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守着回忆

    孙茜跟秦一凡杠上了，两人一直在拼酒。苏铭忙着和对象发微信，颜淇窝在沙发上看着眼前重合模糊的事物逐渐感觉到身体完全失重，她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地心引力的牵制了，整个人被拽到太空中悬浮着，没有任何牵绳拽着她，任由她迷茫。

    她缓缓闭上眼睛几秒后突然从胃里翻来一股腥味冲到她鼻腔，她立马被呛醒睁开了眼睛，她弯着腰一阵恶心想吐，所有不受控制的酒劲不良反应在密密麻麻冲破她的脑袋。她扶着桌脚起身，又感觉到头晕目眩站不稳，她摇晃着在原地甩了甩脑袋。张凌赫看到她起身的样子就像是喝多了也跟中了邪似的站起身，她扶着墙缓缓走近他，张凌赫慢慢挪着脚步撇开人群走到她身旁，但她好像并未发现他站在她身旁，埋着头喘着气。

    张凌赫默默看着她的后脑勺欲言又止，突然颜淇捂着嘴往厕所跑去，张凌赫没来得及思考赶紧追上她。她埋头在洗手池干呕，像是吐了却什么都没吐出来，张凌赫看她发丝都掉进洗手池里了伸手帮她把头发撸起来拽在自己手里。颜淇一阵干呕后感觉晕的更厉害了，酒的后劲只会越来越大不会递减。她直起身子摇晃着往后倒，张凌赫伸手接住她，她纤弱软泥般的身子完全被他胸膛支撑住。

    她紧紧闭上眼睛急促呼吸着，原本冷白无血色的脸也微微泛红，他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她的后背都在隐约发烫。张凌赫看她那么难受刚开口准备说话，秦一凡拽着孙茜一下把门撞开，孙茜一屁股跪在马桶边呕吐不止。秦一凡边照顾她边念叨她：“不能喝还跟我拼？死要面子活受罪！”

    张凌赫伸出胳膊护住颜淇把她搂出了厕所，颜淇就像只柔若无骨的烂泥一样根本无法独立站稳，张凌赫没有犹豫紧紧搂住她不让她摔倒离开了包间回了酒店。颜淇酒品挺好的，喝醉了也不闹不说话，张凌赫带着她走她也不反抗。到了她房间门口时，他突然发现了个很严重的问题，他不知道她房卡放哪了。他沉默了一路首次开了口：“你房卡呢？”颜淇迷迷糊糊的摸着裤子口袋什么都没找到，她仰头叹了口气：“在………衣服口袋里………”

    她仰头的那一刻又差点要摔过去，张凌赫赶紧用胳膊夹住她不让她乱动，他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助理，杰杰却一直没接电话。张凌赫看着怀里的烂醉如泥的颜淇不知道该怎么办，颜淇特别想躺下来或者蹲下来，站着胃完全舒展开的感觉异常难受。她手撑着腰弯下身子断断续续的诉苦：“我难受………想喝水…………苏铭…………把我送回房间…………”张凌赫听到她以为自己是苏铭时一愣，看她都已经神智不清成这样了赶紧把她抱起身回头进了自己的房间。

    进了房间后张凌赫刚把门踢上，颜淇就挣开他的怀抱踉踉跄跄的冲到旁边的桌子上找水喝，她冲过去时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一下胳膊磕到桌角，张凌赫就大意了这么几秒她就又撞到自己。他赶紧跑到她身旁拽住她胳膊不让她乱晃再误伤自己，他已经因为颜淇无缘无故醉成这样很生气了，他极力保持着耐心说道：“你好好坐着别动，我给你拿水。”

    颜淇感觉眼前的事物都跟幻灯片卡带一样迟钝，她难受的要命一下把额头撞进他怀里含糊不清的呜咽了一句：“我想睡觉………我难受…………头疼死了………就你非要教我玩那个游戏…………我根本不会玩…………我明天再找你算账………”她还是把自己当苏铭了，张凌赫浅浅吸了一口气后弯腰把她抱上了床。

