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鸬鹚水
弄明白了工作的时间安排,他们就觉得有些不合适。因为妈妈单独留在卫生点就成了问题呢。
毕竟夏宁、思翊一下村就是半个月。而家里明显是留着一个人的,却半月都不动烟火,这怎么都说不过去吧。
不过这是单位早己有的运作模式,一时哪能改变呢?
所以娘儿仨当晚就商定。他两个在点上值班的时候,妈妈就过来呆着。他们下村了,妈妈就回凤凰去陪外婆。
总归那交接换班的节点是在赶圩日,也才会有直达凤凰的小客车呢。
下村是一件苦差事。那山路的曲折弯转和崎岖难行对两个来说还不是问题。问题是他们目前所要带的东西,却有些莫名的多。
由于这几年随时有新人的加入,而他们对于村里提供的棉被之类,很有些卫生方面的说法呢。
所以现在每个村子,都只提供两个各有一张净木板的床铺的空房间,来作为他们休息的场所。然后还保证他们能到村民或村干家去搭伙食就罢了。
背上大棉被是不可能的。毕竟一人一只大药箱,已经很有些妨碍行动了。所以两个都卷上了绒毯,就依照路线图的指引下了村。
夏宁的目的很单纯,就是巡村看病卖药丸。晚上她就蜷缩进思翊的怀里,且看着他在蜡烛下的写写画画;又或去看地堂炉里的火苗的摇曳,然后就只管猫在他那暖烘烘的胸膛上,且昏昏的睡去。
思翊则要多上许多事务。
他不仅要去添加柴炭,回来还得理顺被夏宁踢松的绒毯,还得时时的去摸她的小手小脚,免得冷着了她。
当然,思翊也不是专为照顾夏宁而不睡觉的。因为他已经生出了一种功利之心。
他计划着要校正那有些过时的路线图,还想自己重新绘制一幅呢。
所以他会在带来的处方签上,标示所见到的,新开出的小路。并记录上所到拜访的,那些散居的村民们的一些基本情况。
然后,他每到一自然村,都会顺口的询问一下村里的人口,还有村人年龄、及至每个人的有无外出和务工的情况。然后也会记录下来或是修改好。
而在执行这些额外工作的时候,就是他细心照顾夏宁的时刻。完成后,他才会靠实借来的稻草捆,然后再抱紧了夏宁的浅浅睡去。
他们的同居一室并没有引起村民们的关注。
一开始么,思翊在他们眼里就是个有些男气、男相、好男装的豪气女孩子。所以还笑话他们是一对女孩医疗队呢。
来的次数多了,也弄明白了真相。但大家已经习以为常了,也就不再理论这事。
更何况那居室是公有村建的,也就不存在忌讳的一说呢。
也因为他们行事坦荡做法。所以村民不再排斥和戒备他们。反而对他们有一说一的诊疗方式给予了相应的肯定。也愿意说些本是私密的话题给他们听。对于一些本该避人私下干的事,也不是特别的要避开他们呢。
下村的日子长了,自然就会遇到棘手的事。
一回,他们贪快的多跑了一段。且在黄昏之时赶到了瞭哨村,这个乡域最尽头的自然村。到了这,他们再要走的就是返程的路,是该进入麻阳的村落,然后再逐一而下的回到峦峰哨去呢。
两个才准备进肇村医家去‘报到’,却听到堂屋里传来了哀求和痛苦的呻吟声音。
进去一看,是一对夫妇俩带着一个抱着脖子的半大小子在那里说话呢。
肇村医见到他两个就像见到救星一样,忙把那小子推到了他们的面前。
夏宁一问才知道。前几天不是涨春水么,所以就颇有几家村民,在水库下的溪滩上捡得了跳出的大鱼。这小子也得了两尾。
因为他的妈妈烧得一手好红烧鱼呢,所以他就忍不住的大吃了起来。这不,狼吞虎咽之下不小心,他就被鱼刺给卡住喉咙了……。
这小子的妈妈着急的说:“在家里,我们试着让他吞咽了一大团饭,但是那鱼刺并不能被推动;之后还让他慢慢的喝下黄醋,但他还是觉得喉咙痛得厉害。所以我们才过来找他肇叔呢。”
