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重合轨道
张凌赫挠了挠刘海坐直了身子，他不想逗她了，这不是在开玩笑，他想用最认真的态度让她知道他的决心：“你可能想不起来你昨晚跟我说过什么了。”
颜淇看他突然这么严肃一愣，她好像有点印象，她做了个梦，梦里抱着苏铭哭着说她的暗恋史，然后张凌赫突然出现了？跟她说了什么…………说了什么？完全想不起来了。她想到这里时瞳孔都震惊了，难道？那不是梦！她昨晚把自己所有的秘密全部告诉张凌赫了？天啊，她的世界完全崩塌了，简直自取其辱。
张凌赫看她逐渐僵硬的表情温和着嗓音说道：“我都知道了。”
颜淇陷入自尊心破裂的绝望中，她的秘密暗恋是完全不可以被广而告之的，尤其是不想让张凌赫知道。因为她已经一次被一次忽视了六年，她想保留自己的体面，而不是被硬生生揪出来鞭尸。
张凌赫看她沉默不语，决定把他视角里的这六年告诉她：“我昨晚一夜没睡，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喜欢我六年，我越想越自责，我第一次觉得我这么差劲，我完全配不上你的努力并肩。其实这六年，我…………”
颜淇简明扼要的得出了一个结论，配不上我的喜欢，嗯，知道了。早就知道你根本没有对我有过一点的心动，可听到他真的说出口的这一刻，还是心痛到难以呼吸。
“知道了。”颜淇打断了他的话，她的语气没有一丝的胆怯害羞，只有生硬利落。
张凌赫听出她误会自己了赶紧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其实我一直都在等你，等你长大些。我真的很愧疚………”
颜淇完全陷入了死胡同里再次打断他的话：“你没必要觉得我是女生脸皮薄说这些给我面子，我都知道，我早就知道了。”
张凌赫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为什么会觉得他是在结束他们的关系？而且，她知道什么啊知道？颜淇在他再次想开口前一股脑把自己自认为的事实说了出来：“我知道你在高中暗恋过的人，是一个学姐。我也知道你一直把我当小孩子，你的普通学妹而已。拍戏期间我们就是普通同事，你跟我说话玩笑也都是正常的，你不可能因戏生情的。所以我对你的暗恋，都是我单方面的，你不要觉得愧疚。如果你觉得我受伤了什么的，那我也不想说什么，一切都是我………”
她垂眸停顿了一秒后一字一句重重的摔下：“自、讨、苦、吃。”
张凌赫听着她说的这些事情感觉像在听天方夜谭，他说过的话歧义那么大？她居然能完全往反方向去解读？他想立马把她的想法掰回正常轨道：“我从来没有暗恋过什么高中学姐，你听谁说的？还有我说不会因戏生情是真的，我没有跟任何女演员发生过任何事情。我和你从来都不是普通同事，这个角色是我坚持要演的，我就是想和你在一个组。因为我喜欢你，我想追你，你能听明白吗？”
颜淇一下被他说的话打懵了，什么什么跟什么？她接收信号的电塔出了故障，无比缓慢的一字一句开始飘进他说的话。
张凌赫看她没有反应小心翼翼的追问：“我要追你，可以吗？”
颜淇一下陷入绝境，她根本感觉不到一丝的逻辑，明明他之前用那么多方式侧面拒绝了她，为什么现在要说出和他行动相悖的话？她走不出这个死胡同了，她闭了闭眼反问他：“凭什么你一招手，我就要向你摇尾巴？”
张凌赫瞳孔都怔住了，什么？她怎么会把他想成那样的人？是他表达的不够准确吗？颜淇看着他发懵的眼睛再次开口：“你没必要因为愧疚做出违背本意的事，我已经可怜到要你假装施舍了吗？”
张凌赫刚准备开口，门外传来刷卡声音，杰杰带着珠珠进屋找颜淇，颜淇丝毫没有给他机会再说下去转身就离开了。
