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第108章
慕瑶忽然间就病了, 也变得不爱说话，连侯夫人交给她管理侯府的权力也还了回去，每日只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出门。
任君泽去看她, 没有再遭受阻拦，只是他能见到的也只是一具如今还活着的躯壳，慕瑶最多只是静静地把目光放在他身上一会儿, 然后又看向其他处眼神放空,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管任君泽与她说什么，慕瑶也都是永远一副淡淡的模样，听没听进去不知道，反正是绝对不会回复一句, 就像是男人在对着空气说话，甚至空气有时还能传来回声。
男人每次来都会问同一个问题：“你爱的是我，还是大哥？”
没有回应。
可任君泽依然锲而不舍地问, 仿佛只要没有得到答复，他就可以永远自欺欺人。
慕瑶怎么会不爱他呢，会陪他在屋顶看月亮，会接他散值，会夸他最棒的妻子……怎么会不爱他呢？
在演了半天的独角戏，讲得口干舌燥都没有得来慕瑶的一个眼神时, 任君泽心中苦笑, 面上却还在小心翼翼地问，怕是惊吓到她：“母亲想出去散散心，打算带你和大嫂一起去寺庙住上几天，你愿意去吗？”
任君泽如今已经一律称白霜为大嫂，绝不过一点界，不过他想慕瑶现在的状态, 应该不会愿意出门，尤其还是与白霜一起。
却不想慕瑶的眼珠子忽然转了一下，半晌后点了点头。
男人还没来得及感到欣喜，突然想到了什么，神情渐渐染上苦色，心中密密麻麻的嫉妒犹如破土而出的藤蔓，一点点将他缠绕收紧。
是因为寺庙是他们初遇的地方吗？
他忽然不想让她去了，可任君泽知道慕瑶现在的状态不好，或许出去走走能让她放松一下心情。
不管怎样，他不会跟她和离，他也绝不会放手，他们的人生还很长，他们也有过甜蜜的时光，为什么不能将错就错，放下过去重新开始？
准备出发的那天，任君泽看着脸色仍然有些苍白的慕瑶关切地叮嘱道：“到了后一定不要乱跑，最近有逃犯越狱，不太安宁，我会多派些人手送你们过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要出门心情好了一些，慕瑶没有对他置之不理：“嗯。”
听到她终于愿意搭理自己，任君泽眼里终于亮了亮，他相信慕瑶心里总是有他的，只要他再多点耐心，等她想通就好，说不定这次回来之后，他们又可以恢复到之前一样。
任君泽又吩咐了护卫几句后，目送着马车渐渐走远。
马车上，慕瑶吹了点风便咳了两声，侯夫人立马关心道：“瑶瑶身体不舒服？”
这要是不舒服，寺庙里可找不到好大夫，侯夫人一时想要不要还是让小儿媳留在家里。
慕瑶笑着摇了摇头：“瑶瑶无碍，就是喝了点风呛了嗓子，一会儿就好。”
侯夫人于是放了心。
只是慕瑶知道，是这具身体撑不了太久了。
戏台搭了这么久，也该落下最终帷幕。
灵清寺是京城最有名的寺庙，位于京城郊外的紫驼山上，庙里香火旺盛，是夫人小姐们求子求姻缘的好地方。
往年侯夫人每月初一都会来捐赠香火为儿子祈福，如今大儿子虽然已去，她也要为儿子在那个世界祈求善缘，然后保佑全家平安，小儿媳让她早早抱孙。
侯夫人已是常客，寺庙里的住持见到她便直接安排了厢房，随侯夫人拜佛上香之后，慕瑶终于有了自由活动的时间，走到寺外朝东边看去。
那里有一片树林，而穿过树林之后，便是一处深不见底的悬崖。
那是她的落幕之地。
……
郊外一座荒废的破屋子里，两名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的男人挤在一个火堆前取暖，手里啃着的是实现偷来的馒头，如今哪怕又干又硬，他们也不得不咬着咽下去。
“大哥，那任家小儿穷追不舍，怕是明天就能搜查到这里来，我们没马也没粮，这可怎么办是好。”
被称作大哥的男人狠狠咬了一口馒头，仿佛手下的馒头是那任君泽的肉似的，半晌他突然想到什么，问道：“之前我们是不是看到了任家的马车上了山？”
另一个男人回想了一下，点点头：“应该是。”
“我们夜里上山，抓了他的家眷，等他来时就用人质威胁他，看他要人还是要功了。”
夜间的灵清寺少了白日里的喧嚣，只剩下山间的幽静，慕瑶睡不着，便披上了衣服打算到院里走走，却不想刚出来没多久，另一边的房门打开，白霜也走了出来。
她好像是刻意在等她，直接走到慕瑶面前说道：“我们谈谈。”
