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遇
巍巍城墙，固若金汤，筑就着不容进犯的威严。
高高的城门上，小篆字体横书——“泯城”。
城门口架起了两排栅栏，往来的行人有序地聚集在前，等待守城的官兵排查放行。
等候的人群中，还有三驾十分气派的马车。
“有凤来仪”的老板娘已经到了城门口。
她穿一件朱紫相间的百褶裙，挥舞着手中的锦帕，指着人群中尤为突兀的马车，讪笑道：“我的马车里都是经不起折腾的娇美人儿！李统领，您也是我们有凤来仪的常客了，我的马车您还信不过吗？李统领您行行好，可怜可怜我那些舟车劳顿的姑娘们，就放我们过去吧！今晚您照例过来，我一定挑个最好的伺候您！”
李统领想着今晚即将享受到的福利，神情像偷吃了世上最甜的蜜瓜，口水都快激动地流了出来。
“老板娘可要说话算话哦！”
他挥了挥臂膀，示意放行。
“一定一定！”老板娘嘴上挂着笑，看着缓缓驶来的马车，心中却是长舒了一口气。
那里可有位大人物呢！怎能由得这些天圣朝的臭男人随意搜查？
马车徐徐前行。
小老百姓们纷纷站在一旁，腾出一条路来。
看这精雕细琢的车窗、鎏金镀银的车身，正如哪家豪门的贵人出游。
有凤来仪作为泯城最大的、唯一的风月场所，向来最讲排场，众人已见惯不怪。
只是，如此盛大的阵仗迎的是哪位娇客，在列无不翘首以探、暗暗揣测。
马车驶过栅栏，临近城门。
李统领面露痴笑，突然有些后悔，没能借搜查之名一睹芳容。
“且慢！”
突然，高昂的男声阻断了马车前进的轨道。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是气势如虹。
就连有凤来仪的老板娘都被喝住了。
循声望去，城门下、背阴处，男子横鞭纵马、飒爽而来。
此人是何容貌，并未瞧得真切。但观其姿态行止，便知绝非凡品。
春光无限，荫蔽向阳。
男子自城下背阴处行来，身后六名铁骑，昂扬挺拔、阵势纵横。
老板娘微微一怔：好个英俊楚楚的少年郎！
李统领脸色一白，忙跪地拜礼，“宸王殿下万安！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守城士兵随之拜礼。
宇文轩道：“泯城地处要界，李统领身兼重任，办公就是这样随和无拘、大而化之吗？”
他声音平和，但语气中的凌厉让人不寒而栗。
李统领冷汗涔涔，哆嗦回道：“末将知错，殿下恕罪！”
林逸之和常柏照例跟在宇文轩身后。他们抵达泯城已有两日。经初步排查，泯城确实多了些胧月国人。
虽未发现细作，但宇文轩下令，来往之人，身份来历必须记录详尽、以备不时之需。
宇文轩沉默稍许，随后命道：“常柏，由你负责，在左边另开一道关口，轻装简行、无马匹车辆者，核验身份、即可放行。运输大宗货物、或马匹车辆，均挪至城门右边，开箱下车，等候检查！”
马车停靠在城门左边，等候检查。
老板娘站在马车旁，顶着朝阳，脸上依然笑意盈盈。
林逸之下马走来。
他每年都会参加有凤来仪举办的海棠花节，算得上是“熟客”，但对于眼前这位年轻的老板娘，他着实生疏。
“殿下有令，所有人下车临检！行囊物品，一律开箱查验！”
老板娘一听，挥了挥锦帕，娇声央求道：“官爷，这可使不得啊！我新买来的这几位美人儿，可是要在海棠花节献艺的！男人嘛，最好新鲜神秘之物。若此时示于众人，那还有什么惊喜可言？还能卖出个好价钱？”
“何况，这车上箱子里的，都是些女子的私用之物。若在大庭广众之下开箱查验，您让这些姑娘们的脸往哪儿搁？咱们有凤来仪可是五十年的金字招牌，官爷又有什么信不过的了！”
听她说的有板有眼、句句在理，林逸之依然不为所动。
他带兵来到马车前，用剑柄敲了敲门。
马车外的随行人员只得在旁侯检、莫敢多言。
老板娘脸色稍变，“我看官爷也是熟客，不会连这几分薄面都不肯给吧？”
