日便将一切收敛。毛绒绒的小鸟明明还在学习着飞翔，突然就生出了强健的臂膀向天边去了。
小孩子在一瞬间变成了大孩子，太快太短暂了。
中原中也左思右想，来来回回想了许久，终于还是让自己想不通了。
“初。”
“啊？”有初下意识回头。
中原中也齿间咬着手套脱下并顺手塞到口袋里。他在寒风里露出白皙的手掌摊开展露在有初面前，“手给我。”
有初怔愣一瞬，将手放到他的掌心。
被握紧了，冰冷的指尖被温热的手掌所包裹着一起放进暖和的口袋里。
温度丝丝缕缕从相贴的皮肤渗透进血肉，有初动了动手指，中原中也顺势扣进她的指缝间拇指来回搓了搓。
“好冰，手套又是怎么回事？”中原中也问。
有初呆了一会儿，身体却不管脑子只贪婪的汲取温度，纠缠扣紧。
“一起打湿掉了。”她慢半拍的补充道，“手套和耳罩不小心掉进水盆里，就都打湿掉了。”
“有够迷糊的你。”中原中也松开她的手欲要抽离，有初难以抑制自身的渴求紧紧抓着不肯放。她的态度显然让中原中也松了一口气，言语里终于带上一分笑意，“手乖乖呆在口袋里，松开我一下，不会跑掉的。”
有初指尖抓紧又放手，没吭声。
中原中也越过她的肩头落下，抓住她握拳塞在口袋里依旧感受不到温度的手，玩闹似的捏了捏小拳头。
“有好一点没有，还冷不冷？”
她几乎被他搂在怀抱里，手背上细腻的皮肤被略微粗糙的薄茧摩挲，干燥温暖的手掌将她的手包裹在内。血液在身体里无声无息的流淌，唯有心脏的跳动叫人知道血液是急是缓，是否从容。
只一小块皮肤的碰触，却让有初觉得温度源源不断渗透入血液，又由血液跟随心脏的跳动传至全身。
有初摇了摇头，小声回答：“不冷了。马上快到家了。”
“手套耳罩明天先用我的，家里烘干机出了点问题。”中原中也垂眼问她，“作业怎么样？”
“已经差不多了。”有初老老实实的答应着。
“这样，那晚上我帮你一起整理画稿好了，宫前编辑在催原稿了吧，我贴网点，你看看哪里还有遗漏。”
是完全不准备被拒绝的口吻。
有初有些为难，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打扰他已经很辛苦了，他还要偏要靠近，是真不怕被她占便宜啊！
“中也早点休息啦，我自己可以搞定的。”
还是拒绝掉了。
万油金的拒绝理由。
沉默再度在两人之间漫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