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是不是可以触碰的门
思翊知道老人一直都是行动不便的，也就不作他想的答应了。
用科室的电话联系了在州医院的妈妈，老娘还是因为他的第一回主动提出回家吃饭而欢喜。虽然知道他饭后就要回医院陪老人，但还是匆匆忙忙的去买了好菜回家准备。
住院部的下午班，不过写写病历就到了下班的点。及时回到家的思翊，把父母、哥姐还有哥哥的女朋友都弄得眉花眼笑。
晚餐的热切挡不住月亮的升起。思翊踏着那如霜的月色跑回了医院。
老人静静地靠坐在床头闭目养神。思翊推着推车的到来，才让他睁开了那闪着一丝精光的眼睛。
扶、推老人都不吃力，即便思翊怕老人会受凉又添了一床大被子围在了推车里。
寒月之下，一老一少坐在空旷的天台上临沐着冬季的风。
然老人一直靠着枕头、歪着头的盯着月亮并不说话。思翊也是个冷性情的。所以那扫过天台的小风卷倒成了天籁一样的声音。
时间接近午夜。寒月过顶。突然，老人咳了一声：“医生，你看看天上的月亮。”
思翊一震，就从沉思里走出来。这时他才发现，眼前竟然朦胧了许多。抬头一看呢，那本是清幽的明月，正竟被一片不大的云层所遮蔽。
而在这片云层移。离又见月亮之时，他发现这月亮竟红得像是要滴血。还照应得周边的、飘带样的薄云彩都带上了淡淡的红边。
“血月？今晚怎么会是血月？”思翊惊讶了。
老人先是微微一叹：“正邪相交，甚至还有了杀戮，这怨戾之气自然就影响到了天象。必然的就会出现血月了呐。
好在邪不胜正，所以月亮的周围才是一些飘带云霓。若是云层厚，甚至出现了带血的毛月亮，那么难免又是一场危难。”
说完之后他却笑了：“我本来以为你是医生，会是个唯物主义者。只不想你抬头就说了‘血月’两个字。”
“我是医学生不假。但是，我更是一个学中医的。我愿意相信科学，但我还是知道，也相信一些东西是科学解释不了的。”
“你相信？那么，你信僵尸、赶尸这类的事情吗？”
“僵尸我听外婆说起过。
她说，我们河对过万寿宫的边上，在旧社会时是有个义庄在那里呢。
好些做生意而客居在这里的生意人会因为各样的缘故而老去，然后那时候的人还都有落叶归根的思想，所以这里就存放了好些要运回各自家乡的棺材。
只是因为那时候的交通不便啊，然后又是混乱的时期而至人们不敢轻易的长距离走动。所以真正能成行就是少数了。这样久而久之，那里就生出了僵尸。
它出来后不仅会弄坏其它的棺材，毁坏别的遗骨，还跑到街上咬了人的呢。只是后来被有法术的人用墨斗线捆了，然后烧死在了字纸搂的河滩上。
外婆不会骗我呢，所以我信这是真的。不过。赶尸的一说我不知道怎么说，这个或是太神秘？所以外婆只说了有这样的故事，但具体她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老人笑得欢悦：“那么，你能猜猜我的年纪吗？”
“这个有些好笑了。你老住院可是我帮办的手续。你老的年龄还要猜？”
“实话说，那是假的。其实，唐力臣扑城的那一年（辛亥革命）我已经跟着师傅、师兄们赶脚了……。”老人淡定的看住了思翊。
“你老是光绪年间的人？这么说，你不是已过百岁了？还有，赶脚？你老不会就是传说里的赶尸匠吧？”
思翊虽然惊讶，虽然是嘶喊的神情，但这声音却并不大，而且是压低了嗓子，在喉咙里嘶声的动静。
老人更满意的连连点头：“是。之所以我谎报年纪，一个是要隐藏我赶尸人的身份。毕竟这名声在当时并不好，很有迷信崇拜者的嫌疑呢。
当然还因为队里要算工啊。它却是有壮劳力、老弱妇幼之分的。我虽然没有屋里人和子女，但我那时候身体好，而且特别吃得多呐。所以挣工分来填饱肚子，这也是缘故之一。
我之所以特意要你今晚来陪我看月亮。实在是我想看看我们有没有这个缘分。
我入院的那天，就看出你是练习过力量和内劲的。之后的这一个多月，我又观察出你是个有善心、但性格却清冷的人。这很和我年轻的时候是一样了，虽然我是被师傅、师兄所引导的……。所以，我期望你能学一下我的手艺。”
“我学医呢。要治病救人的。我学这赶尸的功夫做什么？所以我不想拜你老为师。”思翊皱起了眉头。
老人摇着头笑：“我会的也不只是青师的功夫。不然。要依我弃业这么多年，只靠那几亩地，能这样一大把的交上住院的费用？
再一个，我也不要你拜师啊。入徒的第一个条件你就达不到呢。要知道我们青师的传承，都必须是长得丑的才能入行呢。而你呢，却是个颠倒的，你这也漂亮的…。
哎，男孩子是不能说漂亮的。所以这也应该是一种另类的丑吧。嗯。也算勉强能挨上我们要求的边……。”
思翊哪里听不出老人的揶揄？
但他听明白了‘不只是青师’的一句。脑子里登时就是夏宁的遗憾、还有易妈妈那过早浮现在眼角和额头的淡淡皱纹。所以他有些急不可耐的说：“要拜师也可以。不过我想想问问，你老能教我术法加持的手段吗？”
“加持的手段自然有。不过它的用法各不相同啊。佛门开光器物，念诵经卷用以加持；道门在画符的时候反复祷念咒文，能对符箓本身进行加持；老司一门也用符箓。不过苗老司是这里的最高者，他们就没有加持的一说呢，更别提我们青师，是出于老司旁门的一系了。我们的符箓，就是以多为用的啊。
不过。我的手抄本里，有些是我不能懂得的手段呢。兴许里面有你想要知道的内容也未可知。
我呢，只有五天的活头了。所以我是不能教你什么的了。算是领你遥遥的看见这扇虚幻的大门吧。
若你肯接受我的这馈赠，那么我提一个要求。我要你看着我被车送往铜仁去火化，然后还骨灰就埋在那边吧。
当然。手续、费用之类的事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同医院里分管这一块领导都谈好了，昨天他也回了消息，说是手续、缴纳费用的事情都办妥了呢。”
“这意思。你老所剩下的东西都是我的了？”思翊露出了财迷的模样。
老人被逗得欢愉的笑：“看你的穿着，就知道你家还是过得的。哪里能瞧得上我这乡下老头的物件？
这里的清洁阿姨的父亲上次过来找她说事。三不知的他竟到那病房去看了我。还和我说了两个小时的话呢。所以，这些老式的衣衫、还有别的家伙什就都让他去挑挑吧。能用的，他拿去，不能用的，就由着阿姨打扫出去烧了吧……。”
眼见霜要下来，思翊就推了老人回病房。他依仗着实习生的名头，自然能轻松借了陪护的小床和被絮来。
连续五天。除了第二天的中午，思翊是被老人勒令的拿了一只黑布包回家一趟。其他的时候，他都没有离开医院。而且一有空就往老人的病房里去坐着。
老人是凌晨四点多去的。不过早七点，老人才从病房里抬出，然后上了一辆改制的黑色三轮小跑。
陪思翊一起押车的，是医务科的一位中年老师。
他并不敢在车厢内伴同老人的尸身，只吩咐思翊在后面看守着，他却生生的挤在驾驶楼后面的狭小缝隙里，然后隔着窗户的，同思翊叨叨了一路的，他对医院这项安排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