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办丧
思翊莫名于这位怎么又恨上了，但他已没有心力来理会，只能由着他瞪了眼睛然后离开。
早饭时，板六带着法袍来了。他找到思翊就笑：“师傅头回开我工钱了。说是让我来随你玩两天。不过我的情况你知道啊，打钹定个点、念经混时间还可以，你不能让我抓总主事啊……。”
思翊感激得很，忙说：“感谢你师徒两个，能让你来为我助拳。我的底子你不更是知道？是连边都还没沾呢。不过，这龙婆婆的孙子有些针对我，所以我先和你说好，之后你念经文可不要太清晰了，不然，我的叨叨只怕会露陷……。”
不过，板六的助拳，并不能让思翊省去多少参加活动的机会，翻瞄是盯上了他的督促呢。哪怕是起水这样的小事，也说了必须要他亲自出手来主办。
好在思翊会念这起水安魂文。之后坐堂念经才是用大悲咒顶替。夜里是板六引一回、他引一回的行文绕棺，再是板六作那诙谐的散花，这第一天竟就这样的混到了交班给丧堂鼓的时刻。
第二天的白天还是这样蒙混的过。只是到了八点半又该行文绕棺时，这门前屋后却突然的刮起了阵阵的大风。温度也快速的下降。
这已是五月天，所以一开始，闲看灵堂行文绕棺的人们还嬉笑的赞美‘婆婆疼爱下人’，但不久他们就感到了不合适。因为这降温的幅度已超出大家预想的范围。
于是，一些上年纪的，还有带着小孩的，就在自家青壮的劝说声里，渐渐的散了回家。而留下来人也商量着的去找树桩之类的杂柴来烧着取暖了。
外面的情景自然不能影响绕棺的进程。所以，思翊和丧亲们都在做着第二次的绕棺准备了。
不过就在思翊站往灵前去叨念经文时。那风却不再是东一阵、西一阵的乱刮了。而是专一的朝着灵堂上吹。
而且这风不再是一遍的清冷，内中似乎又裹挟着缕缕的燥热。
并且。这风不仅在万佛卷、墙上所帖的符咒、窜线上所挂的法帧前形成多个小龙卷，还把它们都抬、扯得猎猎作响。
尤其是那符咒的黄纸，竟像被火慢烤一样的，竟从边缘开始焦化。这让在灵堂内行灵的人都惊疑了起来。
然还不等他们问询思翊和板六。那门前 ‘扎扎’ 作响的木头被风撕扯的裂响，更吓住了坐在外面的青壮。他们惊恐的叫声，使得站在灵堂边的村干和思翊、板六都出来查看。
这好么。那才新上黑红漆的棺木，和放在另一边的棺盖。就像被人推着一样的，一寸寸的往大门这里挪移。
虽然老村干着急的询问，虽然板六也白了脸的盯住他，思翊还是再次回头去看灵堂之内的情形，及躺在柳床上的太婆婆，和马凳之下的地明灯。
那些小龙卷还在。但是老太太身上盖着的七层寿被原模原样，那遮面的遮羞红布也丝毫没有走样。可气的是那地明灯的灯蕊，它竟拉成了一虹细长的七彩。
“这不是闹鬼。板六，我们上。我管棺木、你管棺盖。”
思翊判断明白了，就一步跨出门外，手里的法钹一合一分，在响声里摔了一小叠纸钱往棺口，同时一脚就蹬住了它：“那边几位抬四根横木过来。”
现在坐夜的都是青壮。所以很快的那横木就送到了思翊、板六的身边。
“用一根横木把翘起来的这头垫起。”思翊吩咐。
由于棺木还在前进，不过是思翊和它较着劲，所以这棺木的这一头同思翊的腿都抬高了好些。
这人还算胆大。虽然这事显得诡异，但他还是立即弯腰的就把横木垫在了棺木之下。
思翊这才收回脚，然后让那人替他拿好法钹。就跑到原来放棺材的位置，去捡了六枚漆着黑漆的粗壮木签子过来。在画了阳符往木签上后，才奋力的把它插在棺材前的地上。
这时，这棺材还在继续往前慢慢的挤，不过被木签所挡，故而两者都发出‘咯吱’的摩擦声。
看看暂时还能挡住，思翊就去把板六也‘解放’了出来。
这时他才回到灵堂前。且同村干、翻瞄并他家旁系的男性长者商议：“你们也见了，这情况很有些不合适了。要不我们跳点时间，就先行进棺入殓的环节吧。然后再把文绕棺补起来也不当紧。毕竟太婆婆进的是祖坟山，有祖宗保佑不会犯冲……。”
这几位老者并村干都符合的点头要答应呢，但翻瞄却梗着脖子、冷笑一声的说：“昨天早上你不是依规矩得很么？那么今天也必须照着程序来。所以现在这样的改法，我不同意。”
