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决定
少女蜷缩在角落里，轻轻地伸出手，任由灿金色的阳光洒在她的手心，带来暖洋洋的感觉，她的眼睛也由于这暂时的温暖而幸福的眯起。
“嘎——”
老旧腐朽的房门被推开，紧接着，光亮便肆意地侵入这间黑暗的公寓。一个身影逆着光出现在她的面前，那模糊的脸庞，仿佛被神明加持了柔光，神秘而又圣洁。
满天飞舞的细小灰尘中，男人伸出了宽大的手，少女抬起头，犹豫着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紧接着，她就被男人带离了这间屋子。
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少女跟在那位带她离开黑暗的男人身后，时不时好奇地转过头看着自己许久未见的外界事物。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就一直被关在那间小屋子里，偶尔会有人来给她送一些吃的、喝的，但他们都是步履匆匆，没待多久就离开了。
少女从来没有和任何一个人有过深入的交流。
因为许久没有开口说话，少女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自己的语言了，以至于到现在她都还保持着沉默。
走在前面的男人似乎是忍受不了这沉默的氛围，他顿住步伐，转身看向少女，两只狭长的狐狸眼带着悲悯，他说：“直接去找天元吗？”
天元……对，天元大人！
我是属于天元大人的星浆体！
少女惊喜地点了点头，满眼都是孺慕。
天元大人一直默默地守护着整个霓虹，他是我最崇拜的人！终于——终于能和我的偶像见面了吗！？好开心，好幸福！
她着急地点了点头，连带着自己的身体都在颤抖，她迫切地想要说出自己的想法，但嘴巴却不受她的控制，只能发出轻轻地一声“嗯。”
男人自然也是明白她的意思的。
他将少女轻轻抱起，少女紧张地用自己的手勾住他的脖子，莫名的失重感让她紧张地闭上了双眼，紧接着，一种强大的好奇心理支撑着她胆怯地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便是男人那棱角分明的下巴，隐隐约约挂着几根胡茬，少女偏过头，身下的风景让她瞪大了双眼。
这……是在天上飞吗？
难道他也是和天元大人一样默默守护大家的神明大人吗？
少女眼中闪耀着崇拜的光芒。
“好、好厉害。”她已经许久没有说话了，就连说这么一个短句都觉得快要控制不住自己僵硬的舌头。
抱着她的男人僵硬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道：“不厉害，这是我的术式——［咒灵操术］，能将降伏的咒灵吞下收服，自由操纵。”
咒灵……？
那就是破坏世界的怪物吗？
天元大人和这位大人都是在和这样的怪物搏斗吗？
少女歪着头，一脸不解。
男人似乎是不忍地撇过了头，专注于操控身下的咒灵。
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
少女扣紧了自己的手，奇怪的违和感让她害怕地抱紧了自己。
她缩在男人的怀里，呼啸而过的风将身上的裙子吹得皱成了一团。
男人再也没有搭理她了。
为什么不理我了……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忽然，她感受到男人像是母亲一样，轻柔地拍了拍她的后背，那种带着安抚意味的动作让她勉强有了一点安全感。
好温暖，像母亲一样。
神明大人，好温柔。
这种感觉，是我可以拥有的吗？
少女躺在男人的怀中，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过了一会儿，他们便落在了地上，男人将她放下，带着她穿过一排排鲜艳的鸟居，穿过一个地下甬道，停在那一圈圈密密麻麻围着大树建造的宫殿前。
那是一棵直冲云霄的巨树，注连绳不规则地缠绕在它的身上，带着神圣的意味。
男人抬起头，望向那棵巨树，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一般，过了好一阵子，他才开口说道：“这就是霓虹国内主要结界的基底，顺着这楼梯走下去，穿过一道门，一直走到大树的根部，天元就在那里等你”
