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悲哀
秦奋如何也想不到，年叔会这般替他美言，而他更想不到，此时的他的在柳语尘的心中已然翻天覆地。
确实，这一切他没想到，而且回到酒坊的他依旧心思沉重。
酒坊中，冯边图不在，而老乞丐却是比秦奋提前回来了，看着秦奋脸上闷闷不乐的神情，颇有幸灾乐祸的意味：“怎么着，没见着好脸？”
面对老乞丐的打趣秦奋却无心回应，自顾自的倒了茶，道：“柳语尘还是那样不咸不淡，而且她虽然大概知道韩流前往金陵所为何事，但是其中的细节她却不清楚。”
“如此说来，咱们猜的没错，韩流金陵之行确实是为了柳家。”老乞丐想了想，抬眼看了眼秦奋，道：“你没做什么出格的是吧？”
秦奋不解的看着老乞丐，问道：“什么出格的事？”
“面对柳语尘那小娘们，你把持住了吧？”
秦奋听了一声轻笑，道：“我就那么没有定性？难道见着个女人就没了原则？”
老乞丐煞有其事的打量着秦奋，最终撇了撇嘴说道：“你那原则还真不定性！要说你这次能够从柳语尘那儿全身而退，最主要的还是老爷我提前给你把道儿划明了！”
秦奋敷衍着老乞丐的邀功请赏，点了点头，道：“你那边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老乞丐见秦奋提起了正经，便也严肃的说道：“事都办妥了，三天之内必有结果，而且我还免费得到了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这消息你或许很感兴趣。”老乞丐看着秦奋笑了笑，顿时俯下身子贼兮兮的说道：“鬼市有人透露，柳如烟现身突厥。”
秦奋想了想，疑惑的看着老乞丐，道：“这说明什么？”
老乞丐连连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不过，眼下突厥跟我们大唐的战事一触即发，在此之际，她一个平民更是个女人突然现身突厥，这缘由只怕值得深思。”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秦奋看着似笑非笑神神叨叨的老乞丐，道：“还有，这个鬼市究竟是什么地方？竟然连突厥那边的情况都了如指掌，难道不是我们之前去的黑市？”
老乞丐笑道：“黑市与鬼市可不能同日而语！黑市的行事作风充其量也就是见不得人，属于明面跟暗面的交叉线，可鬼市就复杂的多。总而言之一句话，这个鬼市，就是三教九流无所不能。”
“既然这个鬼市如此庞杂，为什么朝廷还能允许它的存在？”
老乞丐看了眼秦奋，道：“这，恰恰能体现鬼市之人的无所不能。朝廷也想清剿鬼市，可是却无从下手更找不到它的踪迹。鬼市之人，只要他答应你的事，便一定能办到，而他们办事的方法，却无人可知。”
秦奋听了一阵沉思，突然狐疑的看向老乞丐，道：“那为什么你能找到他们？”
“有钱能使鬼推磨，鬼市之人也是人。”老乞丐看着秦奋笑着说道：“不过想进入鬼市确实不易，诸多流程缺一不可，仅这第一道流程必须由鬼市之人带领，对于寻常人来说就不是容易解决的事。不是如此谨慎，这鬼市也不可能存在这么久且安然无恙。”
“原来如此。”秦奋点了点头，道：“你刚刚说柳如烟现身突厥，难道就没有下文。”
“这下文还真不好说。”老乞丐砸吧砸吧嘴，道：“据说柳如烟多年在外行商遍行天下，按理说现身突厥倒也不足为奇，只是这细细想来，却终究觉得经不起琢磨。再说了，能够进入鬼市之眼，且被鬼市之人称之为消息的事，怎么都不该是理所当然的事。”
秦奋听了老乞丐的话陷入了沉思。
虽然与柳语尘多有熟悉，可是秦奋对这个柳家的现任掌门人柳如烟却是知之甚少，甚至可以说是一无所知。中秋之夜两人唯一的一次见面，秦奋仅仅是见到了柳如烟的强硬，而这个强硬却是依附在柳语尘是身上。
秦奋不知道柳家的那段不为外人知晓的往事是什么，但是他心中早有猜测，这件往事，只怕是与柳语尘有直接的关系。柳如烟常年在外，家中事宜尽皆交给柳语尘，她的诸多事迹，柳语尘应该少有知晓。
突然现身突厥，倒真是值得深思了。
“柳如烟这些年在外，难道真的只是行商？”
老乞丐摇头说道：“不知道，只是她很少在长安，在外之事，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秦奋想了想说道：“这事暂且放下吧，至少眼下与我们无关。”
“可以肯定的是，与我无关。”老乞丐看了眼秦奋，道：“我也只是说说，毕竟她是柳家人，更是柳语尘的姐姐。”
秦奋笑了笑却是没有接茬，而是转了话锋说道：“老玻璃，再过几天秋收便结束了，到时候若是还没有解决酒坊的事，只怕我们真的要万劫不复了。”
