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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第 20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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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

    次日傍晚, 人迹罕至的齐王府外,乔装打扮过后的齐王楚天祁,隐秘地钻进一辆篷布极是严实的篷车, 便辚辚出了后门, 迅速汇入长街车流之中。

    片刻之后, 篷车出得康建东门,直向东南方向从容而去。

    中央军营湮没在火红的晚霞里, 一阵阵悠长的号角四面响起,最后一场操演终于收队了。

    安王楚天煦刚刚回帐, 便接到大营游骑的通报:“北营门有一商贾,求见王爷!”

    安王左思右想,猜测来人,难道是林弟?可他断不会到军营找自己才对,于是便高声笑道:“本王没有商贾朋友,你传错消息, 该打军棍了。”

    说完正要转身回帐。

    游骑骑士正色道:“断无差错,这是那商贾给王爷的信物。”说罢一探身, 便递给安王一枚天子方币。

    安王接过一看,便是一愣, 却又恍然笑道:“噢,晓得了,本王这便去。”

    他在军中对待兵士的态度并不傲居, 反而有些接地气,久而久之也就和将士们打成了一片, 算是小小的笼络了一片人心。

    待游骑飞马而去,安王便立即进帐,唤过军吏一阵叮嘱, 便骑马往营帐外而去。

    中央军军营常驻三十万大军,于京郊各处要塞驻军,但最大的营地还是要属这北营,即便如今少了中军的五万人马,但依旧营寨层叠。

    片刻之后,安王便来到北营门。

    出营时,已经是一片暮色,依稀便见一辆黑篷马车停在不远处的树林之中,倒还真是商人的车样。

    安王握了握手中天子方币,疑惑着林弟何故到军营中来找自己,莫非是有何大事?

    将近树林,便见林中走出一个商贾打扮的青衣男人,迎面便是一躬:“王爷请了。主人正在车中等候。”

    “你是何人?”安王发现这男人不是林弟寻常带的那位,顿时起了警惕之心。

    “在下是墨玉公子的人。”青衣男人据实以告。

    “墨玉公子?”安王一阵思索,自己何时认识了这号人物。

    想不到便不想,安王显然没给人家脸面,一个甩手,便往回走。

    车帘从里边“啪!”地打起,有声音道:“王爷既然都来了,就不想听听皇上的病情吗?”

    安王一个停顿,转身看向带着面具的说话人,犹豫片刻之后便一脚跨上了篷车。

    幽暗之中,篷车启动,沿着山麓树林向官道走马而去。

    “父皇到底怎样了?”幽暗的车厢中传来安王一声急迫的问话。

    “好着呢!”墨玉公子口气带着些嘲讽:“也就是装装样子,看看儿子女儿的反应罢了,王爷莫非还真着急了?”

    “你?你到底是谁?还带个面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真小人也。”安王恼怒道。

    “墨玉公子本就小人,难道王爷没听说过吗?”面具男人不以为意地笑着。

    “江湖中人,本王如何要得知。”安王也端起了架子。

    “放在从前王爷可以不得知,但是放在如今,王爷还是多了解一些比较好吧,谁知道行刺皇上的到底是乱党还是江湖组织呢?您说是吧?”

    安王握着手中的天子方币,稳住情绪,问道:“到底是哪方敢做出行刺天子之事?”

    “这个本公子可不知道,毕竟想要皇上性命的人可不少呢?”

    “你左右不说,那你找本王所谓何事?若无事,本王可没时间奉陪。”安王对着这种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小人,耐性缺失。

    “怎能无事?这不有桩生意,正好要与王爷商量一二吗?”墨玉公子却不紧不慢,悠悠然出声。

    辚辚车声中,低沉与激荡的声音连绵不断。

    车下官道,又拐了回来,渐渐驶近了中央军大营北营门的刁斗军灯之下。

    篷车停稳,墨玉公子下车,打开车帘挂起,向车内拱手做礼:“王爷请了。”

    便见一身黑色软甲的安王跨步下车,回身一躬:“本王军务在身,不能奉陪公子,尚请鉴谅。”

    墨玉公子笑道:“千里会友,王爷客气了!”

