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干旱的大河村，自焚祭天
隔壁屋子传来低声的啜泣。
管母颤颤巍巍站起来，一下子失去了精神头。
最后那两个字，好像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她头一歪，倒在地上。
“母亲！”
“祖母！”
“快来人，请府医！”
……
管元彬来到河堤上，大雨依然倾盆。
他的油布伞扛不住大风，早被吹翻。
无数挑夫正艰难的走在雨中，将石块泥浆不断地运上来。
工人用泥胚，草木灰，米浆石块等做成混合物，加固堤坝。
但雨水太大，加固起来太过困难。
管元彬撸起袖子，准备亲自上场。
旁边的随从和小吏也跟着动手。
没有人说“大人，这里不安全，您快下去。”这样的话。
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大人心怀百姓，一心为民。
甚至到了舍生忘死的地步。
河堤眼看就要决堤，此时出现在这，大人怎么想的，他们心知肚明。
但没有一个人离开。
“我不走，大人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
跟着大人，无论生死，他们毫无怨言。
管元彬拿出泥胚，将碎石，米浆，烧土等填充进去，再封好泥胚。
里面的内容物会逐渐硬化与泥胚牢牢粘在一起。
一块块泥胚砖砌在河堤上，组成新的防线。
突然。
管元彬拿起第二块泥胚时，发现泥胚的侧面没有封口。
他以为这是烧制的时候出了纰漏，捡起另外一块。
结果，依然没封口。
“大人，怎么了？”随从问。
管元彬没说话，转头去检查其他的泥胚。
竟然有一半都有问题。
泥胚没封口，里面的内容物就无法凝固成型，这样的泥胚有什么用？
“这些泥胚有问题。”
他再回头看已经砌好的堤坝，果然一半以上都没有凝固。
大雨之下，泥胚凝固时间加长，甚至失败率增加都是正常的。
所以，没有人对凝固不了泥胚提出异议。
直到，他亲自上手，才发现问题。
“这，绝不是粗心造成的。”
因为。
送过来的泥胚，必须要经过检查。
合格率低于万分之五，才能送过来。
现在一半泥胚都不合格。
一定是人为！
而负责查验泥胚的，正是他的得意门生！
“哈哈哈！”
“哈哈哈哈！”
管元彬将手中泥胚狠狠砸下。
在雨中仰天长笑。
天灾人祸，天灾人祸。
天灾里必有人祸啊！
“老天爷，你要亡大丰，为何不能放过百姓啊！”
大丰期数已尽。
可百姓有什么错！
百姓是无辜的！
随从们吓得不敢出声。
大人说出这样的话，被人听见可是要杀头的！
“杀！”
“老天爷，求求你，杀了皇帝，杀了我！”
“放过百姓吧！”
管元彬跪在堤坝上，整个人已经被雨浇透。
他已经决定赴死，可在最后关头，却发现，天大的祸患里，竟然有人为的因素。
他绝望透顶。
不如老天现在就来一道雷劈死他吧。
浑浊的世道。
他多呼吸一口，都觉得是脏的。
“轰隆隆”
天上果真传来雷声。
管元彬望着天空，闭上眼，等待自己最后的结局。
“轰隆隆”
“轰隆隆”
雷声阵阵。
但想象中的雷并没有劈下来。
“雨变小了！”
“大人，雨变小了！”
“我们有救了！”
管元彬睁开眼，借着随从的手，吃力地站起来。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根据经验，这种雷鸣之后，一般雨势会更大。
怎么会变小？
“大人，你快看，天上的乌云好像变少了。”
管元彬抬头，之前暮霭沉沉的天空，果然空旷了些。
雨点也变得细小起来。
有救了。
百姓有救了。
他赶紧振作精神。
“快，继续加固堤坝！”
“仔细选一选，不要用有裂缝的泥胚！”
现在，管元彬没空去找那个叛徒的麻烦。
先加固堤坝！
加固！
……
北方，大河村。
这里曾经是方圆五十里最富有的村子。
因为他们有一条宽宽的大河。
庄稼年年丰收，河里鱼虾无数。
他们是受旱最轻的村子。
至少他们村人，没去逃难。
可是今天，大河里最后一片水洼，也干了。
刘长生拿着空空的水罐，绝望地走回家。
“相公，今日河水涨回来没有？”
妻子李小翠带着希冀的眼光问道。
往年，从没有像今年一样干旱。
村长说，只要大河没有干透，水还会回来的。
刘长生每日去打水，李小翠都会问同样的问题。
“河水回来没有？”
河水回来了，希望就回来了。
可惜。
没有。
刘长生抱着水罐，不知如何回应李小翠的希望。
他沉闷地走进房间。
三个年幼的孩子，眼巴巴望着他。
最小的不到两岁，最大的也不过七岁。
“相公，怎么了？”
“小翠，大河没水了。”
李小翠手里的空碗掉在地上。
没水了。
活不下去了。
要逃难了。
她小的时候逃过难。
那一年八岁。
差一点就被人煮来吃掉。
她知道逃意味着什么。
饥饿，死亡，人性丧失。
可是她的孩子们该怎么办？
“呜呜呜……我不要逃难，我哪里都不去，呜呜呜……”
三个孩子也被母亲的绝望的声音感染。
纷纷大哭起来。
刘长生扶起妻子，搂住孩子们。
“别怕，我们一家人哪里也不去。”
“有我在，绝不会让你们有事。”
“别怕，别怕。”
大河，水干了。
家家户户都抱头痛哭。
粮食，已经见底。
村里的绿意早没了。
村长刘永铁，提着早已空掉的烟杆子，挨家挨户通知大家开会。
“水没了，要走的都赶紧走。”
“不走的，就留下。”
“但咱们大河村，决不允许，发生易子相食这种没有底线的事。”
“咱们大河村人，做人清清白白，做鬼干干净净。”
“不吃人，这是我们的祖训。”
“如果吃了人，没了底线，那就是活下来，还能叫人吗？”
村民们都点头认同。
没人觉得村长迂腐。
是啊。
吃人。
吃过人的人，还叫人吗？
可是没有吃的，没有水，该怎么办？
“不喝水，能坚持三天。”
“这三天，咱们全村一起在祠堂求雨。”
“求雨的方式，祭天。”
祭天，就是火葬。
先祭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