因为昨晚聚餐都喝大了，导演放了一天的假给全剧组休整。颜淇洗完澡后看了眼时间，都晚上六点了？？？她感觉自己体内的酒精已经完全挥发掉了，神志意识也逐渐清醒。她看到手机屏幕亮了以后点开一看是张凌赫：【我要跟你聊清楚，你实在，对我误解太大了。】
颜淇看到他微信的这一刻，所有混沌思绪全部像铁棍塞进钥匙孔里似的，硬生生往脑海里灌，不管承不承受得住这沉甸甸的情绪。她一想到张凌赫今天说的那些毫无逻辑的话就内心难受，她的自尊已经稀碎一地了，她完全不想看到他再踩在那碎片残渣上：【没什么好聊的。】
她盯着手机发呆，迟迟没等来回复。也是，她到底在期待什么？说好放弃了，就跟这六年完全告别吧。别在揣着莫名其妙的期待去想些不切实际的臆想，是真的在自讨苦吃了。
她起身想去拿剧本时突然微信提示如同卡了机一样一条接着一条病毒般攻陷了她的手机屏幕，她一阵莫名其妙拿起手机点开一看，张凌赫发了好几条长篇微信给她？？她感觉自己花眼了，赶紧闭了闭眼晃了晃脑袋。没错，是他的对话框啊。她愣愣地坐回沙发上仔细看着他发来的每一字每一句：
【2014年9月1号，我抱着试卷回教室的路上撞到了一个女孩。那是她第一次喊我学长，紧张又胆怯。后来，我发现她是宣老师的外甥女，她每晚都会在高三办公室写作业。第一晚帮她解题，是强迫症。后来的每一次解题，不是强迫症，是我唯一能和她说话的契机。第一晚去办公室，是意外。后来每一晚去办公室，都是我故意找宣老师要求帮她拿东西，不是意外。】
颜淇完全无法相信眼前的每一个字，她无比震惊的又读了一遍。她赶紧点张凌赫头像确认了是他的微信号，真的是他发来的。
【每次听到同学夸她好看，我都替他们感觉到深深的罪恶感。她那么小，就被男生带有非正常滤镜去审视。可后来我逐渐发现了，她确实很美，我也不知不觉负上这罪恶感。尤其是那一次在礼堂和她一起亲眼目睹了别人早恋的过分行为后，我才意识到她真的太过单纯年幼了。所以，礼堂最后一周我没去。因为我知道她比同班人还要更小一岁，我不能再让她过早的太过频繁和异性独处，哪怕什么都不会发生，可我也想保护她的单纯，她处在一个非常敏感懵懂的年纪。】
原来，他没去是因为他站在了道德制高点去审视了她做出的判断。
【钟源加了她微信后，我尤其要盯着她。运动会时看到她给钟源送水，那是我第一次感到很不爽。后面不爽的事情就开始频繁发生，一次又一次挑战我的耐心。在办公室她向殷恒求助难题，被我逮了个正着，我故意敲笔警告了她。她过生日收到内容无比露骨肉麻的情书，我也都没收了。我认为她根本分不出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与其提心吊胆她会被不正当的骚扰，不如我来做这个恶人把所有可能扼杀在摇篮里。】
原来，一切她都以为是家长式教育的行为，都不单单是教育，他一直想保护她的单纯。
【乌龙情书事件，我真挺感谢高一的那个谁的。不是她写缩写署名，我根本没法和她去礼堂。那两周，我每天都在等最后那十分钟，那是她绝对会问我题的十分钟。她给我的红绳，我都系在衣服上，哪怕现在不在学校不需要考试了，我都会带在身边，因为我总感觉有特殊的魔力让我变得很顺。】
原来，他也一直跟自己一样小心翼翼的期待着跟对方每一次的说话。颜淇感觉到一阵崩溃，她一直都把他的行为带到和他本意大相径庭的道路上。她看到这里都还是很不可思议，这是她能拥有的双向奔赴吗？她哪里值得他这么默默的守护？
【拍毕业照那天我其实看到她了，但我没有勇气去找她。一是我不确定她到底是怎么想我的，二是怕要离别的情绪上头说些什么吓到她。看到她站在我们班门口哭的那次，我也心碎了，我知道我离她也渐行渐远了。我很努力的暗示她考南大，我想和她一起上南大。暗示了很多次后，她终于不去北外了。我也在她决定考南大的时候下定决心，她来了以后就告诉她，我一直在等她。等她长大，到一个面对感情问题时不再懵懂逃避的年纪。】