    “告辞!”安王转身大步去了。

    墨玉公子直看着安王的背影消失在高大的营门之内,方才笑着登车辚辚去远。

    篷车一驶上官道,便闻一声鞭响,两匹骏马四蹄大展,篷车便哗啷啷风驰电掣般西去了。

    在篷车上换过装扮的墨玉公子,恢复了商贾打扮,除去面具,外人虽不认识这位齐王,但是曾经与他一起征战沙场的老部下却认得出来。

    那些在长期征战中累积门下的一些伤残旧部,这些旧部在从军之前,多是依附皇族的隶农子弟,或是仆役子弟。

    他们跟随齐王驰驱沙场,伤残之后纵然有军功却不被军队留用,只能去当私兵,更有的在封地里、家园里做着府兵。

    这些人虽不会形成很硬实的战力,但却忠实可靠,尤其有一样长处:人皆百战余生,个个胆色极正,若是为主人复仇效力,说杀人不眨眼那是毫不为过!

    若能将此等死士聚拢得数百上千,那便是一支冲击的惊人力量。

    而齐王正是手握着这样一支隐形的力量,也正是如此他才对京城中各家势力情况了如指掌,因为谁也不会去怀疑府中一个伤残的下人或府兵。

    回到军帐的安王却没有刚才的好面,怒道:“小人!敢忽悠本王!”

    他一改方才在会谈中的谦虚有礼,虚怀若谷,安王怒火中烧,狠狠骂了一声,在篷车上他几乎便要跳起来立即杀了那个令人生厌的墨玉公子。

    不管是那人不敢露真容的做法还是他说话的语气,动作,都叫人生厌,竟然还想与自己合作?

    简直痴人说梦,分不清身份,真不知这所谓的墨玉公子是无知还是无畏。

    仔细思谋一阵,安王压下怒火,脱下军服策马直奔回府。

    待他回到府中,书案上竟赫然放着一枚天子方币。

    一看便与刚才收到的一个模样,安王突然警觉这手持方币的墨玉公子或许同林吉安有些关系?

    他心中狐疑。

    “来人,去请林吉安到环彩阁。”

    下人应声而去。

    玲珑阁的雅间内,安王琢磨着今日所闻,父皇对吴王兄已有所寒心?那自己这般鼎立相助是不是白费力气了?

    一曲罢了,姑娘娇笑着凑过去:“不知王爷还想听什么曲儿?”

    一块银子在空中划过一道线落入姑娘怀里,安王不耐的声音响起:“随便。”

    姑娘却娇笑一声,干脆把琵琶往桌几上一放,清唱起来。

    安王在军营待过,什么荤素不忌的笑话没听过,听首艳曲儿当然面不改色,甚至于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这艳曲上。

    待姑娘唱完把半软的身子往他身上蹭,他一手推开人,恼怒道:“唱得都是些什么,就往本王身上凑!”

    姑娘不敢给客人甩脸色,只得委委屈屈离开。

    安王面无表情,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暮色中,一辆黑篷车随着车流进入了西街,篷车后便是夹杂在人群中的三三两两布衣壮汉,待篷车在环彩阁门前停下,壮汉们便趁着夜色陆陆续续地从各街道散开了。

    灯火阑珊的西街车马如流,酒香飘溢,京城百姓的热气腾腾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直至林子汐应约前来,安王一张板着的脸这才生动起来。

    “王爷急着找小弟,可是有何要事?”林子汐上前着急问道。

    这时,安王的声音却稳重起来,“林弟先入座了,上酒。”

    话音落点,便闻一声清丽的回应,片刻后,石案上便有了一只精致的小木捅与两只瓷杯。

    安王大袖一挥:“来,葡萄美酒,喝一杯!”

    林子汐对神秘兮兮与好整以暇颇的安王有些不耐,但又无可奈何,便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安王却只是举杯一呷,悠然笑道:“不知林弟之前送与本王的天子方币从何而来呀?”

