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水煮蛋
车内众人又恢复了此前的吵闹。
班主任江棋拿着点名册上了车,他将手撑在前排扶手上,眼神搜寻着车里的人,终于看到了高出座位一个头的胡西东:“西东,你找几个同学去领下我们班的军训服。”
被叫到名字的胡西东抬起头,这才发现他们班主任是方贝贝的舅舅。
胡西东虽然有些惶恐,但还是对江棋点点头,随后晃了晃还在闭目养神的贝贝,“贝姐,你怎么没跟我说你舅是我们班主任啊?”
“啥?”方贝贝被晃醒,只隐约听到个“舅”字,周身瞬间生出一股寒意,清醒过来。
她半蹲着扒在前排座椅上露出一双探查的眼睛,看到了江棋正得意洋洋地朝她晃了晃手中的点名册。
方贝贝扯了扯嘴角,随后有气无力地坐回了位置上:“不是吧!”
她的舅舅江棋,是她外公外婆老来得子,宝贝得很,就只比她大8岁,两人向来不对付,从小她就没把他当长辈,而且江棋从小成绩就好,为此她没少被江琴以此数落,江棋大学毕业考上了十一中的教师编制,方贝贝以为他刚进来肯定不会被分配什么重要岗位,也就没在意这茬,没想到冤家聚头,舅舅成了班主任,以后在学校里的一举一动肯定都会被他打小报告。
一想到这她就头疼,不由得叫唤起来。
过道那边坐着的杜月察觉到方贝贝的动静,问道:“贝贝,你不舒服吗?”
温柔也递来关切的目光。
方贝贝可不想让别人知道班主任是她舅舅,于是点点头:“我就是头疼,眯一会儿就好。”
不一会儿胡西东已经领着几个男生把军训服抬上了车,江棋让他们把这些衣服一件一件传下去,节省时间。
传到余知绪这儿,他接过前面递过来的衣服往后面递,却久久没人接,转过头才发现方贝贝闭着眼,于是用袋子戳了戳她的肩:“方贝贝,别睡了,发衣服了。”
方贝贝听见有人叫她,睁眼看见余知绪的手架在她面前,指节分明,手里捏着塑料袋的一角,眼底透露着些许的不耐烦。
“哦。”方贝贝接过衣服递给了后面的同学。
本以为考上十一中是她此生最大的好运,没想到同学是不良少年,班主任是舅舅,运气什么的,根本不存在,以后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了。
服装发完,江棋点过名后,大巴车就缓缓启动了。
十一中离郊区其实不远,车程不到一个小时,胡西东和方贝贝吃着零食喝着饮料,一路欣赏着沿途已经看腻了的风景。
将近九月,气温还是炎热,女孩子们打着遮阳伞被女教官领着去了宿舍,20人一间的大通铺,方贝贝觉得新鲜极了,赶紧占领了室内最里面的下铺,偷偷玩手机什么的最方便了。
杜月和温柔决定选在方贝贝对面的上下铺。
杜月帮温柔把下铺铺好,又风风火火地爬到上铺铺了起来,她一边铺床,一边和贝贝搭话:“诶,贝贝,你和余知绪之前就认识?”
温柔也朝她递来好奇的目光。
方贝贝就知道,沾上余知绪那样长相的八卦中心准没好事,她摇了摇头:“不认识啊。”现在夹着尾巴做人是她的准则,她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她之前见过他抽烟喝酒的事。
“哦,之前看分班表的时候看他跟你讲话还以为你们认识呢。”杜月的语气有些失望。
方贝贝灵敏地捕捉到了八卦的气息,虽然她要夹着尾巴做人,但她探听些别人的八卦也没什么吧。
“怎么?你们认识?”方贝贝把行李箱里的防晒霜掏出来抹在手臂上,假装漫不经心地问。
“不认识,但听说过。”杜月挑眉。
方贝贝坐上床,摆出一副要听故事的模样:“说来听听。”
温柔也坐直了身子。
“其实也没什么,他初中跟我们同校,比我们大一届,成绩一骑绝尘,家境富裕,长得又帅,人有礼貌,一个学校的很难不知道他,其实他去年就考上十一中了,但是好像因病休学了一年,所以今年才和我们一起念高一,不过我也是听说哈。”
“因病?”方贝贝仔细回想,余知绪是有些瘦,皮肤也白,长得又秀气,的确有点弱不禁风的气质,而且私下烟酒都来,肯定容易得病。
嗯,这个谣言很真实。
但人有礼貌这件事,有待商榷。
“不过我还听过另一个版本……”杜月又揭开了话头。
“啥啥啥?”方贝贝如同打了鸡血一般。
“有人说他是因为早恋,暑假的时候和别人打架受了重伤才休学的。”
“这个版本也是够老土的。”方贝贝心下又分析了一番,余知绪那头发一看就是染过的,又抽烟又喝酒,而且长得那么拈花惹草,一看就是早恋的好苗子。
嗯,这个谣言也很真实。
另一边的男生宿舍,男孩子们一边换着衣服一边打闹着,有的还在互相diss对方的身材,余知绪在这时突然打了个巨响的喷嚏,把旁边的胡西东吓了一跳。
“你没事儿吧?”胡西东抽了几张纸递给他。
“谢谢。”余知绪接过,摇了摇头。
军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现在的学生每天都专注于学习,对于体育锻炼几乎毫不在意,这不,一个下午的时间就晕了8个。
望着温柔被杜月搀扶着渐行渐远的背影,方贝贝只恨自己这强健的体魄怎么那么争气!