他是直系亲人又是长房长孙，所以这意见一出，大家都不做声了。
思翊没有办法，只能轻叹一声，然后回到灵前叨念《大悲咒》蒙混，续而带着一众孝子行起了第二趟的文绕棺来。
板六一个人的法锣、法钹也还响亮和紧密。但是却挡不住屋前屋后暗处传来的凄厉猫叫声。
吓人的是这叫声，它并不像猫叫春一样的在一个固定的位置，它飘乎乎的、很有一时近一时远的虚幻味道。
灵堂忌讳动物的冲撞呢，尤其是猫、这种有‘通灵’诡称的动物。
所以先前还能迈着方步行进的思翊一下就紧张了起来。他慢下了半拍，且偷眼去看翻瞄、村干并那老几位的应对策略。
好在老人们已和村干拿出了平素的积威。他们将外面的青壮分排成了两班。一班就在灵堂前守着戒备，一班则分作四组，都拿了棍、棒手电之类的分散往黑暗里去找寻和驱赶那猫。
只是不一会儿，外出的一组人手就回来了，这三个白了脸的角色惶急的报了一声：“那猫我们看见了，但是我们不敢撵、打它。因为它不是花野猫，是尾巴尖才有一点白的、绿眼睛的黑猫。”
说着他们都露出心怯的样子，然后说着‘家里还有事，明天一定早到’之类的话，就一个个的往外溜。
他们走还不当紧。恼人的是另三组回来也是一样的说法、一样的做法。
于是坐在外面的人，要不就是往灵堂里来汇拢，要不也是随了他们匆匆的走掉了。
那猫的叫声还在四周的暗处飘游，小龙卷也还是先前那样时起时灭的出现。
而已集中到门前的几个壮年人在报：“挡棺材的木签断了一根，另外两根也弯得要撅折了……。”
有人提议他们自己去栽木签挡住。但某位去试了一回，就无奈的退了回来。因为他扎下去的木签根本撑不住两秒。
几位老人并村干见这不是事儿啊。就牵着脸色也有些发白的翻瞄来找刚坐下的思翊。这回翻瞄不再傲然的端着，而是很有了妥协的味道。
不过思翊只能苦笑了：“我就还是先用木签去挡吧。没办法。为了之后不出现更大的不好，这绕棺还得继续啊？因为即便是文绕棺，它也得是单数才好呐。”
说完，他起来去抢那黑漆木签，再次暂时顶住了棺木和棺盖。
只是这时候灵堂之内却乱了，人们都在喊：“诈尸了……。”然后都跌跌撞撞的往外跑。
思翊急得死。忙喊：“各位大哥大叔，家里有女眷的就先送回去，没有女眷的暂时就不要走动了。”
他边喊边扒开这些慌乱的女人，且往柳床上去看。
只见老人已经坐了起来。好在那红布还被黑纱头帕压着的并没有掉下来。略安心的他这才在左手掌上画了安尸符，又念了《安尸咒》。然后把这符往那红布上一拂。在伸出右手之际，老人的尸体就一靠的倚在了他的手臂上。
思翊慢慢的放老人躺平，再细细的整理好寿被。然后回到已经有些懵了的板六身边，几声交代后，两个就在风声和猫叫声里来了一段短促的《驱煞曲》。
最后，思翊吹响了牛角，但那号角声并不能辽远，只是在丧堂之内盘旋。
板六嫌他吹得不好，就抢了牛角过来自己吹。但一吹之下，哪有‘嘟、嘟’的传音，所能听见的，竟是‘噗、呼呼……’的破气之声。
他就把整张脸都稀烂了起来：“大哥，今晚这事怕大了嗨。”
思翊赶紧摇手止住，再轻声的在耳边告诫他：“赶上了就帮到底吧。现在你出去也不见得会更好，毕竟你不是帮坐夜的闲客呢。”
他再往丧堂上来看人呢。
只本来热热闹闹的一屋子人，现在站着的却只是四五个壮年，脸色苍白的村干、两位老人并身上有些抖索的翻瞄。
婆婆不见了。思翊听着左后有扣板壁的声音。就回头去看呢。是夏宁从卧房那开着的门缝露出小半张脸在示意呢。知道她们是躲在里面了，思翊就安了心。毕竟夏宁还在，外婆的她们的安全就有一定的保障呢。
思翊站起来较大声的说：“不好意思啊。本来参加绕棺的人的身份是有例规的，但现在这情况实在特殊，所以男人们都充充数的帮一把吧。随后我们装殓了，你们就可以离开这里回家，然后等明天辰时初再过来。”
板六也站起身来说：“这回我来带吧。你掌钹。不然我怕我控制不了这点子，压不住这场面。”
他飘摇摇的走到灵前去虚跪着的念经。
那翻瞄不再挑理炸刺了。这小子轻抖着双腿的抱住引路旗，然后随着板六匆匆的跪拜，快快的跑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