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相托
刘司言回宫后不久,皇后颁出懿旨,改文澜书院为文津书院,考试科目不变,于年后初十考试,皇城之内七至十五岁的贵籍少女均可报考。
这仿佛是一个人尽皆知的秘密被正式公开了,并无太大波澜,名门闺秀早已潜心准备起了考试。
又过了几日,皇帝为皇后所出的两位公主赐了封号,皇长女为清河公主,皇次女为长乐公主。
皇帝为皇后屡次逾越祖制,可见其圣眷优渥,远胜元后徐氏。
侯府上下最为喜庆,连最辛苦的粗使下人都日日眉开眼笑。
只是栎阳侯还私下常抱怨,皇后娘娘对娘家颇为“刻薄”,不到万不得已,从不委任娘家男丁们任那些个肥差要职。
文津书院的考试科目和先前一样,分为四类,第一为女四书,第二为诗赋,第三为算学,第四为才艺。
郁宁从前是理科生,学习也算不错,但每次遇到考试,就好像有些霉运在身上。高考后,平时985水准的她进入了一所211理工类高校,还被调剂到了英语专业。她在满腹牢骚中度过了大一,又卡在了转专业面试这一关。
女四书是她完全不熟悉的,必须重点突击,她的想法是拜托郁舒和金女师帮她多多补习,让她能理解其意。
诗赋,默写这方面郁宁估摸着自己倒是还剩下一些老本,然而要作诗作赋,着实太难了,这一部分只能放弃。
算学,也就是数学,是她从前最擅长的,只要看得懂题目,解出应该不成问题。
才艺她选择了琵琶,好歹初中时候还考过十级,现在开始多多练习,兴许能找回肌肉记忆。
“学习!”郁宁一把甩开手中的九连环,开始默写刚刚背过的诗经。
上学时只顾着死记硬背应付考试,大多数诗词和文言文都不解其意,现在看来,还别有一番滋味。诗经中,男女情爱,人生百年,诸国战乱,方方面面都有涉及。
例如,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郁宁轻笑,自己运气不好,穿越到这个极为保守的这个南楚国来。
她现在午觉也不想多睡,累了趴在桌子上小憩一会儿。
于是一天下来,除了用膳如厕,她都在看书背书。
栎阳侯夫妇和老夫人或许是觉得她临时抱佛脚也难成大器,不来多问,但至少不需要她每日诚心祝祷祈福了。
一连几天如此,郁宁眼圈乌黑,晨起去上课时身子轻飘飘的,说起话来也之乎者也。
有了棠郁静做例,金女师的课堂上太平了许多。
想起那几天养伤的日子里,除了郁舒,也只有金女师做了几块糕点送给她,郁宁想着投桃报李。
她凭着残存的记忆,找来金银花,薄荷,以及迷迭香,与酒精混合,静置了七天,再加入清水稀释,自制了一瓶花露水。
听说古代的花露水其实只是香水,而郁宁选的这三种药草,有驱蚊止痒的功效,让金女师可以避免蚊虫叮咬。
“夏日蚊虫颇多,希望此物可以帮到女师。女师切记不要涂抹在烫伤患处,不要靠近明火。”
金女师竟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赞道:“你有这份心已经不容易了,没想到还这么心灵手巧。”
在侯府受尽冷眼,难得有人给予她这么高的评价,郁宁微微一笑。
“小姐这几日读书劳累,还是要多多注意身体,用枸杞子与猪肝煮汤,便可消除您这眼角的黑眼圈了。”金女师笑着打趣,“我瞧小姐似乎懂些医理,如果能再精进些,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多一门学问,便是多条安身立命的路。”
医理?她或许是无心之言,但却好巧不巧地点醒了郁宁。
好歹在现代时也是刷过很多宫斗剧的,有个技术领先的太医对女主角们来说太重要了,郁宁自知现在没有资本收买他人,所以偶尔学习一些也多有益处。
唉,早知道,当时就填中医学了!不至于像现在,穿越了还没有一技之长。
她和金女师告别,独自走在长廊上,试图召唤出系统。
“系统,学会医术然后济世救人,算不算事业线?”
系统:“当然算!据我对您的观察,非常建议您绑定医药升级系统,当达到一定值时,会有精品礼包赠送哦!”
郁宁问道:“什么精品礼包?”