    他拿了瓶水放到床头柜上，颜淇侧躺着蜷缩成一团，这个姿势她感觉胃就能好受些，不再抽搐着疼了。张凌赫坐到床边伸手搂住她把她抬坐起来，他把水递给她，颜淇感觉到他胸膛是个特别舒服的支撑点挪着身子整个后背靠他身上喝了口水。张凌赫接过水问道：“还要喝吗？”颜淇咽下水后仰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就像松了一大口气卸下所有倔强的伪装般缓缓开口：“苏铭………陪我说会话再走………我难受…………”

    张凌赫垂眸看着她靠在自己怀里的后脑勺，听到她落寞又因为喝了酒不自觉带着娇气的声音，刚才想对她发火的情绪一下也烟消云散了。他能走哪儿啊？这不本来就是他的房间吗？他放弃了思想挣扎松下肩膀任由她靠在自己怀里：“你说，我听着。”

    颜淇突然后背一个紧绷伸手拽住他衣领警告道：“你先答应我，别对我有任何非分之想，你才能留下来听我说话，不然你现在就走吧。虽然我知道你的取向，但是你还是跟我保证下我才安心…………”

    张凌赫听她这么一说突然很想笑，喝成这样了还不忘道德底线？还算有自我保护意识。只可惜，他不是苏铭，不然苏铭听到她这样警告自己不得跟她辩论三百回合都掰扯不清楚？

    张凌赫已经放弃抵抗了，只能破罐破摔配合她酒醉世界里的角色：“好，我答应你，不对你有任何的非分之想。”

    颜淇一下又瘫软下身子靠回他怀里，她伸出手不知道在指着空气中的什么，停滞了几秒后又一个大喘气放下手。她酒醉后的声音娇气黏腻，她的魅态气音更加明显了：“你那天问我和他和没和好，我告诉你，我们就没好过，何来的和好？”

    张凌赫完全不知道他们此前说过了什么，也琢磨不透这句话的前因后果，他的第六感告诉自己她指的就是自己，但他不想再犯自作多情的错误了，他还是谨慎试探的发问：“谁？”

    颜淇歪了歪脑袋想找个更有力的支撑点靠在了他锁骨间，张凌赫因为她的更加靠近浑身一僵，他落在床边的手指都不自觉收紧抓住了床单。她毛茸茸的头发就像逗猫棒似的挠在他的锁骨间敏感地带，他忍不住咽着口水想让自己冷静。

    颜淇喘了好几口气缓缓开口，这次她的语气听上去比刚才冷静多了，像是在叙述一个久远的故事般：“我暗恋了他六年，六年。”

    张凌赫的脑袋一声轰隆作响，像是惊雷划过闷热漆黑夜般，打破了他心头间所有的宁静。

    “你不许说话，不要调侃我，我真的暗恋了他六年。我到现在，都能清楚每一个假装偶遇他的细节。”

    张凌赫闭了闭眼，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控制不住要跳胸腔了。原来，他从来没有答错过题，他一直都是对的。惊雷过后便是大雨了，者雨润物细无声落在他的心田，催使所有带有生命特征的细胞在疯狂滋生蔓延。

    “有一次，他帮我解了题，是个意外。我小姨是他们班的数学老师，我就每天去办公室写作业，后来他都会帮我解题，那就不是意外了。我故意把不会的空着让他看到，因为他有强迫症，他不允许卷子上出现空题，都会帮我写题。你说…………好不好玩？他的强迫症都这么与众不同，哈哈哈哈哈哈………”

    不是因为强迫症，是因为我除了帮你解题，没有其他借口能和你说上话。

    “我每天出课间操，都会偷看他。他站在班级队伍的最末尾，每次都懒懒的，一动都不想动的被迫晃悠两下。就那么两下，全校所有女生的目光都能被吸引过去。”

    你站在你们班队伍的第22个，你每次都在跳跃运动时会故意蹲下系鞋带。

    他们俩的思绪一起回到了那一年，他们能天天偶遇的校园，互相回忆着自己为了看一眼对方做过的傻事。

    “有的时候他会和同学一起打球，我每次路过的时候就会故意走得很慢，我特别希望那段路永远都走不完。”

