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带伤拍戏
温故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迎头撞上衣帽架,整个人顿时头晕目眩,额头瞬间出现一片青紫,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司禾忘记原本准备好的质问,立即撩起温故额前的碎发,看着那一片青紫随后慢慢肿起。
“好疼啊——”温故一个平常不怎么哭的人现在也忍不住,眼泪狂流。
“……”司禾被无语到了,捏了捏眉心,用大衣将穿着睡衣的温故包裹起,直接带去医院。
夜晚十点多的医院急诊科,温故整个人被黑色的大衣完全包裹着。
医生看见温故的时候明显瞳孔放大了一瞬,目光在温故和司禾身上流转了一瞬间就立即收了回来,因为面前这位他一眼就认出了是退圈的伍陆,他老婆为此哭了好些天。
“先去做ct。”
十几分钟之后两人上了车返回了酒店,温故盯着手上活血化淤的中成药,“有点脑震荡,回去注意休息,这几天就先别出门了。”医生的话还在温故的脑子里不断回放,撞门上能撞出脑震荡来,对自己也是很服气。
司禾开着车,右手的手背明晃晃一个牙印,血是不流了,这会儿连带着牙印的位置青紫一片,虽然刚刚医生已经一起消过毒了,但是看上去还是瘆人。
看着路边的公交车广告牌上是温故的公益广告,那是两年前的她了,温故忽然想起前段时间就开始收到的照片。
“你有没有收到照片?”
温故的话如同一道白光闪入了司禾的脑海里。
一个靠右的转向灯打亮,黑色的卡宴停在了路边上。
他一直以为只有他收到了,司意那边也没说过温故这边有什么异常,这小孩向来不说这些事,他还特意交代了司意盯着她的邮箱手机。
“就照片,什么都没有,电话也没给我打,最后一张还写了般配。”温故回忆起那些照片,她起初也以为完蛋了被狗仔拍到了,可是从她收到那些照片到现在,已经有十来天了,也没有任何消息。
这件事在暂时分隔两地的人生活里只是浅浅的提醒了一番,他们也更加注意不要被拍到。
车子停在路边没多久,就重新出发了。
因为担心又被拍,两人回了酒店之后只能点了些外卖,然后让云丽取了提上来。
“上次那部戏快杀青了吧”
两人分开的时候温故还在拍那部女主角抑郁症的戏。
“快了,过几天要拍最后的戏了,火场。”温故在抽屉里找那一堆照片。
“火场”
司禾冒出疑问,正想交代些什么,就看到温故从抽屉里拿出来照片,和自己那天收到的内容差不多,可偏偏角度不一样,这一堆照片里,也有一年前在平城的照片,同样的场景,是温故苍白的脸和司禾的面无表情,两人齐肩并立。
“是不是一个人寄的”温故看着那些接吻的照片耳朵通红,把那张平城的照片放在最上面压住。
司禾自然注意到温故的小动作,嘴角扬起一个得意的笑容,不动声色又占了个便宜——亲了一下温故光洁的额头。
“应该是同一个人,我收到的邮件也是这么写的。”
这些照片温故收到已经好些天了,什么新闻都没出来,司禾看过之后她就重新收进了原本的抽屉里。
“你这些药哪儿来的?”
