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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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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夺剑大会还是如火如荼地进行了。

    前几日擂台上的各路英雄注重切磋比武,真正要夺剑的人都明白,后两日才是他们上台的时候。江决也提醒鹤梨晚些上擂台,隐藏实力,鹤梨随意地点头应了。

    百里檀自那日入场之后,便坐在正东主位的纱网帷帐里,没有人能看清她的脸,但鹤梨和江决都清楚,她定然是眼睛一秒都不眨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除了她,各门派的人都在互相走动,江湖盛会,有不少人在这里不打不相识,对于相当一部分的人来说盛会亦是难得的老友相聚。来玄医谷席位处寒暄拜会的人不少,江决需要一一应付。

    “我出去走走。”鹤梨扔下这句话就离开了,江决默默看着她离去,鹤梨耳后暗红色的纹路隐约可见。

    凡入场的人耳后都被印上了特殊的粉红色剑纹,颜料特殊,半月之内无论如何清洗,都不会消失褪色,但半月期限一过,则会立刻消失,一点痕迹不留,名字也别致,叫做香绯半月。正是因为有这个,才能保证大会期间不会有闲杂人混进来,同样,与会人员也可随意进出,不用再做身份查验。

    也因此,鹤梨能大胆地离开。

    鹤梨的背影很潇洒,可是随着下山的路越走越长,她的背慢慢塌下去,阳光有些刺眼,她忍不住抬起手,遮住双眼。

    拜会江决的人很多,他们谈笑风生,大话昔日,那样意气风发,那样自由肆意。

    曾经,在万剑宗的席位上,鹤梨也能看到这样的场景。那时候,大师兄风度翩翩地与人闲谈,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四师兄一本正经地同江湖侠客论剑,五师姐安静地在旁侧指点,二师姐和三师姐是万剑宗绝代双姝,常常在场边比剑,引来众人围观。师父虽然冷若冰霜,从不参与这些,可是只要拿起剑,随意地挽个剑花,便让人挪不开眼。

    她们的音容笑貌仿佛只在昨日,可今日的风里,再没有梨花淡香,全是一阵落寞味道。

    鹤梨拖着步子向前走,过两日就要全身心地投入到夺剑之中,夺剑一事,不知能否成功,不知未来何去何从,真相未明之时,她不能累,也不能输,这样想着,不知不觉来到玉落酒楼。

    鹤梨抬头看了看,阳光将“玉落酒楼”四个字照得明亮晃眼,“我还真是,想念你们啊。”鹤梨无奈地笑了笑,脚步未停,迈进酒楼。

    “小二,玉斩春可还有?”不等回答,鹤梨放下豪言壮语,“全给我上,今日本姑娘不醉不归。”

    玉斩春是酒楼最好的酒。小二麻溜地上了酒,鹤梨拎着酒坛就大口喝下。

    小二从未见过如她这般喝得豪放之人,清澈的酒酿顺着嘴角流到下颌,脖颈,锁骨,直到衣领深不见底的地方。发丝缭乱,肆意狷狂,好像这才是她本来模样。

    鹤梨连饮两坛,忍不住打了个酒嗝,眯着眼看着点小二,眼波潋滟,却透着危险。小二立刻躲进柜台,不肯再多看一眼。

    鹤梨这才慢慢转头,看向窗外的茫茫玉松山,半晌,朱唇轻启,“跟我许久,现在还不愿出来?”

    空气一如既往地安静,窗柩轻响,一个红色人影从窗外跃进来。

    鹤梨还是保持面对窗外的姿势,没有看来人。

    来人却先一步发话,“你倒是会享受。”

    鹤梨拎起酒坛又喝了半坛,才回头看来人,“粟心。”

    来人一袭红衣,腰佩长剑,一双杏眼正瞪着鹤梨。

    “寻我何事?”鹤梨眉头一挑,有些诧异。

    “杀你。”对方冷冷落下两个字,拔剑就起。

    粟心杀得突然,鹤梨这厢还来不及反应,只好将手上的酒坛朝粟心一扔,人向后退去数米,酒坛崩裂,玉斩春洒了一地。

    “你作何要杀我?”鹤梨刚一站定便问。

    粟心咬牙切齿,“见你不爽,就要杀你。”手里一抖,剑气直逼鹤梨。

    鹤梨脚步好似游鱼,轻盈躲过,“你倒是很不讲道理。”

