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阴影世界的面积远比作为它本体的嘉陵市要更加辽阔。
因为能这在这里立足的人不多, 因此城市的街道上总是空荡荡的。时不时传来的不知名野兽的嚎叫，让这个城市的氛围显得更加寂寥。
薛素玄小队从出发到现在, 目前为止的状况还算安宁, 但是一进入中心区，随着他们逐渐向着琴台大学方向渐近，周围迷茫的白色雾气更加浓厚。
由于末日来临的那一场弥天大雾, 以及突如其来的灰烬雪, 迈入雾气的那一刻，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
“只是普通的雾气罢了。”
薛素玄细心体会了一下雾气：“不必太过担忧，但是也不要放松警惕，大家最好两两一组一起活动，以免一个人落单……”
“汪汪汪！”
远处突然又传来了几声犬吠，和先前野兽的嚎叫声不同的是，这几声鸣叫尤为清脆响亮，但是又立刻戛然而止。
众人才因为薛素玄的话稍稍放下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
“好像是在左前方。”柳停云说道：“道路前方左侧的居民楼院子里。”
越接近琴台大学，他就对周围的景物越熟悉。
读大学的时候, 学院里有的同学不愿意住在学校里安排的宿舍, 于是就向辅导员申请在外租房。而这个小区正处于琴台大学外围不远的位置，因此顺理成章就成了预算充足的学生首选。
因为是年轻人聚集的社区, 柳停云出入这里，经常看见有人优哉游哉地牵着牵引绳准备外出遛狗。
放在现实世界，在那种地方, 会偶尔传出几声狗叫是一件合乎常理的事。
但是柳停云却时刻牢记着这里是嘉陵市的倒影, 这里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四百年。
“要么是被异化成犬类的怪物，要么是末世以后被拉入这里的生物。”
阴影世界的土地当然也能种出粮食，但是没有谁会放弃掠夺这么简单的方式, 愚蠢地在脱离里工业化的环境下自己去耕作。
城市里原本的物资早就被率先到来这里的先行者给搜刮得一干二净，此外就是依靠每天的灰烬雪会从现实的缝隙里拉来一些活物——
其他的生物也可能会掉入阴影世界，但是异化的规则不会在它们的身上起作用。此外变异生物或者丧尸来到这里的先例，所以外来资源的补充对于这个世界极其匮乏。
在所有人都不事生产的情况下，蔺梦怡偶尔也会惊讶于这里竟然能够依旧维持着基础运转，甚至在某些地方，还可以表现出不弱于末世以前的富足。
她在这时刻第一时间看向自己的好友：“怎么样？要去看看吗？”
薛素玄点了点头：“去探查一下吧，虽说不应该轻易冒险，但是有可能会在那里获得一些线索。”
众人朝着声音传来的那个方向走过去，还没有进入小区门口，一股淡淡的腥气就萦绕在他们的鼻尖。
那是血的气味，和其他人下意识皱起眉不同，薛素玄闻起来却感受到了一种鲜甜可口的滋味。自从同伴们遇到了危机，被赵归明带到了这里，她已经好久都没有闻到过这样合适的铁腥味。
如果将这个世界的异化者比作放得腐烂掉了的鸡蛋，那么这种味道就是当季恰到好处成熟的水蜜桃，让人能够联想到一口咬下去，嘴里的饱满果肉溢出了甜美充盈的汁水。
她几乎不用迟疑就能立刻判定，这是来源于没有异化的普通生物的鲜血。
薛素玄每次为这种气味感到意动，心里都会对自己生出几分唾弃——
这让她深刻意识到自己，和同伴们早就彻底不同。她毕竟是以他们作为食物的猎食者，装得再怎么相信也不可能违背本能。
一行人直奔血腥气的源头而去，中庭院落最中心的喷泉旁，有一只边境牧羊犬的尸体软趴趴地搭在绿化带的花坛上。
它的脑袋没有任何生气地垂落在一边，接近半米的身体都被开膛破肚，里面的内脏都被取用得一干二净，其他的血肉则是一点都没被动用过的痕迹，鲜血浸润了周围的土地。
这就是浓郁刺鼻的血腥气的源头。
“这……太残忍了……”
蔺梦怡惊呼了一声，捂住了嘴巴。
虽然早就见惯了人类惨死的模样，但是犬类无疑是人类最忠诚的好友，有的时候甚至承载着人类对美好生活的寄托。现如今看到这一幕，依然让这个小姑娘生出几分不忍。
薛素玄心中却没有为此景产生多少触动。
她从经理口中得知阴影世界居民信奉血肉延缓异化的由来，自然了解到即便享用血食，经过四百年的演变，更是诞生出许多流派。