司禾三两口吃了温故点的外卖,是她在剧组拍戏这段时间经常吃的一家,干净卫生味道清淡,他的视线落在桌面上的一个个药瓶,管制类药物,温故怎么可能一下子开这么多。
“道具道具,里面都是维生素,剧组拿的。”温故转过头看了一眼本该在衣柜里的药现在却在桌上,瞳孔震颤了一下很快就恢复正常。
司禾其实根本不信,剧组的道具没有一个正常演员会带回房间,而且还拿了好几瓶,找了个垃圾桶,把那些药瓶全部一股脑扫进去,温故没吭声也没反对,只顾着看剧本。
温故六七岁时,赵思荣就不断的灌输给她圈内人的职业操守,即使现在额头受了伤,脑震荡后的大脑需要休息几天,承受不了连夜拍戏。
可温故不是能闲下来的人,剧组在赶进度,她更不可能选择休息。
司禾大清早走的时候不断的提醒她休息别去拍戏,走的时候还把那个垃圾桶里的垃圾全部带走。
温故笑眯眯的盯着司禾离开房间,在楼上看着人开了车离开,马上换了衣服急急忙忙返回了剧组。
像她开学典礼上宣誓的誓言一样,她遵守着自己独一份的底线,兢兢业业拍戏。
今天是这部戏的重头戏,也是整部剧的大结局,高强度,预计拍摄时间39小时,拍完这段,温故在这部戏的所有戏份正式杀青。
这并不是温故从业十几年来最长的戏,在她年纪更小时,有过三天三夜没睡觉拍戏,那个时候,赵思荣全权照顾她,后来林离来了,强度才有所降低。
画着伤痕妆的温故,额头上的青紫也被带入戏,看着更加令人心碎。
棚内正在点火制造火场,五月初的夜晚不冷不热,正正好,温故顶着已经连续拍摄了37小时的身体还在硬撑,强行往肚子里灌浓咖啡,让自己稍微打起一点精神,至少一会儿的台词不能忘。
许是脑震荡还在持续,喝完浓咖啡的温故直奔洗手间,没忍住将肚子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意料之外的是,即使咖啡全部吐掉了,她好似也比刚刚精神些。
场务拿着喇叭的喊声从外面传入洗手间,一出洗手间,温故就闻到了浓烈的烧焦味,火场已经布置到位,只差她进入火场。
司意站在片场外,身边站着身形穿着与温故快要一模一样的替身,好像随时要上场替她打这一场仗。
司禾提前交代过,火场务必要让温故用替身,她不能受伤。
“这场戏不危险,不用。”温故走进了片场,她所在的位置距离火堆有七八米,从外面看着火势大,但实际上距离她这个人还是有距离的,司意劝说无果只好站在距离温故更近的片场外围,哪怕自己走进了火场的危险范围。
“小温故走位!!!”场务的声音响起,轨道上的镜头开始平移拍摄,温故已经做好了准备,一身狼狈。
第461场戏开拍———action———
秦深被人当做人质囚禁在废弃工厂,蓄意用秦深引来刑警徐奕,徐奕自小便有心理阴影,家里的房子在他面前被烧成了空架,全家上下都死于小时候的那场意外。
可面前的这个场景,火势汹涌,徐奕从车上下来就看到被捆绑在椅子上,被一个人放置在被烧的随时要倒塌的工厂中心的秦深,她被烟雾呛到不断的咳嗽喘气,不断的挣扎,想要活下去的欲望涌出了大火。
可徐奕整个人都在发抖,腿软到站不起身,他眼睛离不开里面那个拼命挣脱绳索的秦深。
他的深深,有ptsd,被强暴后留下的心理阴影已经让她从生死边缘往返数次,他是如何将她一次又一次拉回来的,过去的回忆一幕接着一幕在脑海中滚动,翻涌。
在小时候那一声声刺耳的呼救声重合入脑中,渐渐的,代替了面前的秦深,取代了秦深的挣扎,求生欲,绝望。
他看见秦深双目直视着他,口型说着:“救救我。”
徐奕想飞过去救她出来,可双脚像被灌了铅,他流着泪,拼命的往前挪动,身体的无力,脑中那些刺耳的惨叫,伴随着四周,独属于火的肆虐,徐奕眼睁睁看着一道横梁松动,秦深向他露出了一个笑容,这个笑容,在秦深得了ptsd之后就再没有露出来过。
就是这道笑容,徐奕彻底苏醒,但为时已晚,他的速度再快,也没能赶上火势的急速蔓延,秦深头顶的横梁重重砸到她身上,整个人被火迅速掩盖,火光里,他看到秦深没有挣扎,那是满心绝望的赴死,又像是害怕徐奕加重心理阴影,秦深甚至没有留下一声惨叫,如同一道云烟,带着凄惨又孤寂的灵魂,彻底消失。
“啊啊啊啊啊啊啊————”徐奕的惨叫声响起。
“轰隆隆——”
面前的工厂轰然倒塌,徐奕不顾一切往火里冲,双手抓住了被火烧的发红的钢板,立即被烫掉一层皮,露出烧的发黑的血肉。
“徐奕!!!徐奕!!!”
