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我现在正在忙,你的事等会儿再说。”
听到司钺冷冰冰的回答,阿麦脸上丝毫不恼。他自觉站在身穿厚重防护服的司钺身后,饶有兴味地看着她专注工作。
现在距离上次他们见面,已经又过了一个多月。
在她从天坑回来后,侯老终于看不惯司钺的继续摆烂与混日子,便给她安排了越来越多的工作,好在司钺都表现得出乎意料的好。
也许是出于对自由军监护系统的自信,他渐渐给了司钺更多的人身自由,甚至默许她像其他人那样可以去地下城找乐子。
今天阿麦终于完成了那个棘手的任务,他一回来就匆匆洗澡换衣,马不停蹄地跑到侯老这里来见司钺。
离开基地的这段日子,他无时无刻不在思考两人之间的事。
他自己也很是奇怪,这些年见了这么多的人,甚至父亲也给他推荐过许多优秀的omega,但是只有见到安妮这个平平无奇的beta的时候,他的心跳会忍不住加快。
上次他送安妮去见侯老后,更是在内心一遍遍问自己到底怎么回事。后知后觉才发现,原来这就是心动。
这是当初约瑟叔叔看到苏西婶婶时一样的心动。
原本他也想给这个倔强的小beta一点适应的时间,好让她多来了解自己,最后主动接受自己。
可是在联邦军的冷凝激光再次从他的眼前穿过时,他突然就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了,必须立刻马上把心意与决定告诉安妮。
哪怕能想到这么突然她一定会很抗拒,阿麦也觉得无所谓。他们将会有很长的时间相处,最后她一定会像苏西婶婶爱约瑟叔叔那样,深爱上自己。
不过阿麦的这份自信,在司钺这里始终都是个笑话。
司钺按照侯老的要求,操纵着巨大的机械臂焊接出各种规格形态的金属件。
每个金属件形态差异很大,且要求精度很高。因此无法批量生产,只能靠人工手调参数一步步进行,十分耗时间和精力。
等到她把侯老今日给她下达的任务完成之后,时间距阿麦出现已经过了五个小时。
正当她仰头锤着肩颈准备休息时,转身就惊讶地发现阿麦竟然还在等自己。
“你还在这?”
她语气里满是不理解,这家伙不是平时很忙吗?如今竟然还有这时间和耐心与自己耗。
阿麦半倚靠着工作间的金属墙,见司钺看过来立马表现出放松的神色。
“是你让我等的,我当然在这。”他边说边露出得意的笑容。
阿麦所展现的诚意与执着,加之他那张倜傥多情的脸,如果换个人见了,心里多少会有触动。
但可惜,他面对的人是司钺。
司钺摘开护目镜,流利地脱下防护服再折叠放好,弯腰对扫地机器人设定好工作时间后径直走了出去,动作一气呵成,甚至看都没看门口咧着嘴笑的阿麦半眼。
不知道司钺还要去干什么,阿麦神色一变立马追了过去。
“你去哪?不是说好等你做完事就听我讲的吗?”
阿麦跟在司钺后面说个不停,明明是个一米九的大高个alpha,那喋喋不休地神态活像个受了怨气的小丈夫。
司钺被他烦得累了,忍不住把他堵在自己房间的门口说道:“侯老不在,我已经干了一天的活,现在非常极其饿。”
她满脸掩饰不住地疲惫,无奈叹口气道:“这样吧,你等我换身衣服,我们去地下城的食肆里边吃边说。”
阿麦一听两眼瞬间有了光,“安妮,没想到你现在连地下城都熟了呀,看来侯老挺看重你的,我……”
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司钺无情地给隔绝在门外,司钺自然也不在乎他想说什么,因为她现在真的太累了。
司钺躺倒在床上,用胳膊拦着眼睛想让自己濒临崩坏的神经快速舒缓下来。
她已经连续两周没有睡个安稳觉,平均每天的完全休眠时间不超过三小时,再加之侯老给她的工作需要高度的精神集中,导致她一离开工作间就想原地躺平。
她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赶紧联系到外面,把自己和在这里惨受折磨的无辜民众都解救出去,然后什么也不管地先睡个昏天暗地。
十分钟后,司钺身穿和自己原来衣服同样款式的卡其色工装出现在阿麦面前。
她垂眸扫了一眼自己的衣服,然后对阿麦说道:“谢谢你拜托苏西婶婶给我做衣服。”
原谅她这样一个整天睡不够的人,即便说着感激的话,也实在是摆不出什么好脸色。
