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大婚,拜堂,惊变
震惊我星华。
星华眼眸瞪得大大的,可是废了好一阵功夫才堪堪消化了顾清风的话语。
“贴身婢女”?“怜香惜玉”?“十年八年”?
好家伙,星华直呼好家伙。
区区一个凡人,不过是长的和南极大帝面容有些相仿罢了,竟也敢让她这么一个群星的长公主,美貌冠绝六界的星辰去屈尊当他的婢女?还真的是不知天高地厚啊!
“我呸!”
星华猛地扭头,避开了那家伙的爪子,怒目而视:“顾清风,你莫要欺人太甚了!竟敢让本姑娘屈尊当你的贴身婢女?送你两个字,休!想!”
“呵,小爷我有何不敢?难道就凭你那兄长?广平王鸿渊?”
顾清风玩味一笑:“别人或许忌惮鸿渊,可小爷我天不怕地不怕,还在乎区区一个将军,一个亲王?”
星华又郁闷了,这家伙真的是堪比妖怪的存在,脸皮竟然厚到无懈可击。自己原打算搬出鸿渊的身份,压他一头,可现在看来,他好像根本就不在乎。
但无论如何,星华仍有职责在身,虽然为了圆谎杜撰出了一个莫须有的“鸿尘”,但她又怎会真正去当鸿渊的妹妹?去做顾清风的侍女?作为一个戏子,光是鸿渊这个角色自己的戏份,都还有大把没演完呢……
“顾清风,我们之间的账,以后可以慢慢算,不急于这一时。”
星华无奈,只得祭出最后的底牌,狐假虎威,以理服人:“这里是陈家,这身衣服是莲儿妹妹的嫁衣,本姑娘不过是见猎心喜才试穿一二。你现在划烂嫁衣,现在和本姑娘在这里僵持不下,就是在破坏皇家赐婚!就是在无视皇威!就算你不怕哥哥,可难道你还想让顾家家主和皇上再借此由头把你发配到边疆去吗?”
一提及发配边疆,顾清风顿时气息一滞,神色变了变。对他而言,这恐怕是一段惨痛的回忆。
星华见此暗自欣喜,又赶忙添了把火,拍着胸脯保证道:“顾清风,本姑娘答应你,只要你不在此时追究,不去打扰莲儿妹妹和兄长的婚礼,往后这笔账怎么算都行。反正你也知道我是谁了,总归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哼,话虽如此,你这女人也是狡猾的很,不得不防啊!”
顾清风口风稍稍松动了些许,但仍是不放心地手掌一翻,一颗蓝色丹丸出现在了掌心中:“要我暂时放过你也行,但你必须吃下这来自南疆的蛊虫丸。此虫性缓,寻常不会发作,但只要你胆敢给小爷玩失踪,一但离开皇都下辖地域,此虫便会发作。到那时,可就别怪小爷无情了!”
“蛊虫丸?”
星华假装神色大变,犹豫不决好了一阵,心中却暗自不屑一顾。顾清风不愧是皇都一霸,这种防人逃跑的歪点子也能想的出,更何况还是对待一个“女子”……
这凡间的什么什么虫子,对于凡人而言或许谈之色变、畏之如虎,可对于星华而言,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丸里的虫子刚吃进去,怕是当场就会被星华体内的星辉燃成飞灰,渣子都不剩下一点。
这六界真正能对星辰发挥作用的恶虫,唯有魔界与阴司那几种尤为凶险的蛊虫,一个巴掌就能数的过来。
顾清风还在那里不自知地好好欣赏了一番星华“畏惧”的神情,甚是满意。不过这也怨不得他,毕竟,星华的演技历经百万年的磨练,那可是一点细微的破绽也瞧不出。
“这回怕了?”
“哼!吃就吃!”星华“色厉内荏”地瞪着他手心中的蓝色丹丸,一把夺过,丢进了口中,“勉强”道:“还是那句话,本姑娘自从生下来,到现在还不知这怕字该怎么写呢!”