“抱歉，没有传召，我是不能过去的。”
男人没有解释过多的话，少女只看见他垂下的手握成了拳头。少女对着他感激地张了张嘴巴，过了好久才挤出来一句“谢、谢谢。”
男人怔愣了一下，对着她露出了一个笑容，少女有些分不清那个笑容里到底是苦涩的味道多，还是开心的味道更多。
少女对着他深深地鞠了一躬，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下了楼梯，她开始在心中畅想着见到天元大人后应该做的事情，但又开始懊恼自己的嘴笨，一时间，她竟然忘记了男人身上强烈的违和感。
少女穿过结界，一张怪异的脸出现在眼前——那硕大的脑袋长着四只眼睛，张大的血盆大口似乎要将她一口吞下……
她惊恐地往后退了一小步，却又想起眼前的这个“怪人”就是天元，她忍住心中的害怕，将自己对他的崇拜磕磕巴巴地诉说出来。
天元叹了口气，对着少女说道：“谢谢你的信奉，现在，请你好好休息一下吧。”
少女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紧接着，她的意识渐渐模糊，只是隐隐约约听到了天元无奈地叹息声。
“又失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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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藤唯注视着少女的背影，转过身，冷着一张脸离开了薨星宫。
他脑海中的思绪在不断地拉扯着。
这一切是正确的吗？
为了不让自己被高层怀疑、针对，也是为了维护自己的特级咒术师地位，确保之后的剧情有自己的介入……特意牺牲这位少女。
我这所做的一切、真的能够成功吗？
况且刚才那个孩子，是一个人待在那间狭小的公寓吗？他们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做！罔顾人伦、蔑视法律……
后藤唯这才真切体会到咒术界的黑暗。
连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他都只能感受到冰冷。
高专结界通往薨星宫这条封闭的道路外，大树的枝丫交错纵横，有一种压抑的感觉。
后藤唯抬起头，忽然觉得呼吸困难，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缓慢地吐出。
不要再纠结了，夏■■，你应该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大概也是知道他在做这么一个任务吧，到现在都没有人给他打电话骚扰他，或者说是，现在没有任何一个任务需要他来执行。
做了这种让他怀疑自己道义的任务，后藤唯现在急需放松，放松方式又有多少呢——喝酒、抽烟、玩游戏、看小说、追剧、听歌……
后藤唯只能想起这些。
他一直坚持的都是在日常生活中保持理智。
但他现在很需要失去理智，不去思考事情的好坏，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去喝酒。
他从来没有尝试过的东西。
后藤唯换了一个前进的方向，刚回到高专结界的他又离开了高专。
他想：我现在很需要疯狂一下。
虽然说现在是白天，但银座的那些bar敞着大门，隐匿在冷清的巷子中。
昏暗而又暧昧的灯光洒在后藤的头顶，将他照得温柔而又冷淡。
温柔的是他的面庞，冷淡的是他的气质。
他撑着脸，摇晃着手中的酒瓶，暖黄色的酒液在灯光的照射下荡漾出一圈圈浪漫的波纹。
后藤将那令人迷醉的酒精倒入杯中，一口饮尽，浓烈的浓烈的煌烟味伴随着泥煤的怪味一同侵袭着他的口腔，那醇厚的口感劲道而又不失圆润，很是奇妙。
一抹红晕浮上他的脸颊，可他却觉得自己愈发清醒。
酒精做不到麻醉他的思维，只能麻醉他的肉|体。
后藤失望地结了账，顶着炎热的太阳慢悠悠地在这座繁华的城市乱逛着。
那簇拥在一起，结伴同行的行人身上，挂着畸形丑陋的咒灵，或是弱小，或是强大。
后藤迷茫地站在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处，环顾四周，他才惊觉自己早已习惯了那怪异的景象。
回不去了。
脑海中似乎有谁在说话。