看到这里时，颜淇的泪腺又不受大脑控制开始往下掉眼泪，她拼命擦着眼泪都擦不尽。原来她没有过度解读，他是真的想自己和他一起上南大。
【后面的故事就不美好了，我被挖掘出道，狠狠伤了她的心，我失约了，我答应她的很多事都没做到。元旦失约是因为在拍戏，刚出道没有任何水花，对未来非常迷茫，那段时间我的意志也很消沉，反复在纠结这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公司完全不让我和任何人说出道的事情，要求保密，我根本没法告诉她。她报道那天，我给她发微信，那是她第一次不回我。】
原来，他那段时间过得也不好，独自挣扎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刻。颜淇越看越心酸，她为自己的无知感到羞愧，她一直都给他扣上了沉重的枷锁，她一直都在拿他失约的事情埋怨他。却从来没想过失约的背后，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失联的那两年，我发微信给她很多条，没有过任何的回复。我不知道她去哪里了，我一次又一次不解、疑惑、失落。我想着，等我回学校考试一定要找到她。可是，却听到她离校的消息了。她再次出现在我视线中时，改掉了她的名字，以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姿态变成了颜淇。鬼知道我多喜欢她的本名，天意，她的出现就是我人生的天意。我看到她改名无比抓狂，就像是她刻意在跟从前告别一样，一丝一毫都不想沾染上那些曾经。】
原来，他问过自己两次为什么要改名字，是因为…………颜淇看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她连续痛哭两晚感觉心脏无比绞痛，她心脏一下超负荷工作已经到宕机的临界点了，她捂着胸口大喘着气默声流着泪，可每喘一口气她的心房就跟着刺痛一次。
【这六年，我看着她长大长高、月考进步、当模联主席、四次模拟考试进前百名………我看她每次取得学业上的成就都会特别欣慰骄傲，我自己拿第一都没有过这样的波澜。两年失联后的重逢，我深刻感觉到她变了，她的性格模样都跟从前不太一样了，我错过太多重要的细节了。进这个组是我选择的，经纪人才会拼尽全力帮我争取到的。因为我很怕我不盯着她，就会再有王辛乔那样的人骚扰她。在片场里每一次的说话都是我刻意的，我想让她慢慢发觉我在示好。】
颜淇把手机贴进胸口仰头喘了一大口气，她需要缓缓，她一下接受了太多的信息量，但是微信提示还是不断的想起，她忍不住又想看下去。
【我昨晚听到她终于说出她也喜欢我的事实，我真的无比崩溃，我原来在无形中伤害了她这么多次。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什么学姐，那个暗恋故事我说的就是她，我不想让键盘侠有机可趁扒出是她才没有说那么具体。我说不会跟别人因戏生情是真的，我对她也从不是什么因戏生情。我想要追回她也根本不是因为什么可怜她施舍她，这是我昨晚确定她心意后下的决定。我小心翼翼呵护了她四年，还欠她两年，不知道她能不能给我个机会，我用两年追回她。】
颜淇捂住泪如泉涌的眼睛失声痛哭，她哭到嘴张着嗓子都发不出任何的声响，就像真的声带损坏了。她心脏像失重又立马恢复般，一个漂浮一个坠落的在她腹腔内翻滚。她擦眼泪都不敢用力了，眼角被纸巾扯的生疼。他们俩脱轨的路线在这一刻被拉回到重合，严丝合缝的锁死了同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