    “无耻之人,勾引男人,不配同我讲道理。”粟心再次挥剑上前。

    鹤梨掏出怀里的匕首,一边格挡,一边思忖。

    她此时借的是沈涟的身份,应是粟心同沈涟有仇……莫非是沈涟从前抢了粟心的男人?可沈涟平日里沉静如水,并不像是会同人抢男人的女子,再者,根据鹤梨的观察,她觉得沈涟对江决有特殊的感情……只怕这事另有隐情。

    “跟我动武,还敢走神?”粟心狠狠一劈,鹤梨堪堪躲过,一缕发丝从额前坠落。

    粟心盯着鹤梨,目露凶狠之意,鹤梨望着那缕飘落的头发,但凡她刚刚晚了一步,这剑可就劈在她脑袋上了,粟心,是真的想杀她。

    鹤梨敛起笑容,“粟姑娘,若是我真的抢了你的男人,便是我对不住你,只是事情尚未明了,期间或许尚有误会,你不分青红皂白要杀我,这可是你血阳门的作风?”

    “误会?什么误会?”粟心怒气更盛,“他那日当着众人的面吻你,你当我是瞎的?”

    鹤梨纳闷她什么时候被人吻过,蹙了蹙眉,忽然想到江决落在她额头的吻。她犹豫半刻,不确定地问,“你指的男人,是江决?”

    “江少谷主名动江湖,亦是我看上的人。我看上的东西,谁要染指,就只有死路一条。”粟心的碧心剑银光一闪,“跟着你几日,终于有你一人独处之时,要怪,就怪你自己吧。”

    鹤梨盯着她,却突然笑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她慢悠悠地拎起一坛酒,喝了两口才问,“江决是你看上的男人这事——”她抹了抹嘴,“——他本人知道吗?”

    “你!”粟心剑锋如芒,毫不留情地向鹤梨刺来。

    粟心修习的《血阳心法》最是霸道无情,她的碧心剑但凡出鞘必要见血。而她此时妒意上头,怒火中烧,剑剑致命,直冲鹤梨要害。

    可鹤梨却身法飘逸,无论粟心如何攻击,她总能轻易躲开,甚至还能抽空喝一口酒。

    粟心越攻越快,见自己连对方的衣袂一角都碰不到,心中逐渐惊异,无论如何,她可是夺剑的热门,她能在年仅二十岁时修炼到《血阳心法》第六重,除了勤勉不懈地努力,亦有上天赠与的天赋。而这沈涟,在江湖上无名无姓,只是江决身边的一个婢女,怎会如此轻易地躲过她的每一计攻击?

    她停了下来,瞪着鹤梨,“你到底是什么人?”

    鹤梨答,“平平无奇的玄医谷女弟子。”

    “我竟不知,玄医谷还有你这号武功高强至此的人物。”粟心冷冷盯着鹤梨,像是要从她的眼底探究出什么一样。

    “哦,”鹤梨双手一摊,“如今便让你见着了。”

    粟心平生极好武学,此时心里的妒意已经不值一提,反而是想与鹤梨一决高低的心情占了上风。她眸光一冷,举起剑对着鹤梨,剑锋凛凛,“如此,我今日便要好好讨教讨教了。”

    剑锋无匹,仿佛穿破云层的烈焰,鹤梨扔下手中的酒,挥起短短的匕首,宛若流星划过,两人的速度都快得惊人,流星与烈焰缠斗相交,兵刃相接之时迸溅点点火花,不知是谁的血化成了雾,一片猩红,仿佛浩瀚宇宙中的一团星云。

    粟心的剑如滂沱大雨,又密又重,鹤梨一个躲闪不及,被刺到了肩膀,血液迸溅,左肩留下了一个炸裂的伤口,似血染的太阳,这便是血阳剑法。

    可鹤梨无心叫痛,此时若稍停滞,这“血染太阳”必然要种满全身。若再不使出全力,只怕拖得越久对她越不利,此行目的重在夺剑,万不能在这里折损。

    想清楚这一层,鹤梨决定速战速决,寻常办法无法让武学天才认输,那便另辟蹊径。

    她拉开了同粟心的距离,飘然落在一张桌子上。粟心立在酒楼二层的栏杆上,碧心剑上,血顺着剑尖点点滴落,“这时候才想认输,可有点晚了。”