    林子汐状似回想,微微颔首道:“那还是前年,小弟南下收货之时路过一处村庄,从一个老户那里淘来的,得来也算是机缘巧合了。”

    她边说边偷偷打量安王的神色,只见他沉默不语,仿若有思。

    于是便胀红着脸惊讶问道:“如何?难不成那些方币是假货?应当不会啊,小弟也是找京城好几家老字号勘验过的,都说是真的,这才敢送给王爷的。”

    林子汐闹了个大脸红,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嘴里还低声嘟囔着,一脸的不可致信。

    安王见状,一颗警惕的心顿时安稳下来,大笑道:“林弟不必多虑,本王没说它是假的,就是想知道来处,不然收着也不安心啊,你说是吧。”

    “是是,当然是,原是小弟当初没说清楚,怪我,怪我。”说着自斟一杯道:“小弟自罚一杯。”

    “只是这天子方币素来珍贵非常,本王多问两句罢了。”

    “理当如此,王爷是为此困扰?”

    “倒也不是,只是近日有刺客潜入皇宫行刺父皇,但到现在刺客连个影子都没抓到,本王甚是忧心啊。”

    “行刺皇上?”林子汐脸色突变,一拳砸在酒案上,竟震得酒杯跳起落案,‘噹’的一声响。

    妈耶,我什么时候这么有力气了?

    “何人竟敢行刺皇上,简直是胆大包天!原来连日来城中道路三步便有官兵巡检是因为这件事。”

    安王也跟着黑脸骂道:“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

    林子汐一阵思忖后道:“那刺客还没抓到吗?”

    安王摇摇头,试探道:“林弟经常走南闯北,可曾听闻一个叫墨玉公子的?”

    林子汐一声惊呼:“王爷说的可是那个头戴银面,手持玉笛的墨玉公子?”

    “正是此人。”

    安王瞪大了眼睛,没想到林吉安竟然认识此人!!!

    林子汐微微叹息了一声,竟是站了起来。

    “墨玉公子之名在江湖上颇为响亮,但是却又都不是什么好名声,有人说他阴险狡诈,屠杀天生门三十余人,几乎将一个好生生的门派灭门;还有人说他见钱眼开,接杀人的生意,总之就是没什么好话。”

    “那看来他还是有点能耐呀。”安王暗自琢磨着。

    “江湖上的传言罢了,不可尽信。”

    安王自打林子汐进门开始就没有放下窥探的心思,直至现在他才断定,这个林吉安与那墨玉公子应当不是一伙的。

    “皇上才遇刺,王爷便来花楼寻开心,是否不太妥当?”林子汐就着酒意说出心中担忧。

    安王一愣,深感欣慰,顿时便粲然一笑道:“林弟啊,你不提醒,本王都大意了,确实不该在此档口招惹是非。”

    林子汐悠然一叹:“王爷当多思谋啊。”

    说完竟有些不得志的郁郁寡欢。

    安王心下便是一沉,有些感动,却只感叹道:“可此间复杂,谁能说清?即或说清,又有何用?时势需要本王屈居人下,亲情也需要本王甘于人后,本王又能如何折腾?”

    林子汐叹口气道:“确实是难说啊”说着缓缓闭上眼道:“王爷压根没料到会有此一事,也就错失了预先布置的机会,现在临事抱佛脚,实在是太难了。”

    “是啊。”安王懂她的意思,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但是冥冥上苍造化,谁都说不清白,王爷顺势而为就好。”林子汐又自信地安慰道。

    安王平静地点点头,两人举杯对饮。

    这一番话说进了安王心中,那一团郁结也渐渐消散。

    月光稀疏,树影重重,杯中酒水泛着粼粼冷光。

    安王虽然对林子汐放下疑心,可是仍是不解这位与自己颇为投缘的小小商贾如何就对自己这般有信心呢?并不是他小瞧林子汐的身份,完全是多年被轻视得习惯了,偶尔有人重视起崇拜起自己来,还有些令人难以置信。

    安王伸手端起手边的粉彩茶盏,吹开漂浮的茶叶喝了两口,又把茶盏慢慢放下来,语气轻松道:“本王说句冒昧的话,林弟如何就对本王如此有信心呢?”

    好似在闲谈,又好似顺嘴一问。

    不料林子汐却肃然拱手道:“战阵死生之地,最见真才!吉安对王爷景仰之情,岂敢心存轻薄?”

