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薛素玄并没有为经理展现出来的轻视而动怒：“无论是多困难的挑战, 我都会证明给你们看的。”
“我喜欢像小姐你这样豪爽的人。”
经理立刻转变成愉快的表情，他从办公桌抽屉里抽出一张表格，示意薛素玄用笔填写：“以往也有客人听了这样的要求, 结果却以为是我们对他实力的质疑，然后勃然大怒。”
“实际上我们怎么可能区别对待我们的客人呢？只是现实让我们不得不慎重对待每一位发出申请的挑战者。毕竟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经理, 付不起失败后的责任，整个角斗场从上到下，所有员工都有一大家子的人要养……”
“你说得有点道理。”
赵归明一边听他说话，一边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也不知道信了几分经理的话。
不过当事人却因为受到顾客的认可，面上显露出了些许的振奋。
全因为这个举动, 他介绍起规则的速度明显快了很多。
“实际上每天参与比赛的人，并不只有属于我们角斗场的奴隶，不少自由民也会在得空的时候选择加入其中, 赚一笔外快。
我们会计算薛小姐的评分, 为您在自由民和奴隶中筛选旗鼓相当的对手, 当您连胜一百场的时候，角斗场便会为您签署勇者的挑战书……
相信我，这可比虎头虎脑杀进去挑战领主可方便得多, 毕竟倘若您要是避开规则前去挑战，所有遵守规则的人都会变成你的对手。”
薛素玄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那就这样办好了。”
这时候经理旁边的秘书端来了一个托盘, 上面放着一个金闪闪的徽章。
他郑重地拿起它展示给在场的人看：“你瞧，这是一个徽章。待会前台会为薛素玄小姐录入身份信息，就可以立马投入使用。然后我们再重新确认一下规则, 倘若您的连胜中断的话，就要从头开始算起，这样的话不过分吧？”
挑战者都已经点头同意, 而赵归明更是没有什么可说的话。
平心而论，他或许比这个女孩本人对她自己都更有信心。
毕竟薛素玄大概认为她必须拯救同伴，所以才不得不以坚毅的态度来面对一路上的困难。
但是赵归明清楚地知道，自己当初给予这个女孩的东西，可比她现在所体现出来的多得多，因此他并不为此感到担心。
“那就这样说定了，我们在你这里购买资格证明，另外，你把场上的那两个人也一起打包给我。”
青年说这话时，随手指了指室内正在以低音量实况转播赛事的屏幕。
场地中的战况已经接近尾声，躺在角落里的杭季早就不省人事，但是胜者的一方却看起来并不着急于结束比赛，正在对还维持着清醒的另外一个人进行毫无人性的凌虐。
来到角斗场的人都是为了寻找乐子而来，因此对于此等血腥暴力的场景而乐见其成，就连裁判也在一旁对刘俊诚满场乱窜表示认输的举动熟视无睹。
眯着眼睛确认这两人对角斗场完全没有价值以后，经理立刻说道：“何必要花钱购买呢？我把这两个人作为添头一起送给您吧……不不不，您也不需要为资格证明支付任何东西。我曾经说过了，向您这样的强者效力是我们的荣幸。”
“实际上，每个挑战者在角斗场里比赛的门票钱就足够我们捞上一笔啦！不然签署挑战状这种讨领主忌讳的事简直吃力又不讨好，我们角斗场又不是慈善家，怎么会做这种亏本的生意？”
经理说这话前，还警惕地扫了周围的环境一眼，微微靠近两个人的身边，又压低了声音，就好像再讲什么不可告人的机密——实际上办公室内除了他们以外，几乎全是他自己的属下，因此薛素玄觉得此举是在装模作样故弄玄虚。
“不过我们当然不会赚您的钱，可以告诉我阁下的储蓄账户号码吗？薛小姐每场比赛赚到的分红我们会打到您的卡上……”
于是等经理又一次向他们示好的时候，薛素玄直接拒绝了经理的好意。
“不必了，我们在这里待不了多久。”
“看起来您很有自信。”
经理又再次眯了眯眼睛，他的眼睛是椭圆形的，浑浊的底色总让人觉得他的视力应该不太好。但其实得知他身体状况的人都曾经表示过理解，毕竟这是大部分生活在黑暗海洋里的鱼类的通病。
“那好吧，不过您这段时间的食宿请一定要让我们尽到心意，”他没有在这方面多做纠缠，紧接着爽快地表示道，“角斗场附近的商家基本上都是我们的产业，我们已经在上好的酒店里为您准备好了房间，包括您的奴隶我们也会尽快送到阁下的府上。”
“可以将他们洗干净一点，最好再给他们没有愈合的伤势包扎一下。”