“喝黄醋用以软化鱼骨的办法,是可以对付那些细小些的鱼刺。既然没有效果,想来这鱼刺就有些偏大了吧。那么,我们和肇医生就直接的查看一下,看看能不能把它给取出来?”思翊说了,又让去拿手电筒。
手电倒是拿来了。不过三个都看了一回,除去咽部有些红肿的迹象,却并不能直接看到有鱼刺扦插在某处。
倒是思翊在这小子的示意下,是忍着那阵阵哈出的嗅气,才用棉签把左侧扁桃体上的涎沫擦去,也才能从手电光的‘透照’里,看到左侧扁桃体的下半部,有着一个半颗玉米大小的黑影。
“那大鱼骨竟然扦插在左侧扁桃体的后面了。不过,我们即便有镊子,但也不敢动它啊?因为我们不能看到那地方是不是有较大的血管,也不知道它扦插的角度啊。
若是强行动手损伤了那里,只怕会对咽部食管的粘膜造成大的伤害呢。
所以我建议立即送到城里去,然后那边的专业的医生可以在喉镜的帮助下,能比较完美的把这东西给取出来。”
“为一个小鱼刺要包车上城一趟?而且现在已经要黑了呢?”这夫妇俩都迟疑起来。
“不去不行啊。不说喉咙会持续的痛着让人不舒服。怕的是万一那伤处发炎了,再治疗可就花费大了。”
思翊肯定的说:“夏宁在中医院实习过。她一定可以找了她的老师来治疗呢。所以晚不晚不是问题。”
“包车要钱,看医生也必然是要钱的。要不然让我试一试?若是半个小时之后,军崽喉咙还是肿痛,那么就再请医生送他到城里去?”
随着这一句话,屋外的晒谷坪上响起两种脚步声。
几人迎出去,是一个中年扶着一个瘦小的老人过来了。
妇人忙迎着赔笑:“他二爷爷来了呀。我们家是想着你老这几天不舒服呢,所以才不敢上门讨扰的。只不想…。
哎,既然你老还是这么的心痛军崽,竟然都到这里来了。那么我们就请老师傅帮忙吧。”
军崽的父亲早已过去搀着老人了。
他听完这话也说:“二爷爷痛着这些孙辈呢,所以军崽他们哪个不是尊着二爷爷的?二叔的功夫你也是见过的,所以你就快去准备他要的物件吧。”
妇人应着声的跑走了。
这里呢,军崽爸早同着那位把老人扶进了堂屋。在让老人坐下并上了卷烟后。他才在堂屋的当间排下一张小饭桌。再回来陪着老人说话。
几分钟的功夫,军崽妈捧着一本纸钱、一束线香、一双筷子、一只金边细碗回来了。她把这些都递给自家的男人,就去照看军崽了。
军崽爸则在老人的指挥下放了那些物件往小桌上。然后再去厨房舀了一碗水出来。躬身一礼的供了水在饭桌上,筷子则放在桌子的边上。
转过来,他对着老人作了一个揖:“请师傅帮忙。”
中年扶着老人跚跚的走到桌后。在接了老人拍过来的纸钱就站住不功。
老人呢,先是把筷子横在了碗口之上,之后就在中年人的手里揭了一张纸钱覆住横了筷子的碗口。
退一步,他又另取了纸钱叠成三灰且捏在右手里。再面向西方的轻声念起了咒语:“抬头望青天,师佑临身边。…。务请鸬鹚仙,赐我化骨力。一拜到仙前,…。太上老君保佑我水……。”
随着三回念诵和作揖,他将三灰纸在手中点燃。同时示意中年汉子抽去覆盖在碗上的纸钱、并把那竹筷也撅断了的都甩到门外。
而他则拿着燃烧的香纸,在水碗上徐徐地旋转了三周。待有相宜量的香灰、纸钱灰落入碗中之后,再让那人把余火放到外门去,且添了手里的纸钱再任其自行燃尽。
这时候,这位二爷爷才对那半大小伙子说:“军崽。你端了这水慢慢的喝,不着急啊……。”
本来哼哼着不适的小子哪里还顾得上香纸灰己经弄脏了水?在听到一个‘喝’字后。就立即端了碗,且闭着眼睛、小口地啜饮了起来。
十余口下去后,他就加速地‘咕咚’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