    安王知道林吉安虽然擅长笑谈周旋,但此刻她一番庄重,竟使自己豪爽的哈哈大笑起来:“些许军绩,竟得吉安如此看重,本王诚惶诚恐也!”

    说是诚惶诚恐,他脸上却写满了何足道哉,对林子汐的称呼也在不知不觉间从原先的‘林弟’变成了如今的‘吉安’,虽是个称呼的变化,却是心境的改变。

    “上酒!”安王心情愉悦,便是一声吩咐。

    也不管林子汐是不是拍马屁,反正他听着觉得就是那么个理。

    “其实不瞒王爷,小弟略通相学。”林子汐犹豫着还是将自己的另一个理由摆了出来,叹息道:“但是世人多认为此乃无稽之谈罢了。”

    他面上难过之色一闪即逝。

    “吉安此言差异!”一言落点,安王却大摇其头:“观相虽不是正道,但其所以长盛不衰,便在于补人谋之短,揣测冥冥未知之奥秘。”

    安王眼睛一亮,好像顿时对此来了兴趣,继续道:“人世天道既有奥秘,则必有不测之变,解惑补差,而未必处处荒诞不实也。”一番话竟似名士论学一般细密。

    林子汐听得一怔,心下不禁诧异,安王如何能说出此等见解?

    这简直不是她认识的楚天煦能说出来的话啊!

    “王爷之论,吉安受教了。”她眼中适时地流露崇拜出光彩。

    天下君主,都有些信奉这些神鬼之言,安王自上次在太极宫见到皇帝对道教有了兴趣后,自己私下里早已是一番琢磨,如今遇上个会官相的人,那更是喜上加喜,只是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而已。

    “能得王爷认同,吉安自感荣幸,愿为王爷进一言,以做日后佐证如何?”林子汐虽是笑意殷殷,确实认真诚恳。

    安王大手一挥笑道:“酒意快言,吉安何不直言?”

    林子汐悠然一笑,打量着楚天煦道:“王爷头骨如长矛,锐气灌顶盈出,此谓兵神之相也。更兼鹰隼角目,腮纹入颊极深,主沉雄坚刚、锋锐无匹。不出两年,王爷取兄长而代之。”

    待她说完,安王却初次认识一般瞪大了眼睛,一双眼炯炯生光,竟是庄重肃杀而又凛冽难犯。

    只是林子汐自己却惊讶安王此刻的变化,她想或许自己真的还没透彻的了解这位外表一无是处的王爷,他好像不是自己认识的模样,莫不是所有人都被他的表象骗了?

    安王不禁长长的“噫!”了一声,惊奇的笑意竟溢满了脸膛,“不出两年便取而代之?吉安却是笑谈了。”

    林子汐却丝毫没有笑,稍事沉吟便道:“时也势也,不可尽言。”

    她给了个两年之期,一来是这时间不长也不短刚刚好,若是说一年吧,那太短,吴王即便失势怕是也没这么快能倒下,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若说三年,时间又太长了,不适合急性子的安王,这话在他心中的影响力自然也就大打折扣了。

    “罢了罢了,本王就听你这一言,倒是待两年之期满后就看看你这小子是不是在胡言乱语。”安王装作不甚在意道。

    “王爷在军中历练已然小有成就,小弟还未来得及祝贺,在此敬王爷一杯,祝王爷前程似锦!”林子汐举杯干尽。

    “诶呀,你小子知道的还不少啊!”

    林子汐却笑着玩笑道:“王爷哪里的话?市井之地消息流布,稍加留心,何人不能知之料之?”

