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相请
迎着初日，老乞丐蹲在驴车旁，望着破庙一番咂嘴唉声。
二十年的秦家少爷，应有尽有，不知柴米油盐酱醋茶。二十年的乞丐，乞讨度日，看尽世态炎凉，终究是万物皆贵。
栖身了二十年的破庙，化去了秦少爷挥金如土的懵懂无知，也藏尽了老乞丐嬉笑怒骂的辛酸荣辱。
离别在即，虽说无情，又岂能无情。
老乞丐不知道败了家业是否天意，但是终于明白，父亲曾不止一次对自己说过的那句话。
筚路蓝缕，以启山林。
老乞丐还是不知道遇上秦奋是否天意，但是也明白了，那句自己曾不屑一顾的话。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几百年前，秦家先祖筚路蓝缕开创家业，惠及子孙。
二十年前老乞丐遭遇了三十年河东，他曾以为，自己会在河东这条道上渐行渐远直至终老。
如今，三十年河西悄然来临，梦中之境，难免措手不及。
破庙啊！破庙！
一进，少爷变乞丐，这一出，乞丐便成老爷了！
悠悠站起身，老乞丐坐上驴车，手中的长鞭狠狠的抽打在驴背上，迎着老驴嘶鸣，那从不曾大声的小调，此番响彻云霄！
“孙百灵打坐在玉帘洞，思想起举家人我好不伤情。王道怀做事太凶猛，贼一心要灭我燕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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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郊宅院，除尘布新。
老乞丐双手撑在袖子里，蹲在门前的老槐树下，看着秦奋和冯边图将“秦家酒坊”牌匾悬于门庭，依稀尤见往日门庭若市的秦家大宅之像，嘴角渐渐翘起了一丝笑意。
此时中秋刚过，秋收不远，冯边图被秦奋支去乡下查看高粱等作物的丰收情况以及价格，而自己却和老乞丐上了长灯街。
“老玻璃，咱们如何才能最快的招收到工人？”
老乞丐想了想说道：“前朝之时，随处可见雇用市场，人口买卖极为常见，自从进入大唐天下，皇上登基之后，便下令驱散所有的雇用市场。如今要想大批量的招工，只有靠衙门。”
“靠衙门？”
秦奋对于大唐历史的细节之处知之甚少，此时听老乞丐如此说便问道：“衙门也管招工的事？”
“衙门本身并不管招工的事，但是只有衙门可以出示招工告示。”老乞丐想了想说道：“如果执意不想经过衙门的话，倒也可以去黑市看看。”
秦奋点了点头说道：“对，黑市既然有房老爷，自然也会有人老爷。”
老乞丐笑了笑说道：“人家那可不叫人老爷！”
“那叫什么？”
“劳头！”老乞丐看着秦奋比划着说道：“劳动的劳。”
秦奋笑着摇了摇头，道：“这称谓还真是有趣！”
“劳头可是非法的。”老乞丐说着微微叹了口气，道：“虽然朝廷禁止暗处规模的人口买卖雇佣，但是有穷人，就会有劳头。”
秦奋不解的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现在做工很难，要不是这样，也不会有这么多的乞丐了。”老乞丐说道：“一般在衙门放出招工告示，会有很多裙带关系直接进入，而真正从百姓中招收的人少之又少。”
秦奋暗暗点头，这大唐跟21世纪一样，只要有人的地方，便会有关系户这种借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黑幕。
“那咱们就直接去黑市看看吧。”秦奋看了眼老乞丐说道：“虽然这种行为于法不容，但是至少可以帮到些需要帮助的人。”
老乞丐点了点头，两人便随机往黑市走去，可是刚到北直门，却是被一小厮拦了下来。
“您可是秦奋秦公子？”
秦奋对着小厮打量一番，看了眼老乞丐，见老乞丐也不认识这人，便点了点头说道：“我是秦奋，找我何事？”
小厮回道：“我家主人让小的前来请秦公子还有这位老爷到府一叙。”
听了小厮的话，秦奋与老乞丐相视一眼，道：“你家主人是谁？”
小厮笑了笑说道：“我家主人特意吩咐，若是秦公子问起，万万不可相告，还请秦公子勿怪。”
“你不告诉我们你家主人是谁，我们怎么去？”老乞丐瞪了眼小厮说道：“你回去告诉你家主人，他若是找我们有事，就让他来找我们。”
小厮为难的看了看秦奋，道：“秦公子，您就别为难小的了。我家主人请二位过去绝非歹意，二位去了便知。”
秦奋想了想，却始终猜不出这小厮的主人究竟是何人，看了眼老乞丐，对着小厮说道：“好，既然如此，那便请前面带路。”
听了秦奋的话，小厮忙笑着引路说道：“马车就在门外，二位请。”
秦奋和老乞丐相视一眼便上了马车，可是这马车却没有探口，待小厮放下轿帘，两人只觉得马车缓缓移动，却不知道行往何方。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马车悠悠停下，小厮笑着掀开帘子，秦奋和老乞丐同时望向宅院门庭，可是这一看，两人不禁相视一阵苦笑。
偌大的宅子，门庭上却是光溜溜的，但是秦奋和老乞丐都清楚的知道，这正是董碧螺在京城的安身之处。
老乞丐咬牙说道：“少说话，多吃菜！”
秦奋重重的点了点头：“好！”
一拍即合，不等两人下车，董财便笑呵呵的走上前来，老乞丐忙拉着秦奋说道：
看着董财，老乞丐一阵白眼，直欲转身离去，而秦奋却是满怀感慨。
当时老乞丐被雷击之时，秦奋举目无亲，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董财，可是那时，董财并不在京城。
再遥想当初秦奋和老乞丐在此与董碧螺相逢，一晃已过数月。
无多闲叙，秦奋和老乞丐随着董财入了府门，片刻便来到了正堂。
远远看见正坐的董碧螺，一席紫色秋衫更显风情，倦容未消，想来应该是刚到京城不久。秦奋看了眼见到董碧螺便没了生气只如霜打的茄子一般的老乞丐，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三娘！多日不见，想念的紧啊！”秦奋小跑着进了正堂，看着浅笑的董碧螺不禁一阵咂舌：“三娘！您真是不给全天下的姑娘活路啊！”
董碧螺起身看着秦奋笑道：“这话怎么说？”
“只要几天不见，再见您，您就年轻不少！”秦奋笑着说道：“我这要是时常见不着您，你还不重返十八岁啊！”
董碧螺听了秦奋的话不禁佯怒的瞪了瞪眼，嘴中一阵笑骂，而落在后头的老乞丐看着秦奋却是撇着嘴满脸不屑，小声的低估了一句：“孙子！”
“秦公子，这些日子可还安好？”董碧螺看着秦奋说道：“上次离京也不曾前去道别，我这心里挂念的很。”
秦奋砸吧咂嘴，道：“说起来吧，过的还真是一言难尽！你走之后，我”
正说着，秦奋的大腿猛然一阵拧痛，龇牙咧嘴的转过脸，尚不曾发火，却见老乞丐正翻着死鱼眼恶狠狠的盯着自己。
咬牙切齿的回了个眼色，秦奋转脸看了看不明所以的董碧螺，强忍着疼痛骤然咧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三娘，不知道这次你请我们来，是为什么事？”
董碧螺看了眼秦奋，顿了顿举在空中端着茶杯的手，想了想抬起头笑着说道：“我想和你合作。”
“合作？”
秦奋和老乞丐相视一眼，两人皆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丝意料之中的猜测。
“合作什么？”
“秦家酿酒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