阿麦先愣了一下,然后才有些害羞地侧过头抬手挠挠头发,“嗨,苏西婶婶怎么把事情都跟你说了,我明明让她保密的。”
他偷偷瞄了司钺一眼,小心翼翼中又带着一丝期待,“那苏西婶婶还跟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走吧,我饿了。”
司钺神情淡定又冷漠,拍了拍还沉浸在小鹿乱撞的阿麦,让他挪开一些好让自己推出一辆轻简的飞摩。
这飞摩还是侯老看她工作努力,这么长时间除了偶尔偷懒外没闹出什么幺蛾子,便破例让人给她配了一辆。
为的就是让她不要一有时间就来霍霍自己的仓库,多去外面的地下城逛逛。
阿麦回过神后看着司钺推出的飞摩,脸上闪过一丝诧异,这玩意儿在他看来和儿童车差不多。
“安妮,你就骑这个过去?”他自认为大度地说道,“要不我带你过去吧,这个也太寒酸了。”
司钺闻言瞬间瞪了他一眼,“再寒酸也是你们给我的,我都没嫌弃什么。再说了,我还就喜欢这样简单明了的。”
说罢,她直接翻身上车,招呼也不打一声眨眼间就消失在前面的走廊拐角。
因为侯老早就不指望她能把走廊的残次品给清理干净,便在司钺正式接手工作的第二天就叫了七八个人来把走廊都给腾空。
看着眼前人突然扬长而去,阿麦这才懊悔地拍了拍额头,他本意其实就是想和司钺同乘一车,可张口的话就变得像贬低人一样。
他立马大步追了出去,希望司钺能在外面等一等他。毕竟他可没有司钺这种嚣张的待遇,竟然敢把飞摩开进研究所里,也不知道侯爷爷是怎么答应她的。
等阿麦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追出来后,门外果然已经没了司钺的身影。
他摇摇头,露出无奈又宠溺的笑。他的小beta哪里都好,就是脾性大了些,以后得想办法给她改改。
……
说到底,司钺的飞摩到底是性能上差些,即便她先离开了这么久,最后还是在半路就被阿麦轻轻松松追上。
地下城的入口很明显,即使不用导航,也能从地面的人流走向判断出该往哪个方位。
整个自由军基地,如果把“天坑”比作纯洁不可沾染的圣土,那“地下城”就是与之相对的污垢泥潭。
“天坑”里养着天真浪漫只知童话的孩子,“地下城”里却是沾满恶欲肆意横行的成人。
里面有任何你能想象甚至是不敢想象的交易,热闹但也邪恶。
欢笑与惨叫交织,叱骂与哀求同起,高昂与绝望共舞……
司钺第一次孤身进入这里时,她就被空气中香甜到糜烂的气味引得快要窒息。同样的东西,对一些人是狂欢,而对另一些人则是痛苦。
也是在这里,她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种类的外星域人。他们的脸上看不出哭笑,只是一味沉默地做着手拿电击棒人要求他们做的事。
他们被当做没有感情的玩偶,用自己的特殊扮成小丑一次次取悦周围满眼轻蔑的看客。
这些都在证明,反叛军确实与外星域有着不可告人的联系。因此司钺在震惊之余也在庆幸,庆幸自己当初挺身救回了琪拉,不然她不敢想,琪拉最后会遭受怎样惨剧。
那次她从地下城回来后,整整两天都没怎么吃饭,整个人恹恹的。
要不是侯老威胁她再不好好工作,就收回她出门的权利,她估计还要抑郁上很长一段时间。
原本司钺自己都以为自己不会再去那个地方了,但她还是控制不住地跑去了一次又一次。脸上的表情也从一开始的哀痛不忍,变得乐在其中。
而她的状态,也正是监视她的反叛军们最想看到的。他们都觉得,司钺其实和他们是一类人,只是当初在联邦被压抑了天性,才不得不过着虚伪的日子。
因为阿麦的关系,周围人更是对她多有关注。不过从结果来看,司钺的表现超乎所有人的预期,他们也乐得接纳这么一个人才。
毕竟从联邦那里撬人,最后还同化为得力的自由军成员,这事说出去,联邦政府不得脸都气绿了。所以威盾越想越开心,甚至隐隐默许了阿麦的请求。
司钺和阿麦同步进入一家颇为热闹的食肆,这里最大的噱头,不是因为提供的吃食多么美味,而是因为端盘送菜的服务员是个长得像八爪鱼的外星域人。
阿麦跟着司钺找了个地方落座后,一只触手模样的东西就递了一份菜单过来。
司钺十分熟练地接过菜单,随意勾画了几下后才抬起头问对面人:“你要不要吃点什么?”