    安王笑道:“正因了消息流布,才容易惑人耳目呀。”

    两人一阵笑谈,散席之时已是午夜,安王便直接宿在了环彩阁。

    林子汐却没有如往常一般回府,而是嘱咐琉璃绕道长公主府侧门所在的小巷。

    这条青砖灰瓦的普通小巷有条隐秘的小道,沿着小道七弯八拐竟能到长公主府的一侧门,当真隐秘非常。

    待入得主院,青梅见到来人有些诧异,低声抱怨道:“二小姐深夜前来可有大事?主子已经睡下了。”

    “睡下了?这么早?”往常的长公主可不会这么早睡的,她也是深知其中的规律才会赶在这个时候过来。

    她说着也没有停下脚步,只见寝室内微弱的烛光在轻轻摇摆。

    “既然还未熄灯,想来还未入睡,我确实有大事。”林子汐也不顾青梅的阻拦,径直走向寝室大门。

    “二小姐,即便你有大事,也不应当扰了主子休息。”青梅快步赶到她前面略微恼怒道,她知道这林府二小姐任性惯了,即便小事也能说成天大,总是要达到自己的目的才罢休,一点没有为她人考虑的觉悟,这也是她最不喜的一点了。

    林子汐却绕开她的阻挡,利落推开门。

    只听见吱呀一声后,室内传出略微疲惫的询问:“青梅,有何事?”

    “主子,无事。”

    “殿下,有事。”

    两人异口同声。

    “有事便进来吧。”

    青梅狠狠刮了林子汐一眼,小声道:“主子今日不舒服,二小姐有事请快些说,别耽误主子休息。”说完便恨恨的走开了。

    林子汐觉得青梅是越来越不喜自己了,可是能怎么办,她是真有事啊!

    对于林子汐的突然造访,长公主虽然意外却很快反应过来,系上披风便掌灯走过屏风来到外间。

    外室光线明亮起来,微微敞开的窗户有风吹进来,把楚凝陌的纱质睡袍轻轻吹起,一副飘飘欲仙的模样,当真美人也。

    林子汐仰着头,任由微弱的灯光投下温和的碎金,长公主如仙女一般朝她走来,嘴角忍不住露出笑意。

    “子汐深夜前来,有何要事?”楚凝陌放下小灯,摸摸小案上的茶壶,还热,便斟上两杯热茶,推过去时,视线与林子汐的目光相碰。

    “来此是有一个新发现。”

    楚凝陌手一顿,等着她往下说。

    林子汐放下茶杯,眼中满是认真:“今日安王找我过去,询问了江湖上墨玉公子的事,但是之后我试图引导出他的争夺之心时,却发现楚天煦有些打破我先前对他的认识,丝毫不像不学无术的样子,不仅说话见解独到,且谨慎非常,这种细节之中露出的真实定然是本性无疑,楚天煦此人或许只是面上装出来的废材,如此重大发现,我觉得有必要及早告知殿下。”

    林子汐来之前自己也纳闷,安王从前一个不得圣宠的皇子,连亲王都是才封的,即不被皇帝看重,又不得朝臣支持,头上还有个睿智儒雅著称的亲哥哥,他藏拙到底是图什么呢?

    “我揣测,他是对所有人施障眼之法,行韬晦之计。”林子汐断然道。

    楚凝陌仔细思索,发现好像真的有迹可循。

    就比如安王领兵剿灭胡林部族一事,虽然谋略是青彦出,但两方真正开战的时候,楚天煦可是真刀真枪上阵杀人了的,阵前杀敌虽只需武力,可能保持自身丝毫无伤这可不容易。

    且每战楚天煦可是自己亲自打的,军中将士虽然知道有青彦这个年轻校尉出谋划策,指挥左右,但是可不会只将功劳记在一个年轻校尉身上,在他们看来更像是二人一文一武的配合,是安王识人善用的决断,总的来说还是安王主导的那场胜利。

    无形之中楚天煦在中央军中的威望是树立起来了的,更别说不知情的朝廷百官了。

    难不成楚天煦事先便想到了此中结果才卖力亲战的?其实他完全是可以在后方坐镇便好,一个皇子,外人哪会多说半句。

    如此想来,好像还真是为他人做嫁衣,被别人算计了!

    楚凝陌一脸肃然道:“如此说来,子汐觉得楚天煦这人可是了得,雄才大略,其心难测?”

    林子汐目光一闪,笑道:“雄才大略有没有尚不知道,只是其心难测倒是真的。”

    “你与之周旋是否会有危险?”