    每次想打球的时候我都会第一时间冲下楼占最靠外的球场，你每次都会靠着围栏走向校门口。

    “你记得上次他聚餐说的那个乌龙情书吧？其实我俩都被处罚了，去打扫礼堂。那两周是我高中生涯里最最最最开心的时刻，只要看到他就会想到那段时间。每天我们都能在礼堂见到，虽然只是各自写作业，他会帮我答题时说两句话，但我真的特别特别…………现在才知道是幸福。”

    我每天都会等那最后十分钟，因为只有那十分钟你才会跟我说话。

    “还有还有………算了………我不说了………你一定会调侃我的………”

    “你说，我绝对不调侃你。”

    颜淇犹豫了半响，但是酒精在她体内无限释放着魔法，全都吐出来吧，你才能痛快点，不要独自抱着回忆痛苦了。

    “有段时间，我和他坐车回家都能碰到一起。第一次他提醒我裤子上沾了颜料，是意外。后来我每天故意在校裤上涂颜料，就因为想听到他提醒我的那几句话。”

    张凌赫一下懵了，这件事他是真的不知道她是刻意为之。

    颜淇本来用着很轻松的语气在说着这些美好的回忆，突然一下降低了情绪，她声音有些颤抖不甘：“后来…………他毕业了…………”

    她回忆起那段她懵懂快乐稀碎的日子就忍不住哽咽：“我站在他班级门口，崩溃大哭。我真的太难受了，想到以后在学校见不到他太痛苦了。哪怕我每次见到他都不敢说话，可能见到也好啊…………”

    张凌赫听到她哽咽了心头一阵紧缩，他伸手紧紧搂住她想让她停止颤抖。

    可她的声音逐渐失控破音：“他拍毕业照那天的样子，我这辈子都忘不掉。哪怕没有用相机拍下，但永远在我脑子里，刻下了。他上了南大，去拥抱新生活了，他会遇到那个照亮他的人，就像他照亮我一样。我那一刻多想那个人如果是我，该多好。那种，无力改变事实的感觉，你能明白吗？”

    “我明白。”

    “后来的故事就不美好了，我一直在过分解读他的言行。他说南大很美，我会喜欢，我就以为他是在想我和他一起上南大。”

    你没有过分解读，我就是想你和我一起上南大。

    “他说好元旦会回来的，没回来。我一直在等每年的元旦能看到他，跟他说一句生日快乐，可后来再也没有当他的面说过。”

    颜淇说着说着情绪崩溃到冰点，她挪了挪身子转头埋进张凌赫的怀里，就像是一个受了伤的小猫祈求人类的怀抱安抚。她的眼泪温热汹涌浸湿了他胸前的衬衫，他伸手紧紧抱住她想用拥抱去安抚她。因为这件事，他的罪责不可饶恕，是他没能守约回去看她。

    颜淇抹着眼泪趴在他胸口咽着口水继续开口：“我以为我努力考上南大，就能让他看到我。我不在是那个小毛孩了，我长大了，我努力跟他并肩了。我想过无数次，有没有可能。有没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的目光能聚焦在我身上，几秒也好。至少让我知道，我的努力是值得的。”

    我的目光从来都只聚焦在你身上啊，我一直在等你长大啊。

    “可是………”颜淇原本缓慢平复的情绪再次被挑起，她失声痛哭闷在他怀里低声发抖：“他出道了。我没法接受这个事实，他渐行渐远的事实。他出道后我去skp看过他一次，那一刻我真的内心落寞孤寂到极点。我对他的喜欢，止步于他的星途了，我再也没可能让他看到了。原本他是我一个人珍藏的星星，可现在却成了万人追逐的月亮。”

    颜淇说着说着失去了说下去的力气，她拼尽余力痛哭着，她想把心里所有的难过都哭出来。然后，再也不要难过了。积压了六年的不甘和遗憾，她一次性倾吐出来的感觉原来没有任何释怀的爽感，全是刺痛神经的酸楚无力。

    张凌赫紧紧抱着她听她痛哭着眼眶也湿润了，他沙哑着嗓子开了口：“你才是我最想照亮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