林逸之吹了吹唇上的小胡子，笑道：“我这位熟客，怎瞧着老板娘如此面生了？去年来的时候，可没见着有凤来仪有姑娘这号人物！”
他看着这位浓妆艳抹的老板娘，目光精锐。
这目光，仿佛能看穿一切。
老板娘有些心虚。虽然，对于自己这副又老又俗的扮相，她自信能掩人耳目。但此人一声“姑娘”相称，倒叫她不敢轻举妄动。
林逸之看她神色，突然转换了语气，道：“有凤来仪的海棠花节，我也是满怀期待。老板娘说的对，若此时一窥究竟，还有何乐趣可言？”
“官爷说的对！”老板娘开颜一笑，以为事情有了转机。
林逸之继续说道：“我是不想知道今年会有什么新花样啦！只是，公务在身，不可不看。不如，就让我们这位不近女色的宸王殿下上车看看，不公之于众，如何？”
“老板娘也看见了，咱们宸王殿下不仅貌胜潘安，而且身份尊贵。别说是被殿下搜车了，就算是搜身，也是无上的荣耀。就算旁人不提，姑娘们也会乐得拿出来炫耀！”
宇文轩在一旁督检。听属下自作主张，他无奈走了过来。
“逸之。”宇文轩正色。
林逸之仍是吊儿郎当，“老板娘的话，殿下您也听见了。姑娘家脸皮薄，殿下入车查验，省事方便。难道，殿下害怕像上次那样，被几位姑娘生吞活剥、难以抽身吗？”
林逸之说的是前几日的青楼同游。
宇文轩万没想到，自己文武双全，不过多喝了两杯，差点被几个姑娘扒拉个遍。他自认不是什么柳下惠，也不是什么多情种。但洁身自好的程度，连他最亲近的属下都在质疑：他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瞧着林逸之一副玩味样，宇文轩用鼻子顺了口气，都懒得搭理他。
此时，马车里蓦然传来一声：
“请殿下明察，恩准放行。”
婉转的女声，不带任何情绪，疏淡的像初秋的雨。
宇文轩目光一滞，停留在第二驾马车的门上。
女子的声音仿佛有一种魔力，牵引着他叩响车门、一探究竟。
老板娘立即来到车门前，叩门问道：“姑娘，这是怎么呢？”
婉转的女声再次响起：“无妨。”
老板娘皱起眉。车里的人都发话了，她再说无益。
老板娘不情愿地服了服身，“请吧！咱这车里的，都是我花重金购买的千娇百媚的美人儿，您可要轻着点儿，切莫给我碰坏了！”
林逸之好笑道：“我倒要看看，怎样的美人儿，一碰就坏！”
他瞥了眼神色怔然的宇文轩，自家主子的心思，他看得透彻。
“既然殿下无意。属下也不敢再劳烦殿下了！”
林逸之阔步走向第二驾马车，也不敲门，倏然拉开车门。
哐当一声，车门应声关闭。
原是宇文轩握住了林逸之的手腕，强行关上了车门。
这架势，简直剑拔弩张。
老板娘不明所以。
林逸之心知肚明。
“殿下是要亲自查验？”
宇文轩目光深沉，不答。就连他自己一时也无法明白，为何看见林逸之开门而入，他会出手阻止。
“殿下既然想看，吩咐一声便是，何必如此大动干戈了！”
林逸之收回手，摇着酸疼的手腕，没想到殿下会动真格。
宇文轩道：“你和常柏，查验另外两驾马车。”
“属下遵命！”
林逸之看着宇文轩上车的背影，又补了一句：“殿下，老板娘刚刚说了，这是位娇滴滴的美人儿，您可要把持得住啊！就算把持不住，也要怜香惜玉，动作、轻点儿！”
若是以往，听他胡说八道、信口雌黄，宇文轩一定瞪他几眼。
宇文轩回眸，唇角却是勾起一抹肆意不羁的笑。
“有失轻重，那又如何？”
那模样，简直是久经情场的浪荡子。
林逸之一时傻眼。
常柏走过来，见林逸之这副目瞪口呆的蠢样，居然笑道：“林副将向来见惯不惊，今儿怎么傻了？”
“你刚看见没有？”
常柏道：“你说殿下吗？看见了。殿下已经进车里查验了。”
“那还是我们坐怀不乱的殿下吗？”
想起宇文轩在青楼里的正经样，常柏也觉得不可思议。
“或许，是那些庸脂俗粉，入不了殿下的眼吧！”
林逸之瞪常柏。
这意思，不是在说他庸俗？
老板娘才不想听他们闲话，没好气道：“官爷，快请把！咱姑娘们还赶着进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