    看着长公主露出担忧的神色,林子汐笑得温和。

    “目下没有,若有变化我会远离此人,殿下无需忧心。”

    “如此甚好。”楚凝陌说着便站了起来,拢一拢披风。

    林子汐不傻,顷刻便明白了这是长公主的送客之意,于是她也站了起来:“多有叨扰,子汐告辞。”

    楚凝陌却也没有挽留,笑着便将李林子汐送到门前,又叮嘱她注意自身安危,便转身往宫灯走去。

    站在门口的林子汐却是心中忐忑,如何她就有一种失落的感觉呢?

    她回首看向屋里,心中一叹:她就连挽留都不挽留一下?

    只见长公主轻轻吹灭宫灯,外间一下子变暗了下来,只剩内室烛灯昏黄。

    内心一个声音在呐喊,于是她转身走近楚凝陌,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当林子汐伸出手搭上楚凝陌的肩膀,指尖掠过前方少女精致的脖颈时。

    楚凝陌无声苦笑。

    “二小姐还有事?”长公主语气淡淡。

    林子汐突然凑上前,前胸靠着她的后背,眼中满是认真:“还有一件事比先前那事还要重要。”

    “何事?”

    林子汐黑亮的眸子里柔情蜜意,一字一句问道:“殿下不想我吗?”

    这话寻常大家闺秀问来定会害羞脸红,可是林子汐有着某种觉悟,问起来自然没皮没脸,她对自己与楚凝陌亲密的关系认识得更加深刻了。

    “想了。”

    楚凝陌转过身来看着她。

    林子汐被突如其来的冷光闪了一下。

    再看长公主脸上无波无澜,林子汐却莫名红了脸。

    说来也是奇怪,从前长公主亲她抱她,她只想反亲回去,浑然不觉害羞为何物。可自打上次她欲亲近某人被拒绝后,她现在连想一想当时的情景都觉害臊难耐,更别说在这夜深人静的闺房,听她说着‘想了’这话,却陡然体会到了心跳加速的悸动。

    这种感觉让林子汐有些慌,但是此刻她却无暇顾及这些。

    一只纤细瘦长的手伸了过来,握住她的。

    女人的手有些单薄,即便在这六月的初夏天依然凉凉的没有热度。

    两人的手交握,在烛光下如两块羊脂白玉。

    “子汐这是还想与本宫当情人吗?”楚凝陌淡淡开口问道。

    林子汐小心翼翼掩饰着幸灾乐祸,心中愉悦,看吧,还装什么清高,你就是喜欢我的,可她得意的神色还是流露了出来。

    她笑容满溢,凑近她的耳际暧昧道:“自然是想的,殿下此等美人哪里去寻?”

    在林子汐看不到的地方,楚凝陌眼底闪过受伤,嘴角却扯出一丝轻蔑。

    她突然对这种没有感情的亲密行为有了一丝厌倦。

    曾几何时,她乐此不疲的和各种女人穿梭在这种亲密行为中,甚至荒唐的养着满院子的所谓美人,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薄情寡信的负心女,如今这怕是报应了吧。

    林子汐以为楚凝陌的沉迷便是许可,当即胆子便大了起来。

    她亲吻着她的耳际,轻轻点点,如羽毛拂过。

    楚凝陌抽出手,脸上挂着清浅笑意,语气却是冰冷的,“事情说完了,你就回去吧。”

    林子汐面皮一僵,这是,耍她?

    林子汐猛然把楚凝陌拉了一把,抓着她恶狠狠控诉:“殿下,你学坏了!”

    楚凝陌却不满的皱起了眉头,但是她本身就不太舒服,力道上也就显得有些弱了,没能及时挣脱林子汐的禁锢。

    一个转身两人靠在了柱子上,瞬间亲密无间。

    林子汐顺手解开她的披风,往地上就是一扔,手不由自主的就开始放肆游走。

    感受到楚凝陌的抵抗,她顿时脑海中就开了花,上一次不愉快的经历闪过,她拉开睡袍的细带,用力的扯开肩膀处的遮挡,唇紧跟着便覆了上去,亲吻、吮吸、啃咬

    一切的行动像极了欺负少女的恶霸。

    不同以往,楚凝陌却不是享受的面容。

    她抓住林子汐的手臂,试图推开身上的人。

    无果后,冰冷的声音响起:“本宫不舒服,并不想做。”