赵归明又提出了要求，经理顿时欣然应允，听他的话里话外，显然直接将青年排除了会亲自干活的范围：“那当然了，毕竟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一位淑女为别人擦拭身体。”
他又给了他们一张名片，上面写着经理的名字和电话号码。
赵归明看了一眼，随手塞给了旁边的薛素玄。经理对这举动熟视无睹，然后又重新拿了一张递给这个姑娘，以示自己并没有对两人区别对待的全方位尊重：“如果有任何问题，请一定要打给我。”
“我想应该会的。”
赵归明随口回答道：“大概就在不久以后。”
薛素玄巧妙地注意到青年此刻的兴致并不高，或者说经理的长篇大论已经令他失去了耐心。
为了防止这是她不经意体会到的错觉，她又不动声色地偷偷观察了赵归明一会儿，然后才惊讶地发现事实的确如此。
因为青年平时和人类相处的时候总是很热心，即便和他们缺乏交流，但展现出来的态度总是令人感到春风和气。
相处这么久以来，队伍里的所有人都没有见过赵归明如此冷淡的这幅模样。
这对薛素玄来说，终究是一个很罕见的景象。
毕竟他看起来此前是那么地中意人类——
话虽如此，经理莫约已经不算是人类了，他已经失去了仅有的价值。
于是目前的状况就形成了一个致命的循环：青年越是漫不经心地进行敷衍，经理越是小心翼翼殷勤备至地招待他们。
直到后来他们离开办公室，经理还小跑着走到楼道口为他们摁亮电梯的按钮：“慢走，阁下，伊恩会好好待你们去住所的。祝你们有个愉快的一天。”
他依依不舍地将他们送到了电梯门口，甚至还站在窗边目送着赵归明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了角斗场的大门。
直到眺望不见视线之中两个人影构成的小点，旁边的人这时候才忍不住上前向他发问：“……经理，为什么我们要对他们这么周到？”
经理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那是招待客人时才特地拿出来的微笑。作为整个角斗场的经营者，他绝对不是那种会对待下属有着好心眼的家伙。
“为什么？你问为什么我们要这么周到？”
他重复了一边那人刚才的问话，鱼类特有的圆球形眼睛前后移动，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那么不妨让我来问问你，为什么你当初发现场地内有人闹事的时候，不直接把人驱赶走，反而来问我的指示？”
这慢条斯理的语气下透着一种风雨欲来的怒火。
新上任不久的保安队长缩了缩脖子，无论看多少次，他都觉得这幅模样令人感到恐惧：“……我害怕他。”
“你害怕他——？”
经理闻言挤出一个微笑，他的裤脚中骤然生出数十条触手，瞬间将身边的蠢货五花大绑。
可怜的安保队长脸被吸盘狠狠地勒住，像是被绑紧了的肉猪一样被挤出一块一块的赘肉。
这时候从刚开始就超乎常理的镇定的经理才流露出了自己的凶相，他恶狠狠并且歇斯底里朝这个瓮中之鳖逼问道：“你害怕他——哈、难道我就不害怕他了吗？！”
“你这个感官迟钝的蠢货！我真是受够了你的愚蠢！在这里干了这么久都没有磨砺出你的双眼，总有一天整个角斗场的人都会被你害死！我不是教过你了吗？在这里工作，最重要的就是要相信你的直觉！”
接下来的时间里，经理都在他的办公室里大发雷霆，他不停地数落周围让他感到不满的事，不停地抱怨刚才的表现有多令人失望，其中还包括安保队长误解了让他把人‘请过来’的愚蠢。
“你们不知道自己在跟什么相处，越是弱小的家伙越是不能体会境遇的危险，总有一天你们会为自己招来灭顶之灾……”
他大概是骂累了，然后从胸口处抽出一张洁白的手帕，然后嘟嘟哝哝地用它摁了摁自己的鼻子，最后才抽空看向被困成一团僵在那里的保安队长。
“我会继续用虔诚的态度为我们的上帝服务的。”
经理态度冷静地说道：“其他员工的事业还有挽回的余地，至于你，先生，你已经被我解雇了。”
他说这话的同时，从他的触手吸盘的微孔里喷出一团墨绿色的粘液。
可怜的、还处在惊吓中的保安队长，随着腐蚀产生的刺激性气体，在僵直中被经理的消化液给溶解得一干一净。
外面的助理听见了室内熟悉的响动，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两个员工敲门而入，为办公室更换新的地毯。
一切都还维持着原来那副样子。
经理讨好了他万万得罪不起的神秘客人，薛素玄会从角斗场里获得挑战领主的资格证明。
他们双方都获得了满意的结果，这是一场漂亮的‘双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