“好。鸿姑娘倒是爽快。”
顾清风缓缓鼓起掌,称呼也变了,正色道:“希望鸿姑娘信守承诺,若是……”
“好了,好了!本姑娘知道了!你能不能闭嘴?”星华“垂头丧气”地翻了个白眼,有气无力地怒吼道:“赶紧滚,本姑娘不想再看到你那张脸,恶心!”
“哈哈哈哈。”
看到星华“吃瘪”,顾清风长笑起来,还从未这么快乐过。从前见过的女人,不是对他唯唯诺诺,就是敬而远之,遇到星华,也算是他棋逢对手了。而凭借一己之力“战胜”了这么一个狡猾的对手,带给他的成就感,自然也是无与伦比的。
星华瞧着他那得意忘形的模样,心底也洋溢起一丝淡淡的愉悦。要是这家伙知晓他珍而重之的“蛊虫丸”对自己毫无用处,不知又是怎样的一副表情呢?
星华倒是有些期待了。
这两人,一个得意忘形,一个暗自发笑。真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有了蛊虫丸制约星华,顾清风目的也达到了,遂放心下来,不再在此地多做纠缠。只是又上上下下好好欣赏了一番星华的天人之姿,将她的容貌深深烙印在脑海之中,便长袖一挥,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此间居室。
有莲此时正在一层,百无聊赖地拨弄着堂中的桃木琴弦,见顾清风下来,她赶忙谨慎地收琴起身,略带防备地望着他。而顾清风只是意味深长地望了她一眼,一语未发,便扬长而去。
阁楼外喧闹渐起,似有侍卫呼喝斥责之声,有莲也大致猜到了其源自顾清风私闯待嫁女子的闺房。他自己惹出的乱子,就让他自己解决好了,与自己这“陈莲儿”无关,倒是华,她怎么……
想到此处,有莲摇了摇头,心底对自己荒谬的想法深感好笑。华可是天上的星辰,怎么可能垂青一个凡人?那古怪的般配之感,多半是她自己的错觉吧……
她心中稍安,蹑手蹑脚地上楼,却见星华一袭大红嫁衣,明媚依旧,双眸却愣愣地盯着楼梯顾清风消失之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华,你……”
有莲小声地开口问道。
“哦,是你啊。不妨事,只不过稍稍处理了一番与那凡人的纠葛而已。”星华回过神来,面色重归平静,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有莲,这嫁衣的确好看,不过被那小子划破了一处,本公主即刻给你缝上……”
说罢,星华素手一挥,光华闪过,那一处裂口已是恢复如初。有莲虽屡次见过星华施展“仙法”,但作为一个凡人,每回撞见,仍是难掩心中惊叹。
她撩起那段裙角,细细观察一番,真的一丝破裂的痕迹也无,由衷地赞叹道:“华,仙术真的好厉害……”
“这就厉害了?”星华淡然一笑:“若是你肯随我去仙界,你将见到比这小小的缝补之法更加叹为观止的仙术,而且浩如烟海。”
“真的吗……”
有莲不由得有些心驰神往。但又如从前一般,她实在无法真正下定决心,只好以言语搪塞过去,说道:“华,你若是实在想穿嫁衣,大不了你一直穿着便是,反正这大婚不过是一场戏……”
“不,既然是戏,当然就要按着戏本走。”星华摇了摇头,周身大量星辉再度涌现:“你接好。”
片刻后,那嫁衣便从星华身上飞出,有如一只轻盈又华丽的火凤凰落在有莲抬起的双掌之上。再看星华,只见她重新换回了布衣裙,目光在那嫁衣上飘过,却又隐含不舍之意。
有莲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也不好说什么,便在星华帮助下再度换上了嫁衣。不出片刻,那朵绚丽的红莲再度绽放于此间小楼中,除了星华,无人再可欣赏她的美。
“彼时来陈家找你,不过是想再同你核对一番鸿渊‘大婚’事宜,以防露馅。被顾清风那小子给打扰,实属意料之外。”星华的目光终于从嫁衣上挪开:“有莲,你且听好……”
她也懒得再以言语详说,遂用星力钻入有莲的妖花之体,将一切亟待嘱咐之事宜烙印其中。
诸般星华的记忆如海潮怒涛狂涌而来,有莲先是略感不适,干呕了好一阵子,才慢慢回过神来,将其与自己近日所见所闻相对应,发觉并无甚缺漏之处,便说:“华,一切无误,有莲知道了。”
星华点了点头,又不放心地吩咐了一句:“那你且待在闺阁中等消息吧。若侍卫前来问询顾清风之事,你就稍稍应付一二。我为了搪塞顾清风那家伙,在其面前化名鸿尘,为鸿渊莫须有的妹妹,你且须谨记。”
“好。”
“如此,我去也……”
星华最后深深望了一眼有莲的嫁衣,转身离去。她一身朴实无华的布衣裙与大红嫁衣对比鲜明,在有莲眼中,她的背影似乎多了几分落寞的味道。
…………
“将军,将军,您等等属下,等等属下啊!”