    林子汐却不管这些,她已经被迷了心神,只想索取。

    待到她的手指触摸到下面的粘稠液体时,她顿时醒过神来,一脸的尴尬与不好意思。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来事了。”

    某人急速的将被自己扯下的衣服拉上。

    这身道歉来得并不及时,长公主没有回应,只整理着自己的衣裳,待睡袍系带被重新系上,她才出声道:“夜深了,二小姐先回去吧。”

    林子汐下意识后退一步,心中很吃了一惊。

    她印象中在情事上荒诞的长公主,什么时候变冷淡了?

    似乎并无怪罪的意思。

    林子汐粗线条的自然没有注意到楚凝陌情绪的变化,只以为长公主是真的因月事不舒服才拒绝的,一心想着自己的唐突。

    “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突然没了耐心再听长公主说什么,连忙告辞。

    楚凝陌心中失落更甚,连一句简单顺嘴的叮嘱都没有,当真是令人心寒呢。

    没有觉悟的某人当真是推门就走,连一句多喝点红糖水的关切之情都没有,因为这些在她看来伺候长公主的人都会办的妥妥的,又何须她来操心。

    或许这便是不爱吧,楚凝陌想着,到底她们也只是有过肌肤接触,不谈感情的肉体关系而已。

    这样,也好!

    外间天幕黑沉,点缀着暗淡的星子,月弯如钩,洒下凉凉月光。

    像极了她心中此刻的一片荒凉。

    直到上了马车,林子汐才想起不知道长公主来月事会不会肚子疼?是不是得给她弄个暖宝宝什么的?可是这古代哪里有这东西,搞成个热水袋倒是可以。

    “琉璃,府中可有酒囊?”

    “这个奴婢怕是要去找一找。”驾车的琉璃一阵思索,小姐这般离不开酒了?还要搞着随身的酒囊?

    翌日一早,昕月就给林子汐弄来了一个小小的酒囊,也就能装个三四两酒吧,她想小姐即便想喝,这些总是够了的。

    “这般小?”

    “这还小?能装个四五两呢?不小了。”昕月本就反对小姐要带酒囊的行为,如今看小姐还嫌弃的模样,顿时就不高兴了。

    “您一个姑娘家家的,整日带着个酒囊在身上像什么样子?京城的各家公子哪个还会看得上您,想把您娶回家去?”

    林子汐脸色黑了一层,她如何就要挂个酒囊在身上了?

    “你从哪听说的本小姐要挂身上了?”

    “不挂身上,您还放屋里?”昕月嘲笑道。

    “嘿,我说你这丫头,三天不骂是要上房揭瓦?”

    “奴婢说得对哪里要遭骂?老夫人都不准您喝酒了!”昕月有后台,丝毫不畏惧。

    “懒得跟你说,去找几根细长的布带来,将酒囊与布带钉在一起,做成可以这样系的样子。”林子汐比划着。

    这点昕月倒是听明白了,对自己拿手的针线事她一向利索,只是她不知道小姐为何要这样?

    直到将东西绣好,昕月拿着这个酒囊左右翻看一没看出多缝上去的这几根带子作何用。

    “烧壶水装到这个酒囊里,看看暖不暖和?”

    “这还用看吗,肯定暖和?”

    “既然暖和,那你就将这酒囊送到长公主府吧,告知青梅,里头装下热水后将酒囊系在殿下肚子上便可,能缓解疼痛。”林子汐吩咐道。

    “小姐你早说是解月事疼痛的奴婢不就知道了,奴婢这就去。”昕月兴冲冲拿着酒囊跑了,留下林子汐一脸被自己丫头嫌弃的无奈。

    这边长公主府中,楚凝陌唤来了白鹰,将事情交代一番,便让他盯着安王,从前太子、吴王与陈王处她都有安插探子,甚至重臣权贵家也不例外,只是没有将不成气候的安王放在眼中,以至于安王府中连个打探消息的人都没有安插,才造成了如今的被动局面。

