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霉神归来
刨了一天的基肥，尚清塌着膀子回到家中，尚婷见姐姐终于回来，连忙端上一碗冒着热气的玉米糊糊。
“姐、妈，累了吧。快喝些，顶饱！”尚婷懂事地把碗筷递到尚清和文芳手边，眼里泛起心疼之色。
尚清晃晃悠悠举起碗，喝了个精光。
还别说，这七十年代虽然物资匮乏，但全都原材原料，玉米糊糊熬得浓稠，一阵玉米的浓郁香气扑面而来，现代精加工产品虽颜色鲜亮，但外强中干，早已没了食物本身质朴的香味。
一碗下肚，胃里暖洋洋的，额头也冒出汗来。
解决完肚子问题，尚清就着尚修打来的清水用皂角洗了个澡，随便一撮，黑乎乎的泥水顺着脚踝往下流。她搓洗半晌，才显出原来的肤色。
天色渐沉，四人洗漱完就早早睡下。
原主很少提出要帮着文芳干活，第二天在尚清又提出“一起上工”这回事时，文芳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她以为女儿昨天只是一时兴致，估计第二天要打退堂鼓，没想到孩子不只是三分钟热度，看着女儿有模有样地准备好农具，文芳心里百感交集。
尚清脖子上搭着条擦汗巾，脚蹬布鞋，刚踏出门，“啪嗒”一声，她感觉肩上一湿。
低头一看，一坨稀稀拉拉浅白色的鸟粪像泼墨似的洒在她肩膀位置。
小事，小事，只是被拉了鸟屎而已。倒霉蛋尚清如是想道。
在小溪旁把鸟粪痕迹清洗完毕，尚清跟着文芳一同来到村口集合，等大队长下派任务。
见人都到齐了，张一平队长拿起手中的签子，大声宣布：“跟大伙说个事，邻村向我们大队借了十来个男人抢收麦子，所以今天打麦子的人手不够了，女同志得顶上，人数抽签决定，抽到短签的人，和男人一起去麦场干活。”
大伙轮流上去抽签，轮到尚清时，她感觉自己右眼皮猛地跳动。
不会吧……
签子抽出，短短一截，是短签。
二十来个签子，只有一个短签。
尚清看着手里的签子，欲哭无泪，怪不得今天隐隐有不祥之感，原来是自己的倒霉体质也跟着带进来了。
“清清，和妈换一个。”文芳理所当然地拿过她手里的短签，一面转头跟张一平说，“张队长，清清她……”
“妈，我可以的，分到是谁就是谁。不过今晚可能要晚点回来，你们三个先吃饭，不用等我。”尚清一把拿过那根短签，朝着麦场走去。
在看文时，一直有读者说文芳宠坏了女配，可尚清不一样，她渴望有这样一个母亲，时时想着她，念着她，无条件地对自己好，现在她可能是耗尽了上辈子的运气，换得了一个文芳这样的妈妈。
这一刻，两个尚清的身形重合。她，成为了书中人……
麦场里人头涌动，麦子已经割好成摞码放，经过几天暴晒，麦子的水分去得差不多，可以开始脱粒。
尚清一到麦场，就被王大爷笑眯眯招揽过去，跟着他干活。
“懂事娃呀，你过来跟着我，爷爷赶驴推石头碾子，你用杈把麦草挑出来。”王大爷虽然年纪大了，但确是干农活的一把好手，他动作利落，给驴套上辔头，柳条子轻抽驴臀，石头碾子就开始绕着圈子滚动。
尚清双手拿杈，挑起麦秸，抖动，让麦穗顺利落到地上。
不得不说，这活不简单，看上去只是要把麦穗和麦秆分开，但在碾压、分离的过程中，无数细小麦芒飞到身上，扎得皮肤红乎乎热辣辣，还不能挠，越挠越痒。
顶着烈日，尚清咬着牙在麦场里干了一整天，下了工，她和王大爷告别。
大爷还挺心疼，娃儿晒了一天小脸都酱红酱红的，他豁着牙对尚清说：“没事娃儿，明天你就换到别处去了。”
尚清一听，苦笑道：“但愿吧。”
果不其然，第二天，还是短签。
张一平看着又一次抽到短签的尚清，也愣住了。
“文芳家的娃儿，你这运气……”
“妈，我先去麦场了。”不等文芳叫住她，尚清一溜烟奔向麦场。
碾麦、挑麦草、碾麦、挑麦草。
每日都重复同样的步骤，唯一让人开心的是，今年古灵村收成不错，麦穗粒粒饱满，金灿灿一片，几十亩的麦田，打麦子的工作估计还有三五天才会结束。
这天，王大爷在午饭后神秘秘招呼尚清：“娃儿，你过来，爷爷送你一样东西。”
尚清靠近一看，王大爷打怀里掏出一本破破烂烂的书，放在她手上。
封面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高中数学教材。
！！！
“爷爷，你哪里来的？”尚清看着手里这本封皮泛黄的旧书，瞪大了眼问道。
王大爷得意吹了吹胡子，俯身压低声音对她说：“嘘！这是我在老仓库里找到的，别声张出去，爷爷知道你之前读过书，拿着回去晚上看。”
“谢谢爷爷！”尚清捧着这本高中教材，如获至宝。
在七十年代，课本实在太过宝贵，尚清知道，没过几年高考就会恢复，插队下乡的知青陆续返乡参加高考，裴顾之也是在那个时候考上大学的。
自己本身就是现代教育出来的人，倘若能早早在七十年代就考上大学，那好日子可就在眼前，王大爷给她的这本书无疑提醒了自己，要抓住时机，考大学！
晚上回到家，尚清点了煤油灯，一家四口人围坐在破桌前，盯着这本高中教材出神。
“清清妹妹，这是个什么？”尚修好奇伸出手就要去摸。
“啪”一声，文芳轻拍开尚修试探的手，严肃道：“尚修，小心点儿，这本书年代久了，别给你妹妹翻烂咯。”
“姐姐，你要重新开始读书吗？”尚婷扒拉着桌沿，期待地问道。
“我要读书！妈，假如重新放开高考，我打算考——大——学！”煤油灯下的光忽明忽暗，三人呆呆地看着踩在木桌上，高举课本，姿势妖娆的尚清。
“姐，你先下来！这桌子——！”尚婷语气焦急。
尚清突然失去平衡，不雅地从桌角跌落，还好摔在稻草堆上，她淡定拍拍裤子上的灰。
“——短了条腿！”尚婷补充。
尚清：“妹，以后说话咱能不大喘气吗？”
“以后学生能重新考大学？”文芳震惊于尚清的一番假设。
“妈，时代在改变，万一恢复高考，我们就都有机会。所以现在要把以前学过的东西补上。”
“清清，妈妈支持你！你爸临走前一直念着我们家要有孩子读书，出人头地，做个知识分子。”文芳声音有些哽咽，“妈妈想你和妹妹都能继续读书，读书才有出路，才有盼头。”
“姐姐，我也要学！”婷婷搂紧尚清，嗅着姐姐身上让人安心的味道，轻声喃喃。
“好，下工以后，婷婷和我一起……”
这一夜，母子四人紧挨在一起，听着尚清对于未来几年的设想，陷入甜美的梦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