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赵归明的家在琴台大学的内部，这种事大家都早有心理准备。
但是穿过由紫藤盘绕的垂花门，走到风光优美的庭院里，众人还是为其中的景色一震。
“好漂亮啊，就像是生活在植物园里。”
“嗯，因为这里是分配给教职员工的居所，其中有很多爱好园艺的退休老人，他们有时候会把家里的盆栽放在院子里养……久而久之，就成了这幅样子。”
赵归明出人意料地详细回答了蔺梦怡的感叹，以往他谈起关于自己的事总是懒洋洋的，久而久之周围人都认为青年不太爱被问及这些隐私。
因此今天出乎常理的行为令蔺元思有些稀奇，不过他将这状况视作这人即将回到家时的情绪高涨，并没有感到有多少反常。
可是柳停云却觉得不妙，从一进入嘉陵市起他便觉得心烦意乱，这种烦闷的情绪一直维持到他们步入琴台大学都不曾减缓。
蔺元思的妹妹就读于琴台大学，琴台大学也是蔺元思和柳停云当年的母校，可是故地重游却引不起他心中任何的怀念，他的心脏仍旧在猛烈地碰碰直跳。
嘉陵市不像嘉育市那么安静，但对持有枪支的他们来说，路上的丧尸不能算作什么难题。
可柳停云仍旧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他没有和同伴细说，因为不想被队友认为多疑。
——
赵归明的家所在楼层并不高，一行人拾阶而上，转眼间便到了四楼。
可是青年却没有任何邀请他们进去坐坐的意思，而是在推开门后，温和地朝他们问道：“你们可以在外面等我吗？”
……什么啊，这种阵仗，难道里面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柳停云在心里嘀咕了一声，很知情知趣地没有显露出来，因为他们中间最为好事的刘俊诚都没有表现出不满。
这个油嘴滑舌的家伙在对于赵归明的事件上总是充满了敬畏，他本来该被柳停云列为强烈警惕的对象，但是奇怪的是，柳停云却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直觉——
那便是刘俊诚这个作风不佳的家伙，对队伍的威胁应该远在赵归明之下。
蔺元思对于这点小小的要求欣然应允，其他人更是没有提出任何意见。
照柳停云的话来说，这群人都被赵归明给弄昏了头，别说青年只让他们站在门外等待，就算让所有人在等他的同时顺便把院子里的落叶给扫了，恐怕这群人绝对别无二话，甚至认为赵归明用心良苦，还帮助他们锻炼身体。
可蔺元思听不见好友心里的腹诽，他此刻正在和赵归明说话：“如果有什么突发情况，一定要第一时间呼喊我们……”
赵归明挥了挥手，便走进了房门，他的姿态很潇洒，但是关门的速度却极快，以至于被拒之于门外的人匆匆一瞥，根本窥无法见屋内的全貌。
而换做赵归明本人来评价，他的家里确实没有什么好看的。
他会拒绝他们只是因为刚开始观察人类时的前车之鉴，人类不会随便让人进自己的家。
亦或者说毫无戒心地请人不如室内会被怀疑为别有目的，所以他才礼貌地请他们站在门口等候。
屋内的户型是常见的二居室，装潢简洁，家具尚新，长期无人打扫却依旧维持着纤尘不染的模样。
他首先直奔书房，原木色泽的壁橱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不少书籍，但是从模样上看鲜少有过翻阅的痕迹。
此外的书橱的另一侧则是用来堆放杂物，大大小小的奖杯、证书，还有被卷成一条条棍状物的奖状被扔在那里。有的证件贴着本人的照片，上面的青年看起来和现在的自己没有任何差异。
赵归明掀开一张纸，其中写着“在琴台大学就读期间，荣获……特颁此证，以资鼓励”，他看了一眼，就把它们扔在了一边，这不是他想要的东西。
——
站在屋外的人并没有等待多久，莫约十来分钟的样子，青年就打开门走了出来。
蔺元思原以为他可能会带点什么东西离开，可是赵归明两手空空，和进去的时候别无二致。
唯有一点显而易见，那就是他的心情比原先看起来要愉快了那么一点，好像比之前多了那么几分活着的“生气”。
这不是蔺元思的错觉，柳停云也深有同感。
赵归明多数时候给他的感觉都不似人类，尽管青年的面貌确实漂亮，英挺俊朗，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实打实的美人。
可是你只要和他接触，体悟他的一言一行，就绝对不会将他视作同类。
人类是社会性的动物，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才被称作“人”，哪有人能够彻底脱离世俗存在呢？即便是出家人竭力避免，也无法彻底摆脱和世俗的联系。
而赵归明从一开始就仿佛是个生活在云端的人物，不通世事又不看氛围，究竟是因为他性格奇怪的缘故呢，还是说他其实本来就只是长得像人类呢？
柳停云曾经无数次试图说服自己这些幻觉不过是他多虑，可是每回再次面对赵归明的时候，他都不可避免地发现，这个男人身边发生的一切都非常可疑。
从这个屋子里再度出来以后，赵归明身上似乎发生了某种不可忽视的转变。
青年的神色非常的轻快。
尽管以前他就足够优哉游哉，可是这等明亮的心情足以感染到周围的所有人，连冬日的空气仿佛都变得和煦了几分。
赵归明漫不经心的扫了周围一眼，视线蜻蜓点水和每个人交汇了大约零点零一秒。
那一刻柳停云的脑袋几乎乱成了一团浆糊，他被一种莫名的情绪所簇拥所推动，就像是落入了汹涌澎湃的大海，简直不知道该往身体其中承载什么想法——
倘若这就是队友们每一日所感受到的情绪，那么那些昏了头的行为似乎也可以得到原谅。
因为赵归明是不可言说的存在，他既无边无际，又幽峭深邃，人类的意志在他面前渺小得仿若沧海一粟，只有浑浑噩噩地受其支配和选择盲目服从。
柳停云只在那窒息的感觉中停留了一瞬，他没能从其中挣脱，而是赵归明将眼前的人类轻轻放过。
即使是脱离了那种状态，他也不得不承认青年有着令人目眩神迷、头脑纷乱的魅力。
只要呆在这个人的身边，只要和这个人交谈……无论是谁，都能在内心深处获得如同婴孩般的宁静和满足。
而赵归明在这之后收敛了自己本身的气势，他看上去全然乎是一个友善可亲的人，风度翩翩，从容不迫。
——他更完美了。
尽管柳停云不知道在房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无疑青年此刻就像是一名真正的人类。
他同柳停云的队友们说道：“走吧。”
蔺梦怡这时候才如梦初醒，连连应了好几声：“嗯嗯……哦，好的！”
柳停云知道自己该提醒自己的队友们保持理智，就算他们不一定听得进去他的话。
但他对他的朋友们总是有着一片苦心，就像是忠臣即便面临身死也要想着寻欢作乐的昏君劝诫，无论如何都要尽自己所能将他们拉回正道。
可是柳停云根本来不及在意这个，因为他注意到了一个反常的状况，这件事直接导致他的神经突然在一瞬间收紧。
“你们……有没有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蔺元思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平平无奇的楼道，和他们来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两样。
作为领队，他又将身边的人都打量了一遍：“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大家都来看看吧。”
在众人都迷惑不解的注视中，柳停云停下脚步，在水泥铺成的地面上跺了跺脚，随着厚重的声音传遍整个楼道。
所有楼梯口的灯应声而亮，整整齐齐地焕发出昏黄色的灯光。
末日开始一周后就停水停电的情况下，这片区域的基础设施竟然依旧在忠实地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