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第107章
世子的去世并不是突然, 而是早有预兆,早在入冬之后,他的病便是缠缠绵绵, 一会儿好一会儿又严重起来,但直到冬至这天,才是状况最差的时候。
大概是察觉到自己时间不多, 世子虚弱却坚定地要求:“我要……和霜儿单独说说话。”
彼时侯夫人已经哭得不行, 本想和儿子多待一会儿,可碍于儿子坚持,只好叫一群人都出去,把空间都留给了儿子儿媳。
“白霜……”世子忽然叫了妻子的全名。
还没来得及去细想这称呼的变化, 白霜赶紧低头靠了过去,想听清楚他要说什么。
“白霜……我死后,我的一切财产都归你, 你也可以改嫁……”
白霜微愣了一瞬,没想到丈夫已经为她考虑了那么多,只是还没等她感动太久,就听世子又道:
“你可以改嫁给任何人,除了……君泽,他的妻子……只会是阿瑶, 你不许……伤了阿瑶的心, 不可以……破坏她的幸福。”
一时间,白霜宛若五雷轰顶,此刻她竟不知道是该震惊丈夫知道她和二弟的事,还是该震惊丈夫居然是喜欢慕瑶的。
她更在意的还是前者,白霜颤着嘴唇问道:“你……早就知道?”
世子闭了闭眼,当作默认, 他虽身体不好,却不是眼瞎。
再睁眼时,他第一次对白霜语气强硬:“你向我保证。”
白霜由于震惊和害怕,已经生不出其他想法,拼命地摇头:“我不会……我不会……”
丈夫没有将这桩丑事公开于众,已经是对她的仁慈,她就算永不改嫁,一辈子在侯府做个寡妇,也能此生无忧,哪还敢肖想太多。
更何况,那个男人的心底怕是早已没有了她这个人吧,白霜苦涩地想。
“好,你要……记得。”世子像是终于放心,眼睛再次渐渐闭上。
意识完全消失之前,他仿佛回到了当年幼时,与母亲去寺庙祈福,遇到了一个扎着两个小羊角辫儿,会甜甜叫他“大哥哥”的女孩。
世子还是没有抗住,死在了这个冬至的夜里。
察觉到丈夫已经没了气息,白霜微怔之后便是泪水不受控制地流出,这其中有难过,有后怕,还有对未来的恐惧和迷惘。
她好像……又是孤身一人了。
世子逝世,整个侯府一夜未能安眠,布置好的灵堂中,侯夫人已经哭得肝肠寸断,白霜也已经一身孝衣守在这里。
任君泽也没有想到兄长说离开便离开,他直愣愣地跪在棺材前,心里茫然不知所措。
最后到大半夜,侯夫人已经哭得晕过去,侯爷带着妻子回去休息,而之前也在这儿一起守着慕瑶也早被任君泽催着回去休息,三更时,灵堂只剩下白霜和任君泽两人。
白霜也终于找到了机会,将心中闷了许久的话告诉他:“君泽,你大哥他早就知道……早就知道我们之前……”
后面的话不用详说,任君泽已经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
若是大哥知道,为什么不直接拆穿他们!
白霜一想到自己曾无数次有可能会被揭穿便是一阵后怕,再加上陡然失去丈夫对未来的迷茫,不禁小声哭了起来:“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他叫你们都出去时,就是在告诉我他都知道。”
因为两人挨得近,这会儿夜间又冷,白霜不自觉地往心上人的怀里靠去想要寻求些许温暖和安慰,任君泽对白霜的感情本来就很复杂,他怜惜她在如此年轻的年纪失了丈夫,又因为刚刚的震惊失了会神,便没注意女人向自己靠来。
可这一幕刚好被刚刚过来想替夫君接班守灵的慕瑶看在眼里。
她没有愤怒,没有惊讶,唇边甚至带着淡淡的微笑,走到两人身边,柔声道:“夫君,换我来守着大哥吧。”
陡然出声的慕瑶还是把两人吓了一跳,意识到自己此刻和白霜的姿势不对时,任君泽猛地就要和白霜分开,可是这样的动作只会像是掩耳盗铃,欲盖弥彰。
任君泽仓促地想要解释:“瑶瑶,我不是……”
“原来这就是夫君当时说的绝对不会喜欢我的原因了吧。”慕瑶声音淡淡,可远比生气发怒来的吓人。
男人赶忙起身想要解释,可他触碰到慕瑶手臂的手被她一把扫下,慕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嘘,别让叔嫂相通这种腌渍事污了大哥的耳朵。”
被她的语气中的鄙弃刺激到,白霜极力否认:“没有,我们没有你说的那么……”龌龊。
她想反驳,那她的丈夫还喜欢着他的弟妹,这又算什么。
慕瑶表情平静:“放心,既然大哥为了侯府的名声一直没有说出口,我也不会揭穿你们,只是任君泽,请你之后搬出我的房间,或者你觉得那是你的院子,等大哥的事之后,我给你一封和离书,我搬回慕家也可以。”
慕瑶说完转身离开,任君泽心慌地拉住她的手:“瑶瑶,我们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现在心里只有你一个人,我不要和离。”
“和我成亲的那天,你在大哥的院子外面喝醉了,就是为了她对吧,说出那番话也是为了她,我不信我们成亲之后,你们没有过私下交流,对吗?”慕瑶一句一句地说着,任君泽竟一点也没办法反驳。
“我……”
“你可真恶心。”慕瑶眼里闪过一阵厌恶,然后强行甩开他的手,离开了灵堂。
任君泽被她眼中的嫌恶刺痛,终是不敢再往前迈出一步。
白霜也愣愣地看着,整个人不禁颤抖起来,她好像……已经破坏了和丈夫的承诺,这可该怎么办是好?