后来赶到的人重重压住发狂般往里冲的徐奕,他们都知道,他最爱的人,死在了他面前,而徐奕彻底败给了自己的怯懦与心魔,也许心魔会伴随着他,度过他的余生。
……
片场外,倒计时响起——“三,二,一,cut!!!!快快快快!!!”
话音尚未落地,早有准备的一群人带着灭火工具往温故所在的方向冲去,司意速度最快,披着湿透了有些沉重的被子,准确找到了温故的所在地,几秒钟时间,温故身上的少量火苗被司意火速扑灭,牢牢保护在湿透的被子里。
周围的火被众人迅速扑灭,片场的紧张感慢慢消散,随之而来的是震耳欲聋的鼓掌。
“太棒了!!!!辛苦二位!!!!杀青快乐!!!”
“小故小故”林离喊了好几声,都没得到温故的回应,从司意把她带出火场,温故就这么保持着坐立的动作,始终发愣。
整个人都是懵的,迷迷瞪瞪之间,温故被拉着拍了杀青照,从火场出来的灰头土脸掩盖了她的疲惫,大概是刚刚不小心又碰到了额头的青紫,温故被林离叫回神时,只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头疼的厉害,只想快点收工回家。
车子一路直奔京城,温故到家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全程昏睡的她到家时没了睡意。
房间里昏暗,这部戏的拍摄全程都很压抑,林离担心这最后一场戏影响到温故的心情,一直陪在她身边。
“林姐,你回去吧,我就是睡够了睡不着而已。”温故靠坐在床头,窗帘没拉,月光透过玻璃照在她的床上,直接替代了小夜灯的作用。
“小故,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你吗你这整天躲着司当家给你安排的医生,你以为我不知道为什么吗”
林离很少直接掀开温故的伪装,今天的压抑,温故从一杀青就开始恍惚,睡了一觉起来,整个人精神都不对。
赶不走的司意都被她强行赶走。
“林姐,我讨厌医院,一直很讨厌医院。”
温故眼睛里尽是隐藏不住的疲惫和无奈,她去医院的次数及原因,次次都与那个女人相关,每一次去医院,她都会想到,她的妈妈是多么不在意她。
林离心疼的搂着温故,十八岁的年纪,承受了太多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苦难。
“对了,司当家那边已经拿回了你的私章并登报销毁了,明年你就不需要在履行她签的那些合同了,也可以摆脱她了,以后你想拍什么戏就全部自己选。”
温故没有深究司禾的所作所为,也没去问司禾又花了多少钱才拿回她的私章,此刻一颗心像是被冷冻住,没有感动,没有颤动。
她的大脑彻底陷入了给自己戴上的道德枷锁里。
“林姐,你真的觉得我可以摆脱我的妈妈吗这是对的吗她是生了我的人。”
温故一直以来的心理压力,以及自己给自己的禁锢,都是锁在这个无法改变的事实上,赵思荣是生了她给了她生命的人,十岁以前的日子,她闭上眼睛就能见到那些画面,为了跑片场带着她早起贪黑,每天都给她做爱吃的饭。
她明明也曾是她生活的全部,可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赵思荣为什么在一夕之间变了个样子。
温故始终疑惑,她把所有罪过都归结在和赵思荣交往过的那些男人身上,那些男人都有个特性,他们都爱钱,那些钱,都是温故一场一场戏拍下来的,赵思荣没有反对,而是一次又一次的用着她赚的钱,养着那些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