一个气喘吁吁的呼喊声自长街后方传来,不出意外,自然被那喧天的锣鼓声盖了去十之八九。抬着大红花轿的轿夫们亦步趋跟在他身后,但人两条腿哪里跑得过马的四条腿呢?一时间,迎亲队伍拖得老长,那些随从狼狈追赶的模样,惹得围观百姓们阵阵发笑。
今个也不知怎的,一向沉稳的鸿渊将军在入宫中一趟,禀报相关事宜之后,突然抽了风似的,赶紧赶慢地便要往陈家迎亲去。那些红娘和侍从好说歹说了半天,这才堪堪稳住了早已“迫不及待”的鸿大将军。
在“煎熬”中等待了许久,将军府一众人等终于踏上了去往陈家迎亲之途。作为新郎“鸿渊”,他当然迫不及待地想见到新娘子,迎娶归府,合情合理。
可作为星华,她也同样迫不及待。迫不及待地想了结这一桩“星华娶妻”的荒唐事。
长街一角,星华终于放缓了马匹的步伐。那只浑身棕毛的马儿虽比不上小星,也是匹难得一见的良驹。
星华原意是打算放小星出来的,可它一听说星华不过是为了演一场大婚的戏码,不知怎的,竟然不愿配合星华演戏,于是星华只好遣人从城外驻扎军中紧急调了一匹千里马来。
此马为凡间一等良驹,但终究还是没有星华自己与小星那种血脉相连的默契,星华实在使唤不惯,便也期盼着这一切早些结束。
随行的侍从终于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可面对满面急迫的将军,又不敢抱怨,那哀怨的小眼神在星华身上转了又转,终于斟酌着语句劝道:“将军,依属下拙见,新娘子早晚都是您的,也……也不急于这一时,还是不能失了体面才好……”
“说得倒轻巧,究竟你小子娶新娘子还是本将娶新娘子?”
星华哼了一声,嗓音也刻意放粗了不少:“本将跟随陛下常年征战,是个粗人,才不懂什么体面不体面的。”
“……”
侍从这下没话说了,愣了半晌,唉声叹气一番,就是想不出如何再劝。
“好了,不必多言。”
星华冷声吩咐道,向前方张望着。陈家已是不远,遥望那处门庭之外,黑压压围了一圈人,有看热闹的百姓们,有京城官府维持秩序的禁卫军,有陈家操办相关事宜之人,更有皇宫中派来视察婚仪的太监,好不喧闹。
当星华骑马出现在街角的同时,众人齐齐一愣,随即不知何人高声喊道:“来了,来了!”人群哗然,齐齐向着迎亲队伍涌来。
鸿渊的容貌在整个皇城的男子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今日娶妻,不知又有多少待字闺中的姑娘们为之暗自神伤。正因如此,围观者中自然也混入了不少富家小姐与贫寒民女,甚至可见早已身为人妇抱孩子的女子。
星华早年游历四方,曾见过很多凡人的婚丧嫁娶,但也是第一回作为“新郎”自处。置身其中,她也着实被这万人空巷的阵仗给吓了一跳。
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鸿渊的相貌与地位对皇都女子的吸引力,不过,往后有了“广平王妃”在,也能省去不少无谓的纠缠了吧……
星华胡思乱想着,目光随意一扫人群,其中还有不少熟悉的面孔。倚在墙角冷眼旁观的顾清风,出门迎接的陈颂风,混在人群中那些喜欢凑热闹的南陈公子小姐们。甚至,她还瞧见那日招亲宴上,作为石榴花神扮演者的宫中侍女。
她怎么也在这里?