    白鹰受令而去。

    待得白鹰离去,昕月匆匆赶来,却是没有见到长公主,只被青梅拉到一旁,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后,昕月将小姐吩咐送来的酒囊拿给了青梅,并将用途告知便离去了。

    只是青梅拿着这滑稽的酒囊左右不是。

    一方面她没想到任性自私的二小姐会命人做这个送来,另一方面她觉得这个酒囊缝上系带挂在腰间太大了,显得主子跟怀孕似的,一点也不雅观。

    于是理所当然的这酒囊并没有被青梅呈上去。

    回到林府的昕月迫不及待的便去小姐的小院领功了,只是在被小姐问道可送到长公主手上后反问了一句:“您不是让我拿给青梅吗?”

    “拿给青梅是没错,你就没有看着她拿去给殿下?”林子汐白了她一眼。

    “拿给青梅,她自然会给殿下的,小姐这般着急做什么?要是你信不过奴婢,自己送过去多好。”昕月满不以为然反驳道。

    林子汐被她气笑了,“你当真没有一个做丫鬟的觉悟,说得话非要气死本小姐不可。”

    “还不都是小姐你惯的?”昕月吐吐舌头,眉飞色舞道。

    “你呀,如此灵牙利嘴哪个好人家还敢要你?”林子汐不住叹息。

    “小姐有人要就行,不用惦记着奴婢的。”昕月这话说得实诚,还一副她家小姐怕是真没人敢要的担心,搞得林子汐都不好继续怼她。

    当夜,架不住林子汐不放心昕月办事,还是在此来了公主府。

    紧闭的房门,昏暗的光线,蜷缩在床榻上的人没有丝毫动静。

    林子汐轻手轻脚的走近。

    “何人?”

    一道冷声传来。

    看着面无表情的长公主,林子汐突然一笑:“殿下已经要睡了吗?”

    楚凝陌语气凉凉:“二小姐深夜到访,还这般鬼祟,莫非是要对本宫不利?”

    “不利?”林子汐蓦地睁大了眼。

    楚凝陌坐起身来看着林子汐,神色冷淡。

    “怎么了?”林子汐上前一步,轻声问道。

    “无事,只是不知道二小姐这深夜到访又有何事,还是说本宫的寝殿二小姐当成自家的了?”

    屋中没有开窗,垂着窗帘,显得昏暗沉闷。

    听了长公主这话,林子汐突然觉得心中也沉闷了。

    很快她又自我开导:念在她来大姨妈情绪不稳定的份上,不要计较。

    林子汐靠近床榻,嘴角弯了弯,“殿下的不舒适感可好些了。”

    对于林子汐突如其来的关心,楚凝陌并无太多感受。

    对于长公主的沉默,林子汐总感觉哪里不对,可是她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好继续道:“我来就想问问今日昕月送的暖宝好不好用。”

    “暖宝?”

    “是的,应当能缓解些许疼痛的。”

    虽然没有见到所谓的‘暖宝’,但楚凝陌大概猜到了林子汐应当是送来了某样东西,至于为何没有呈到自己面前,她想可能是还在青梅那处查验。

    “些许疼痛,女儿家都经历过的,本宫亦非矫情之人,本不劳二小姐费心,这枚玉环就权当是本宫多谢二小姐之情了。”

    楚凝陌随手拿起床边桌案上的一枚小小玉环递了过去。

    林子汐不知为何,看着这枚玉环,心中颇为不是滋味。

    一腔热火,好似被人浇灭,自作多情之感油然而生。

    林子汐面上神色变幻,最终平静下来,冷声道:“殿下是觉得我碍事了?”

    房内一时没有动静。

    不知多久,一道轻柔冷淡的声音传来:“二小姐想多了。”

    林子汐暗舒口气,但是又因着长公主好似啥也没说的话真的想多了。

    她抬眸看向长公主,女人面上没有多少表情,只有一双黑宝石般的眼睛透着冷意。

    林子汐差点打了个寒颤。

    她怎么不知道长公主不笑的时候这般冷呢?

    “本宫乏了。”楚凝陌懒懒靠在床栏上道。

    虽是困乏的模样,可是长公主身上散发的威压却是她从不曾感受过的。

    林子汐赶忙起身,有些落荒而逃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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