阿麦顿时露出颇感意外的笑,“呵,我还以为你要一直不理我呢。”他用食指摩擦着下巴,对着司钺就抛了个飞眼。
他也不管司钺是何表情,懒洋洋地往后一靠姿态放松地躺在座位靠背上,“本来我是不饿的,可你这么关心我,我就勉为其难的……“
“就这些,谢谢。”司钺直接把菜单放到章鱼触手上,压根什么也没给阿麦点。
阿麦上扬的嘴角瞬间僵住,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陪你”两个字噎在喉间憋闷至极。
司钺看着满是伤口的章鱼触手托着菜单伸回后厨的时候,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转眼就看到阿麦那满是怨念的黑眸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你看我干什么,是你自己说不饿的。”她现在又困又饿,才没心情和对方玩什么欲拒还迎。
阿麦努了努嘴,心想beta当真是一点也不温柔体贴,难怪父亲和叔叔他们都只喜欢omega。
可想到对面的beta是他唯一产生心动感觉的人,对方只要朝他看一眼,这股无名火突然又灭了。
“对,是我说的。”他无奈地笑了笑,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
看着司钺这一本正经、理直气壮的模样,他真是一点气都没有了,甚至还觉得有些可爱。
不一会儿,章鱼触手就托着一个餐盘回到两人的桌前,它稳稳地餐盘放到桌上后就逃也是地缩了回去。
司钺知道它是在害怕,它害怕这里的每一个人。以往只有自己还好,今天对面多了个虎视眈眈的阿麦,它又恢复了小心谨慎。
毕竟当初司钺眼睁睁看到过,因为它在收拾桌子的时候偷吃了一小块不要的剩菜,就被那桌的人硬生生锯下了一整条触手丢进烤炉里变成他们的吃食。
虽然触手可再生,但是那些疼痛却是真实存在的。
极少有人会在意,在后厨的那道门后面,它被贯穿身体的铁链缠至头部,留下蓝色血液的伤口已经被电击烤得结痂。唯剩下那堆还算灵活自由的触手,却只能沉默地用来端盘洗碟不敢停歇……
司钺真的是饿极了,她拿起刀叉就不顾形象地大口吞咽起来,看得对面的阿麦一愣一愣的,赶忙倒了一杯水递过去,生怕她把自己给噎死。
“你慢点,这的东西有这么好吃吗?看得我都想来点了。”阿麦忍不住调笑道。
司钺喝了一口水勉强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一半,最后囫囵地说道:“不好吃!”说罢她又叉起一大块送进嘴里咀嚼。
阿麦忍不住捂嘴憋笑,这小beta还挺口是心非的,看来以后听她说话不能只看表面。
就在阿麦心里在设想两人的甜蜜未来时,司钺却把反叛军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了个遍。
因为她并没有说谎,这里的食物真的难吃至极。
她的每一口都嚼得极狠,完全是把她讨厌的人都代入了进去。要不是因为这些反叛军总爱没事找事,她用得着现在在这里嚼这些塑料一样的吃食吗?
最后,司钺满满的餐盘里吃得只剩下一条烤得焦黄的鱼。
阿麦见司钺已经在擦嘴了,便迫不及待地凑上前说道:“你不吃啦?那我替……”
“不用劳烦你。”司钺再次无情地堵住他想说的话,阿麦只好悻悻地闭上嘴。就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向来在外横着走的他,如今却那么听司钺的话。
司钺按下收碟子的响铃,章鱼触手很快就从后厨伸出来收拾桌面。
在端走餐盘的上一秒,司钺眼疾手快地把鱼放在它的触手上,然后再把餐盘放在上面,掩盖住下面的鱼肉。
她的动作非常熟练快速,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了。
阿麦见状轻笑一声,看着司钺的眼神变得深邃,他此刻真希望自己是台读心仪,能直接把这个beta给看透。
“你都看见了?”司钺淡定抬眸与阿麦对视。
阿麦手指弯曲抵在唇上,眯着笑眼闷闷答了声:“嗯。”
“看见了也不许说出去,懂吗?”
阿麦配合地点了点头,然后更凑上前些轻声说道:“你是想贿赂我包庇你?”
司钺丝毫没有怯意,眼也不眨道:“不然呢?”
阿麦顿时乐了,再次向后躺在座椅靠背上,翘着二郎腿嘚瑟到不行。
“你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吗?一般的东西可贿赂不了我。”
“要什么你定,只要我给得起。”
“那我要你嫁给我?”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