星华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此女的身份,星华也曾费了不少功夫调查过,但调查来调查去,就只查出了四个字:“平平无奇”。
此女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寻常宫女,十岁入宫,十五岁及笄后便跟随宫中管礼数的教养嬷嬷,学习扮演各种祭祀典礼上的神女们。如今二十五岁,历经两朝,还在宫女中混到了个不小的祀礼管事,属实平常以极。
巧合?
星华不是没想过此乃巧合,但这处凡间带给她的“巧合”已经够多了,不免也让她有些疑神疑鬼起来。
罢了,此女之事比起大婚,也算是无关紧要。星华身为新封“广平王”,刻意去为难逼问一个宫女,少不得又要惹得那些好事的官员浮想联翩。
她近来暗中调查此女之事,已经引起了朝中不少好事者的注意,再查下去,要是被平和郡王知道了……
星华皱眉,这凡间带给她阻碍最大的,顾清风是一个,还有一个就是自己那位亲爱的妹夫:平和郡王。要不是星黎,她才懒得为了应付一个凡人如此大张旗鼓。
花轿临门,按着凡间习俗,本有“稚童拦门”,“三请”“四清”等诸多讲究。但这又是御赐婚,又是封妃的,喜婆们哪还敢刻意拖延,给新郎使绊子?
所有条条框框的规矩一并略去,花轿刚落地,没个半刻功夫,那一袭红影便出现在了门旁。星华一瞧,竟是由陈家那胆小如鼠的陈颂风作为兄长,抱着有莲这新娘子出门而来。其后,跟着两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扮作“陈莲儿双亲”的戏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看着倒像真有那么一回事。
眼看着陈颂风抱着有莲一步步走来,星华翻身下马,嘴角略微抽搐了一下,向陈颂风说起了场面话:“麻烦兄台,兄台辛苦了。”
陈颂风受陈家家主之命,抱新娘子出来,自然也比顾清风更加清楚这场大婚之中暗藏的猫腻,眼神与星华相碰,顿时会意,亦说道:“往后,莲儿妹妹就交给你了,好生待她。”
“鸿渊定不负兄台所托。”
“嗯。”
两人心照不宣地客套了一番,星华将有莲接了过去,温香软玉入怀,有莲身上自带的妖莲清香顷刻盈满星华的鼻头,她深深地吸了一口,陶醉不已。
有莲行走江湖多年,又有个盖头罩着,演技自然也是一等一。那略微颤抖的身姿与绞结在一起的双手,演得那可是极为出色,将一个闺中女儿的出嫁姿态演了个□□分像。
围观者之中顿时响起了一阵欢呼。
星华抱着她,送她上了花轿,自己则翻身上马,向王府而去。一路上,她亦面带笑意地传音与有莲交谈:“这一处,你演的不错。”
“承蒙您夸奖了,华……”
这场大婚,虽为做戏,但亦是有莲平生第一回,触景生情,她难免有些惆怅。
过往江湖种种在有莲脑海中一一闪过,灵智初开,化身人形,比武论剑,惊艳一方,再到背叛,万劫不复,牢中重伤欲死,直至重获新生。这桩桩件件,都与那人和他身后的“尊主”脱不了干系,她理应也是必须恨他的,可……可为什么……
“怎么,你在想什么?”