    玉落酒楼里的其他客人早就落荒而逃,只留下桌椅板凳东倒西歪。酒坛也倒在地上,玉斩春流了一地,满楼酒香。

    鹤梨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好像醉了,她咧着嘴看着粟心笑,“我比你仁善,你若这时候认输,还不算晚。”

    “少废话,看招!”粟心持着剑,从高处飞身而下,一身红衣鲜艳如血,衣角飞扬,遮住了窗外的阳光,她带着一击毙命的决绝,直直刺向鹤梨。

    鹤梨站在桌上,眯眼笑着看粟心向她刺来,躲也不躲,甚至张开了怀抱,仿佛一个浪荡子要接美人入怀。

    就在粟心的剑即将没入鹤梨胸口的时候,鹤梨仿佛伸了个懒腰一般,手臂一抬,身体一侧,剑堪堪从她腋下擦过,鹤梨快若闪电,左手捏住粟心持剑的手臂,咔哒一声,粟心一阵疼痛,手臂就这样被卸掉。

    接下来,鹤梨身体仿佛柔弱无骨,从粟心的手臂下钻过,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粟心,女子的胸口贴着胸口,身上淡淡的梨香迎面而来,粟心从未见过这样暧昧的打法,怔怔发愣中,鹤梨的一只手已经抚上她的后背,另一只手里握着锋利的匕首。

    姿势暧昧,鹤梨却浑然不觉,她将自己的头靠近粟心的耳边,在她耳边轻轻地说,“美人,可要认输?”

    粟心耳朵微微泛红,一脸怒意难消,手里的拳握了再握,胸中的气忍了又忍,还是低下头,“我认输。”

    鹤梨紧紧拥着她,动作看似暧昧,却暗藏杀机。她一只手正扣在粟心背后的致命脊椎处,只要轻轻用力,粟心定然当场毙命。更别提她另一只手里的匕首,正从背后位置对准了粟心的心脏。而粟心的剑擅长远攻,无论如何也伤不到鹤梨了。

    鹤梨没动,“当真?”

    粟心眼里有泪,“我粟心虽然跋扈狠辣,但却一诺千金。今日我输了,日后必然要在夺剑大会上赢回来。”

    “真乖。”鹤梨这才松了手。

    粟心狠狠瞪了她一眼,才转身离开。

    鹤梨“呼”地松了一口气,坐在椅子上,粟心身上伤口无数,十分狼狈,她自己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亦是一身血污。

    她正要捡起地上唯一一坛没被打碎的酒,一只手拦住了她。

    鹤梨顺着手看上去,江决皱着眉头看她,“受了伤,就别喝了。”

    鹤梨轻笑了,“你又是何时跟来的?”

    江决没说话,点了她一处穴位,鹤梨顿觉肩上轻松不少。她看着江决从袖中掏出药瓶,知道这人又要为自己治伤了,“打打杀杀,家常便饭,次次都劳你医治善后,挺不好意思的。”

    “不是为了你,”江决在她左肩处上药,嘴上却一点不温柔,“你别忘了,还要为我夺剑,在这之前,最好别给我出事。”

    说着凶狠威胁的话,手上却小心翼翼,仿佛对待珍宝一样耐心温柔,眼里还有一丝心疼之意。

    “你总是这样心口不一吗?”鹤梨打趣他。

    江决手里的动作未停,自己从听到粟心跟踪她之后便匆匆赶来,生怕她出事,好在这人没受什么大伤,只是左肩伤口炸裂,常人早就痛得打滚,这人却还是嬉皮笑脸,对自己的伤满不在乎。

    他有些生气,手下重了些,鹤梨哎呀呀地叫出声,“我错了,错了江神医,轻点,我疼。”

    听到她喊疼,江决这才停下来,看着她,“既然知道疼,就别让自己受伤。”

    鹤梨头点得像打鼓。

    江决叹了口气,这人什么时候听过他的话?他摇摇头,继续为鹤梨包扎。

    “对了江神医,”鹤梨一副羞赧的模样,江决好奇又生了什么事,静静听她说下去,“今天出门忘带银子,这酒钱……”她四处望了望,满地的碎酒坛,想必要不少钱。

    酒钱自然他来付,江决无奈扶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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