“君泽……她会不会告诉……”白霜忍不禁担心,她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来往了。
“她不会!”任君泽带着些愤怒和恼意打断她,现在这样的局面他们两人都有责任,任君泽对自己也是气恼不已。
想到慕瑶会讨厌他,会与他和离,任君泽的心像是被无数根针扎着,密密麻麻地疼得厉害。
慕瑶也说到做到,在侯府白事的这段时间,没有闹出任何的动静,她像个再合格的媳妇不过,在婆婆伤心得身体不好时,将整个侯府管理得井井有条。
只是她早已喝令任君泽不许再进她的房间,也有七天没有再见过男人一面。
事情结束后,慕瑶也一如所说,写了一封和离书送到任君泽面前,叫男人急的当场撕毁,然后祈求她不要和离。
“石头是捂不热的,我已经受教了,你又何必要这样纠缠下去。”慕瑶眼里早已没有了之前那样真挚热烈的爱意,仿佛在那一晚,一切就已经被冷水全盘浇灭,现在她的心中只剩下平静。
任君泽想到的只有解释:“瑶瑶,我真的和她什么都没有发生,我承认之前喜欢过她,可是自从娶了你之后,我的心里渐渐只剩下你一个人,那天只是因为大哥走得太突然……”
“嗯,我知道了。”慕瑶敷衍般地应下,似是相信了他的这番说法,开始她的态度并未有任何改变。
想到慕瑶有可能会在跟他和离之后去了草原嫁给别的男人,任君泽说什么都不同意和离,甚至不惜把兄长和母亲搬了出来:“大哥刚去,母亲已经受不得任何的刺激,求求你,就是为了母亲,也不要与我和离好不好。”
慕瑶终究是心软,暂时没有再提和离一事,只是每日与任君泽几乎不见面。
连他的同僚都开始奇怪:“任兄是不是和贵夫人闹了什么矛盾,好像已经很久没看见贵夫人来接任兄散值了。”
这句话就像一把刀扎在了男人的心上,他不由得苦笑,这些天他已经快用尽了方法,却不知道怎样才能让慕瑶再肯见他一面。
两人现在虽然没有和离,却也已经貌似和离。
还是侯夫人发现了两人的不对劲,在大儿子离开之后再次让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一顿饭。
只不过慕瑶不想让长辈担忧,在饭桌上掩饰了过去,甚至还能和任君泽装作已经和好的模样,只是离开侯夫人的视线之后,慕瑶便立刻放下挽着男人的手,嘴里说出这些天在心中想了无数次的感慨:“若是当初我没有在寺庙里遇到你多好。”
这句话被任君泽敏锐地捕捉到,他听完微微一愣,下意识说道:“我没有去过寺庙……小时候,只有大哥才会被母亲带去寺庙祈福。”
慕瑶的脚步蓦然顿住,随后她的脸上出现了像是听到了什么十分令人震惊的事情的表情,从错愕,到难以置信,再到恍然大悟,最后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希望,脸上只剩下悔恨和悲伤。
随后慕瑶踉跄着身子,像是逃避着什么一般,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
任君泽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可明白的真相却让他几欲崩塌。
或许……慕瑶眼中令他着迷的温柔和爱意,从来不属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