星华身在轿外,在一片喧闹声中察觉到了轿内长久的沉默,她微微一怔,旋即问道。
“没什么,不过是想到了从前的一些事与一些人。”
有莲强颜欢笑地抬起头,亦传音过来,她的嗓音自从幻妙红莲的效果褪去后粗犷了不少,旧伤仍在,却在造化丹的调理下渐渐恢复。此刻,比起她们初见之时那破锣嗓子,已是好了不知凡几。
“唔……”
星华无言,气氛顿时尴尬起来,不过好在陈家与广平王府离得不算太远,不多时,王府门口那两尊大石雕已是历历在目。
门口同样围了一大圈人,但这些人可不是陈家门口那些平民百姓能比的,一个个非富即贵。从里到外,人人都在等,等“鸿渊”迎着“广平王妃”归府,等着那位未来的新皇宣布赐婚开宴,更等着在宴上好好借机巴结各方势力与各色人等。
新郎下马,随从递来一把系着红绸的长弓与箭矢。星华按着凡间习俗张弓搭箭,向着轿门正上射了三箭,每一箭都正中门楣,是为“射轿门”。
射毕,星华将弓一丢,把有莲从轿中抱出,径直跨过火盆,丝毫不顾后方喜婆的阻拦,在一片惊呼声中当场冲入了府内。
门旁,那些刚刚到达的后续迎亲队伍中人面面相觑,自家将军人呢?怎么刚一个转角人就不见了?
皇家派来的喜婆干了这么多年,伺候过不少达官贵族的婚丧嫁娶,但像鸿渊这么“急迫”的新郎官,她也是生平仅见。来不及解释,喜婆赶紧将手中抱着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一丢,急急忙忙跟上星华的步伐。
星华在满府人惊诧的目光中怀抱着有莲,健步如飞,颇有几分“人挡杀人、神挡杀神”的气势。她一人当先,一路虎虎生风地冲进了正堂,顿时把堂内还在随意交谈的人们给唬了一大跳。
鸿渊早年丧父母,又身份尊贵,放眼灵国,也只有平和郡王能当得起他的长辈,于是平和郡王与星黎也就顺理成章地坐上了正室的首位,那一袭闪耀夺目的明黄朝服,乍一看,还颇有些喧宾夺主的意味。
平和郡王此时正和星黎愉快地交谈着,冷不丁见到星华抱着有莲闯入,还以为是有贼人抢亲来着。两人豁然起身,瞧见是星华,这才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快,拜堂!”
星华是一刻也不想多耽搁。
平和郡王对“自家兄弟”的“猴急”有些哭笑不得,打趣他道:“本王道是谁呢?原来是鸿兄弟啊,可你才刚刚把新娘子接回来,这也太……”
“陛下恕臣僭越,可臣……哎……”
星华“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原地抱着新娘子连连转圈,那副急得不知所措的模样,惹得堂中众人先是一愣,随即哄堂大笑起来。就连早知一切的星黎看见这一幕,也不禁莞尔。
“好了,好了,给你拜,给你拜,别急嘛……”
平和郡王看起来心情大好,也不讲究什么规矩了,一指旁边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的喜婆:“你,把垫子拿上来,拜堂前那些繁琐的步骤都给鸿兄弟和新娘子省了。”
“遵旨!”
平和郡王都发话了,喜婆哪敢有不允之理?匆匆摆下两个锦绣蒲团,就赶紧给仪官使了个眼色。
“一……一拜天地!”
仪官原本还发愣着呢,一看这情形更是不敢耽搁,连忙正色立直,高喊出声。
星华将有莲放下,两人齐齐下跪,向着天空假模假样地拜了拜。
“二拜高堂!”
鸿渊已丧考妣,这二拜拜的,可就是平和郡王与星黎了。
“夫妻对拜!”