系统:“有美容复颜祛疤膏,琼脂美白玉露粉,银散补水霜等等。”
也就是说,她可以凭借医药系统,获得这些凭古代技术无法做出的养颜产品。
“那要怎么样才能升级拿到这些礼包?”
“需要您凭借自己的技术,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郁宁暂时了解了个大概。
自己颇感兴趣的医术,半生不熟的课业。她心中的天平已然倾斜,总不能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若是她考不中文津书院,那必然学些别的发展事业线。
“好。我会考虑的。但还输要等文津书院考试结束后再说。”
系统美滋滋地退下了。
虽然辛苦,但现在生活的目标日渐明确,郁宁找到了主心骨,捶了捶发酸的右肩,大步流星走出学堂。
今天她与安锦心约定会在散学后见面,然后一同去她预定好的食肆用午膳。
她这几天只顾着看书,那日跟着刘司言见了安锦心一面后,便再也没有联系了。没想到对方如此热情,命人送了好几张拜帖来。那她自然不会推辞。
一来郁宁需要这个机会给皇后递投名状,二来可以保下无辜的性命。
林允之……他的千金到底叫什么名字?是她忘记了还是书中没有明写?
郁宁努力回忆着,硬是想不起来一个字。
“郁宁姐姐怎么只吃这么些菜呀?是贵府夫人有所约束?我现在每日背书,到了夜里饿得很。”安锦心忧心忡忡地盯着郁宁面前的一笼玉米蒸饺和火腿细面。
郁宁连忙摇头:“这已经足够我吃饱了。锦心你多吃些。”
她秉承着把钱花在刀口上的原则,在吃食上不甚在意。
“郁宁姐姐,我知道你忙于备考文津书院,但我看你这几日实在太过劳累,学习之事,还是需要劳逸结合。”
郁宁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直言道:“我从前读书甚少,不比京城的闺秀们,个个知书达礼,通晓六艺。”
安锦心知道其中原委,也不想再劝,只是叹了口气:“唉,说起四门考试科目中,其他倒还好,但算学总会难倒无数人,姐姐需要好好准备呢。说来我昨日在九章算术中看到那上中下三种禾的问题,姐姐可会解?”
郁宁也看过这题。
今有上禾三秉,中禾二秉,下禾一秉,实三十九斗;上禾二秉,中禾三秉,下禾一秉,实三十四斗;上禾一秉,中禾二秉,下禾三秉,实二十六斗。问上、中、下禾实一秉各几何?(1)
她看不懂书中的方程解法,便还是按照现代所学,轻轻松松解出。
安锦心虽无法理解,但听她能报出答案,便欣喜道:“我能结交郁宁姐姐,真是幸事!我女师常说女子天生只擅诗书礼乐,不需要太深究算学之道,我觉得那根本是偏见!”
安锦心这话让郁宁立刻想起自己挨耳光的惨痛教训,连忙捂住了她的嘴。
安锦心反而不在意:“郁宁姐姐不用担心了。我已经改过自新,会好好听我阿娘的话。我隶属商籍,没法像你一样去考皇家书院,便只希望能多多参加诗会文会,改一改之前的恶名。”
郁宁闻言,拿着筷子的手陡然一晃,她直视着安锦心:“锦心,恕我冒昧,你既在家中受父亲与后母轻视,那令堂大人可有其他安排?”
安锦心虽不觉得被冒犯,但也不理解她为何忽然提起自家母亲,愣了片刻后说道:“按楚律,后宫女官年逾三十五,愿返原籍者允。阿娘很想求皇后恩典,早日出宫和我团聚。”
郁宁继续试探:“那你可有听过,神威军左郎将林允之大人?”
安锦心更加摸不着头脑:“皇宫禁军将领,我一闺阁女子,从未听说过。”
两人沉默了。连安锦心都对此人一概不知,让郁宁不知接下来该从何问起。
安锦心垂头沉思着,忽然思绪明朗起来:“对了,我记得去年有一回,也是我因病错过会亲日,次日便收到了好些贵重礼品,听我家门房小厮说是一位林大人送的。我以为那是位女子,和我阿娘同为后宫女官。”
郁宁顿时豁然开朗,握紧安锦心的手:“锦心妹妹,我拐弯抹角说了许多,实则是有事相托。我身在侯府,不可随意进出,你若是方便,请帮我去打探一下,那位林允之大人所居何处,家中情况如何。”
她有事相求,安锦心绝无二话,一口应下。
毕竟,阿娘说的话绝不会错,她一步步照着母亲说的话走,才是上上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