有的异化者喜欢品尝四肢，他们认为这样就能强化自己的速度和力量，有的异化者更加中意脑髓，认为食用新鲜的大脑就能占有另外一个人的生命以及智慧。
当然还有异化者喜好内脏，传统的剥皮者们除却内脏以外分毫不取，心脏通常被认为和人类的灵魂与精神状况有着紧密联系，而古老的扶桑之地也有着妖物能从生肝中获取力量的传闻。
而中心区的领主曾经就是一名实打实的生肝信奉者，他逐步陷入疯狂以后，他对于这片土地的统治同时陷入了末路。
他的追随者们四分五裂，逃离了向着他们伸出獠牙的主人，然后才有了游离于所有团体之外的‘剥皮者’。
信奉生肝的言论完全不可信，剥皮者们吸取了中心区领主的教训，他们决定将所有的部件一个不落地全部塞进口中。
“退后！”
薛素玄拦住了准备上前查看尸体的同伴，而就在她刚喊出这句话的同时，一阵破空声响起，有一个不速之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上方重重一跃，众人抬起头来，眼前顿时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阴影。
那是一头威风凛凛的巨狼，眼里闪着幽幽的蓝色火光，它裂开嘴巴，露出尖锐的利齿，正好衔着一个男人的脑袋，脸上除了血泪之外还混合着湿漉漉的涎水。
尽管中心区的雾气只是普通的迷雾，但是依旧为巨狼的潜行创造了条件，它发动袭击时，除却薛素玄之外，没有一个人感应到了它的存在。
巨狼此刻就像炮弹一样在地面上砸出一个深深的坑洞，倘若薛素玄没有及时拦住同伴，那么顷刻之时它的爪子就会将依旧站在原地的受害者碾成果酱一般的血泥。
不过就算一击未成，它的脸上也没有显示出任何急切，反而慢悠悠又从深坑里跳了出来，拦住众人的去路，露出了一种近乎狰狞的笑容。
“好羡慕啊……”
惊魂未定，一行人的耳旁突然传来微弱的呓语，那声音如同枯朽的腐木，气息奄奄近乎于微不可闻，却像是炸响在众人耳侧的一声惊雷。
因为那不是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的声音，而是巨狼嘴里的那个头颅在晃晃悠悠地开口。
“好羡慕啊，好羡慕你们啊……来中心区干什么呢？是听了传闻来琴台大学寻找回去的通道吧……”
随着他缓慢的呓语，后面的每一个字都比前一个字的音量大上一分，最后从小声抱怨的声音逐渐增至成为愤怒的控诉：“好羡慕……好羡慕……好羡慕你们这群有希望的家伙……不可饶恕！竟然又是一群纯洁者！”
最后一个字落音，巨狼又向他们发动了攻击，泛着蓝光的利爪向他们挥舞，带着令人睁不开眼的风压，直接袭向了他们之间最弱者的脑袋。
薛素玄抽出刀来，这是她在龙女宫廷的宝库中寻找到的物品，大概寻求宝藏是所有龙类的天性，可以看得出它的质量非常不错，刀刃和巨狼的利爪相击，溅起一道道激烈的火花。
“我明明已经那么努力了……我努力地吃生肝，我努力地变强，我努力地活下去，就是为了能够等到回去的那一天！为什么！为什么通道会拒绝我！”
在巨狼和薛素玄战斗的时候，巨狼口中的男人头颅依旧没有停止说话：“你看起来很好啊，一点伤口都没有，你的同伴们看起来也很好啊，轻轻松松地就来寻找出口……为什么偏偏像是你这样的人可以回得去……”
怪物的精神看起来极其狂暴，可是它的战斗智慧一点都没有减少。
几个回合以后，它便意识到队伍里究竟那=哪几个人是明显的突破口，每一道凌厉的攻击都向他们呼啸而去，试图以最优的策略让时不时支援同伴的薛素玄疲于奔命。
薛素玄勉强招架，但是依旧没有显露出颓势，反倒是队伍里的其他人在她的帮助下逐渐熟悉了巨狼的攻击节奏。
消耗战是她的强项，没有谁能够在耐力方面比得过丧尸，只要还有能量就像个不知疲倦的机器不停运转，只要还有能量就能不停地和敌人战斗。
怪物也很快意识到拉长战斗时间对它有一些不利，紧闭着双眼的男人语气逐渐变得更加激昂愤恨：“我好恨！我好恨！……为什么我回不去！为什么回去的人就不能是我！”
他的眼里留下来更多暗红色的血泪，一滴一滴地混合着巨狼口中的涎水一起淌下，随着这句宣告结束，口中的头颅猛然睁开了眼睛，一道激荡的着的猩红色血光猛然从他黑洞洞空无一物的双眼中射出。
“好羡慕，好羡慕你们啊……你们这群该死的纯洁者，我要将你们处以极刑，我要将你们都变成像我一样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