听了秦奋的话老乞丐也是满脸愁容，道：“西郊猎场的扩建若是李明玉所为，那么帮李锦瑟找到赫连圣图便应该能解决，可是这其中若是有董碧螺搀和，真是不好办。”
“说起交情，你与董碧螺也有二十多年。如果实在不行”
秦奋看了眼老乞丐没有说下去，而老乞丐也没有问，因为他知道秦奋的意思。
微微叹了口气，老乞丐看着秦奋微微笑了笑，道：“你放心，真到了那一步，我会去求董碧螺。想来，她若是搀和这事，目的只有两个，一个是为了醉八仙，一个是为了与我们酒坊合作。而这两个目的说起来其实也就是一个，只要合作，醉八仙的酿制是势在必得的。”
秦奋看了眼老乞丐颇为自责的说道：“我真没想到，我的那些无知，竟然会有这么沉重的代价！”
“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老乞丐拍了拍秦奋的肩膀，道：“万事皆往好处想，眼下虽有困难，但总好过做乞丐嘛！”
“你倒是乐观！”
老乞丐摊着手望着秦奋，道：“不乐观还能怎么办？”
秦奋撇着嘴瞪了眼老乞丐走出了房间，却迎面遇上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年轻男人。
男人见到秦奋憨憨的笑了笑，而秦奋和随行而来的老乞丐一道打量着男人，衣着朴素，壮士憨厚。
秦奋看着男人问道：“你找谁？”
“俺找秦爷。”男人看了看两人，道：“秦奋秦爷。”
“我就是。”
男人听到秦奋的顿时又咧开了笑脸，忙微微讨个礼说道：“俺叫宋大牛，从益州来。”
秦奋和老乞丐相视一眼，脑海中总觉得益州很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具体，便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俺是冯边图的邻居，冯老娘身体不好下不了床，之前他写信回家都是俺接的。”宋大牛笑了笑，道：“他说他在长安一家酿酒坊做事，掌柜的叫秦奋秦爷。俺这次来就是想问问冯边图是不是在这里做事。”
听了宋大牛的话，秦奋才想起来冯边图便是从益州来，看了眼宋大牛，点头说道：“他确实是在这里做事，不过他现在不在，要不先到里面喝杯茶，有什么事你可以先跟我说。”
宋大牛皱着脸，想了想摇头说道：“俺不渴，就在这里等他吧。”
秦奋看了眼老乞丐，望向宋大牛笑着说道：“那要不你先说说找他什么事，说不定我也能帮你解决。”
宋大牛看着秦奋，迟疑片刻，道：“冯边图的姐姐前几天回家了，冯老娘高兴的很，可是也不知怎么的，昨晚却突然走了”
“走了？”秦奋疑惑的嘀咕了一句，却猛然抬头盯着宋大牛说道：“你是说，冯边图的老娘死了？”
“是的。”宋大牛点了点头，满脸悲戚的说道:“冯边图的姐姐走不开，就让我来找他。毕竟老娘的丧事，做儿子的就是有天大的事，这最后一程也得送啊。”
秦奋低着头死死的压住心中的慌乱，这不仅是因为冯边图老娘的撒手人寰，还有是在酒坊遇难急需用人的这个节骨眼上，左膀右臂的冯边图的离开算得上是雪上加霜。
稳住心神，秦奋微微皱起眉头，看着宋大牛说道：“冯边图的那个姐姐不是一直在长安吗？他也就是为了找他姐姐才到的长安。”
“之前有人去俺们村找人到大户家做工，可是冯边图的姐姐好像是被骗到了妓院，冯老娘本就有病在身，知道之后一气之下差点没命，冯边图为了冯老娘就来长安找他姐姐了。”宋大牛说着看了眼秦奋，似乎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多了，便挠了挠头说道：“俺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回去，只是”
“只是什么？”
宋大牛嗫嚅着，偷偷看了眼秦奋，说话的声音与他魁梧的体格极其的不相配：“只是她好像有了身孕。”
秦奋眉头拧的更深，与老乞丐相视一眼，之间老乞丐也是紧皱眉头沉思不语。
本就是青楼女子，更是未曾婚嫁便有身孕，不说这一千年前的封建大唐，便是21世纪，这也是为世人所不容的。
短短数月，这个朴实的农家女儿已然成了千夫所指的风尘女子，秦奋无暇感叹，仅有的思绪便是心底的那一丝自责。
为什么当初救下冯边图，却没有再进一步救出冯边图的姐姐？
无论是世风所致还是逼良为娼，至少这个女人都是在自己的回眸之中却擦肩而过之下，沦为了这个封建时代的悲哀。
“她叫什么？”
“敏芝，冯敏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