再也回不到现实的世界了。
后藤握着拳头，身体不住地颤抖着。
冷漠的路人一个接着一个地从他身边经过。
空气是如此的沉闷，沉闷得让人觉得无法呼吸。
突然，后藤感觉到一只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他警惕地转过头，那个许久未见的粉发少年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中满是严肃，紧接着，他们便消失在了原地。
没有谁注意到这一点。
一处偏僻的小岛上突然出现了两个人影。
粉发的少年提溜着不知所措的黑发男子，将他安置在地上，隐藏在绿色眼镜下的眸子没有一丝高光，他注视着男人，像是叹息那多姿多彩地经历一般，缓缓说道：【我好像来得太晚了。】
后藤唯低下头，嗫嚅着没有说话。
他在没有记忆的时候，不自觉地影响了未来，现在也是——在做着改变他人命运的事情。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齐木楠雄眺望着大海，表情依旧是淡淡的，像是什么都不能被他放在心上，【要回去吗？或者说——】
【你打算通过改变过去来改变未来？】
后藤唯像是被他戳中了心思，脸上泛滥着难言的愁思，他犹豫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已经改变了一个重要的剧情结点了吧。该死掉的人没有死，该活着的人照样活着。但是，剧情并没有偏离太多，毕竟星浆体任务还是失败了……”
【没有死的人，最后都陷入了昏迷。】
齐木楠雄回过头，看向后藤唯道：【吉野顺平……那位少年被我恢复了人形，但是他额头上却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咒印，陷入了长久的昏迷。】
怎么可能……我以为、我以为是羂索做的啊！难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吗？那我做了这些事的意义何在！？
后藤唯本来还泛着淡淡红晕脸“欻”地一下变得惨白。他颤抖着嘴唇询问道：“没有死的人，后面都会陷入昏迷！？齐神……你这么说，是不是有解决的办法！？我、我到底该怎么做？”
齐木楠雄微微摇了摇头。
他是可以解决这个事情，但是世界法则不允许他过多干预其他漫画的剧情发展，并且，真正的解决办法早就被面前的这个人想出来了——
【我这里能控制的只有涉谷事变的剧情，要想真的解决这个问题……】
齐木楠雄停顿下来，感受到后藤唯着急的目光，他再次传音道：【代替夏油杰，成为推动剧情发展的工具，涉谷事变之后时间逆流，你所拯救的人都会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齐木楠雄控制的时间倒流只能让地球的时间恢复到几年以前，却不能让人死而复生，穿越到过去改变事件的节点是可行的，但是会引起太多的蝴蝶效应，每一本漫画剧情是可以连接却不能互相影响的。
真正能改变剧情的，也只有这个三次元的异世来客，而且……
后藤唯在听见齐木楠雄说的那句话后瞪大了眼睛，连暗紫色的瞳孔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代替夏油杰成为推动剧情发展的工具？
我真的可以做到吗？牺牲自己来成全他人？
由于具有读心术知晓他想法的齐木楠雄安慰道：【你好好想一想吧，现在后悔也是可以的。】
后藤唯的内心苦苦挣扎着。
都已经做了一半了吧，再后悔又有什么用呢？况且，我不早就已经下定决心要改变命运了吗？剧情是不能说出口的，我试探了那么多次，他们听到的也只有可笑的连接不到一堆去的废话……真正能够改变命运的、能够做到的只有我啊！
破碎的绮丽的梦境，又被后藤用胶水黏贴在一起。那可悲的自我补偿心理，让他陷入了拯救的深渊。
自我救赎般可笑地选择，让他选择了用自己来成全他人，成全自己高高在上的‘三次元人’的傲慢心。
“我不会后悔的。”
后藤唯这样说道：“我已经决定好了，谢谢你齐木君，谢谢你的提醒。”
【……】
齐木楠雄深深地看了一眼陷入疯狂的后藤唯，叹了一口气，离开了过去的世界。
【这是第几次了？】他这样想到，【他再一次做出了之前自己做过的决定。】
反反复复，周而复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