慕瑶表情淡淡，但没有像面对任君泽那样不理人，大概是为了避免吵醒侯夫人，她压低着声音说道：“我们应该没有什么好谈的。”
白霜微微蹙眉，开门见山道：“我们已经解释过很多遍，我跟君泽什么都没有发生，之前错误的心思也早已被纠正，他现在一心只有你，你还有什么不满的呢？”
这不是白霜想帮助二人和好，只是她舍不得看着男人每日心事重重，愁容满面，甚至每晚坐在慕瑶的屋顶上借酒浇愁。
如果可以的话，她更愿意自己就是慕瑶，她的一切都让她羡慕不已，所以她一直不明白慕瑶在矫情什么。
“我和他的事，应该还轮不到大嫂来管。”慕瑶眼里多了几分嘲讽。
“你怎么……”白霜还没说完，忽然感觉到颈间一痛，随即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慕瑶顿时两眼睁大，可是还没等她喊出声来，也被同样的方法劈晕了过去。
两个蒙面的男人对视一眼，然后一人扛起一个，朝着他们事先勘探好的路逃去。
一路上老二忍不住八卦：“大哥，听她们刚刚的对话，这任君泽居然还和嫂子搞到了一起，好家伙，艳福不浅呐。”
老大阴测测地冷笑：“老子连个娘们都没有，他倒是快活，到时候将这个丑闻公之于众，看他还有没有脸做他的世子。”
天渐渐大亮，任君泽带着人马顺着逃犯的踪迹追到了紫驼山上。
眼看着离灵清寺越来越近，他心底愈发地不安起来，母亲和妻子大嫂都在这里，她们会不会有事？
待他到了寺中准备搜查一番时，却见母亲哭着跑了过来：“君泽，你嫂子和瑶瑶都不见了！明明昨晚我睡前还看着她们进屋的，今个一大早就发现她们都不见了。”
已经先在周围搜查起来的士兵这时也来报：“禀大人，在东边的树林里发现了男人的脚印。”
心底的担忧成真，任君泽收紧五指攥成了拳头，忍下火气安抚了母亲之后，对手下的士兵道：“留一半人看住寺庙，剩下一半跟我走！”
“是！”
穿过树林时，一群人才发现前面竟然是悬崖，而他们要找的人此刻也正站在悬崖边。
任君泽只见他要抓捕的两个逃犯分别掐着慕瑶和白霜脖子，同时一只手抓着她们的手臂，他们站着的地方离崖边不过三尺多的距离，只要用力一推，便会掉落悬崖，尸骨无存。
他脸色已经阴沉了一片。
看到他的出现，老大冷哼一声：“任大人，等了你这么久，可终于来了。”
“牵连到女人算什么本事？”看着慕瑶因为吹了一夜冷风而愈发苍白的脸色，任君泽咬牙切齿道。
“法子不在优劣，有用就行。”老大提出了要求，“现在给我们兄弟准备两匹马和一些银两，然后你亲自送过来，等我们顺利离开后自然会放了你的妻子和情人。”
听到对方将白霜称作他的情人，任君泽身体微僵：“闭嘴，再敢胡说一句，休怪我不客气。”说着他从手下手里接过弓箭，对准了老大。
手下士兵基本都知道白霜是任君泽的长嫂，一时没有多想，只当犯人实在胡说。
老大给老二使了个眼色，两人同时向后退一步，眼看着离万丈深渊越来越近，白霜害怕得惊叫了起来。
慕瑶虽脸色和唇色都十分苍白，但整个人十分平静，似乎自己此刻不是被抓，身后也不是掉下去便尸骨无存的悬崖，不过大概所有人只当她此刻是已经吓得失语。
“你要是敢乱动，这两个女人可就不保了。”老大威胁道。
双方僵持许久，任君泽放下了手中的箭，按照对方说的话，牵着两匹马走了过去。
可就在交接之时，任君泽袖中隐藏的匕首顿现，朝着老大胸前狠狠刺去，同时身后一支箭飞来，命中老二的心脏。
老二吃痛松开了白霜，当即踉跄后退几步掉下了悬崖，老大也吃痛松了手，可他反应更快，抱着死也要有人陪葬的想法，硬是撑着伤痛一手拽住一个女人，将慕瑶和白霜齐齐推了下去，然后自己倒在了一边，随后又是一箭射中了他的心脏，他彻底没了气息。
而任君泽眼疾手快，一手拉住了一个，只是只剩他一个人在崖上，两个人的重量势必迟早会将他也拉下去。
“坚持住！”任君泽咬牙撑着，他听到后面已经有马蹄声过来了。
“君泽，你放开我吧，反正我已经没有了牵挂，该去陪世子了。”白霜哭得伤心极了。
任君泽下意识又握紧了拉着她的右手，却忽然感觉到自己左手的手指正在被扒开。
“慕瑶，你在做什么？！”
“任君泽，”慕瑶露出了在那件事之后对他的第一个微笑，声音平静又像是解脱，“我可以告诉你了，我初遇的，喜欢的，想嫁的，从来都不是你，是我认错了人，放我去找他吧，谢谢你。”
说着，她不惜掐上男人的手，让他吃痛地松懈了力道，随后那截纤细的手腕如断了线的风筝，从任君泽的手中挣脱。
慕瑶的身体迅速下落，在男人震惊痛苦的眼神中，消失在了悬崖之下。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