这次军训都以班级为一个方阵,女生站两列,男生站两列,方贝贝个高,站在女生的最后一个,很巧的是余知绪个也高,所以挨着她,胡西东站在余知绪前面一位,时不时扭头跟贝贝讲小话,一个下午就被罚了三次俯卧撑。
方贝贝还沉浸在对自己强健体魄的怨恨中时,耳边传来余知绪不合时宜的声音:“怎么?你也想晕?”
方贝贝翻了个白眼:“怎么?你也想做俯卧撑?少跟我搭话!”
她忍不住腹诽:自来熟是病!得治!
“你们干嘛呢?!”
教官不知什么时候晃悠到了他们身旁,这一嗓子吓得方贝贝“虎躯一震”。
教官指着方贝贝:“又是你!你说说你怎么这么招人?前面的跟你聊完了后面的又跟你聊,没完了是吧?本来鉴于你是女生就不罚你的,现在看来不罚你是改不了了!你!给我出列!”
方贝贝哭丧着脸站出来:“教官,我冤枉啊!是他先找我说话的!”她指向余知绪。
余知绪很配合地点头,满脸无辜:“教官,她的确冤枉。”
“少在这儿跟我唱双簧,你也给我出来!”
余知绪“乖巧”地站了出来。
方贝贝此时真想一脚把他踹飞,明明他先搭话害了自己,现在居然摆出一副很讲义气要同她共进退的模样。
真是好装啊!
偌大的训练场,教官罚他们两个围着走两圈鸭子步。
方贝贝背着手蹲在地上行走,每走一步就要喷几句国粹。
她身后的余知绪冷不丁冒出一句:“我可都听得见。”
“听见又怎么样?我骂的就是你,你听见我才舒服呢!”
“行行行。”
两人才走了一半,贝贝就筋疲力尽了,她喘着气,满脸的汗,感觉喉咙都在冒烟,话也讲不出来,于是蹲在那里不动了。
余知绪蹲在她旁边,问道:“唷,这么快就不行了?”
方贝贝实在没力气跟他吵架,于是有气无力地说:“你行你最行,你快走吧你,别管我。”
教官一直注意着二人的动向,见他们停了下来,还在聊天,于是提高嗓门吼道:“你们两个!是不是还想再多来一圈?”
训练场中央的同学们都齐刷刷看了过来。
方贝贝脸涨得通红,一鼓作气加快了脚步,嘴里念叨着:“余知绪,我是上辈子欠你的吗?”
余知绪虽然紧跟着她,但连汗都没出一颗,气都不带喘的,并且轻松地回了一句:“有这个可能。”
“靠!”
-
晚餐时间,教官也没忘再整他们一下,吩咐他们把训练完之后的体操垫搬回器材室,等两人哼哧哧搬完回到食堂,菜已经没了。
望着只剩下清汤寡水的菜盘,方贝贝仰天长啸:“余知绪,你绝对有毒!”
余知绪:“……”
方贝贝本来想的是幸好江琴给她装了很多零食,晚上不训练,回去吃点饼干什么的垫垫好了。
噩耗却在这时传来。
当教官站在队伍最前方愉快地通知大家晚上可以一起观看一部极具教育意义的红色主题电影时,方贝贝的内心是崩溃的,这就意味着队伍不是朝着宿舍进发而是训练场,所以她吃零食垫垫的时间必须要推后了。
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余知绪。
余知绪:“……”
到达训练场时,夕阳西下,连片的梧桐树叶卷着圈橙红的光晕,同学们都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毕竟大多数人还没看过这种露天电影,新鲜感十足。
“向右转!”教官一声吼。
大家转向活动幕布,余知绪的位置站在她前面了。
“坐!”
大家规规矩矩盘腿坐在了地上。
一坐下来,胡西东就关切地转头问贝贝:“贝姐,饿不?”
方贝贝捧着自己的大水壶喝着水,然后慢条斯理地放下水壶淡淡道:“废话。”
肚子也在此时咕噜噜响了起来。
胡西东献宝似的从裤兜里掏出了一颗水煮蛋,递到她面前:“吃吗?”
方贝贝双眼放光,要知道放在以前,一颗水煮蛋她是多么不屑,而现在,这颗水煮蛋几乎就等同于她的智慧之光、生命之源啊!
她郑重地接过这颗水煮蛋,煞有其事地感叹:“胡西东同志,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胡西东挠着头笑了笑,随后做了个拱手礼:“贝姐,言重了。”
余知绪扯了扯嘴角,转过头:“不就一颗蛋,至于吗?”
“关你屁事!别跟我搭话!也不看看是谁害得我差点连颗蛋都吃不着。”方贝贝没好气地说。
胡西东打起了圆场:“你们俩别吵了,小心又被教官逮着。”
“哼!”二人异口同声。
小学鸡斗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