星华与有莲齐齐转头,躬身行礼。
“礼成!揭盖头!入洞……”
还未等到仪官说完,星华便“急不可耐”地用手揭开了有莲的盖头,放眼望去,倒吸了口凉气。
有莲那一张小脸上不知涂了多少层脂粉,白处白得像个索命的白无常,红处又殷红如鲜血点染,看着可着实有些恐怖。方才抱着她星华还没觉得,这盖头一揭开,一股浓到发腻的脂粉气便扑面而来,盖过了她身上的莲香。而离谱的是,有莲自己竟然还不自知。
星华无语地盯着她的脸半晌,神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这把有莲也看愣了。两人默然对视了半晌,星华这才稍稍平复了脸上那仿佛“赤橙黄绿青蓝紫”七彩斑斓的神情,故作憨态而问:“这……这真是本将的新娘子吗?是……是你吗,莲儿,小莲?”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更有人起哄道:“将军这是被大喜冲昏了头?连自己的新娘子都认不得了?”
“夫君!”
有莲刻意嗲着声回应星华,这才没因为嗓音而露馅。
“这声音没错……嘿嘿,是莲儿,真是我的莲儿……”
星华“激动”的难以自制,抓耳挠腮个不停,想拂过她的长发,可又不忍打散她的发髻;想揉揉她的面庞,那满脸的脂粉却又无从下手。当真诠释了出了一个儿郎“洞房花烛夜”的万般欣喜与悸动。
旁人看鸿渊这样子可着实滑稽,各自暗笑。那几个因为陈莲儿突然冒出来而有所怀疑的官老爷们,也渐渐打消了心中疑虑。
试问,若不是真正相识已久、又不得不分离的一对苦命鸳鸯,今日终于得偿所愿,哪有“人”能做得出这样的表情?而且一丝破绽也看不出?
那洛修作为南陈使节,自然也在应邀观礼之列,他打量着喜不自胜的鸿渊与娇羞的陈莲儿,也同样未曾看出什么。只不过与旁人喜气洋洋不同的是,他的面上不知不知不觉间闪过一丝妒忌。
好,很好,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这一对新人,怕是没多少安生日子了。
就好像被设计好了一般,这堂中众人正准备欢欢喜喜送新郎与新娘入洞房之际,一声惨烈的高呼,忽然从门外传来。
“报!!!!!”
平和郡王从前可是前朝将军,军营中最怕的就是这个“报”字,每次有传信兵急急忙忙赶来,准没好事,以至于现在他一听到这个字便大为头痛。
平和郡王正乐呵着呢,冷不丁被这一声尖锐的“报”字打扰了心绪,顿生恼怒,冷声对外面呼喝道:“滚!今日自家兄弟大喜,不谈国事,有什么东西明日再说!”
“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啊!”一个身披战甲的传信兵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也顾不上平和郡王说什么了,急声道:“陛下恕罪,大事不好啊!”
“你……究竟有什么大事不好了?”平和郡王也没想到这传信兵竟然不听他的,神色一凝,终究还是耐着性子让他说了下去:“把话说清楚,说不清,本王拿你是问!”
“是,山匪!山匪!”
传信兵连喘了数口粗气,但这一句可又把周围人逗乐了。某一作军中之服的武官冷笑一声,斥责道:“你也不看看今天这堂中都是些什么人?区区山匪,竟还要劳烦陛下和亲王殿下?赶紧滚!”
“不是,不是……”
传信兵急得满头大汗,却硬生生地抗着满堂一众官老爷的气场说了下去:“不是普通的山匪!南方州府传来急报,言四州总计两千四百七十六座山头的山匪突然组成了‘绿林盟’,下山作乱,人数多达数十万众。南方军团驻守凉州的第三军被突袭的匪徒分割包围,凉州主城苍蓝城已沦陷,刺史潘大人身亡!”
“什么!”
平和郡王满脸震惊,豁然起身:“你再说一遍!”
一石激起千层浪。
传信兵咽了口吐沫,重复道:“回陛下,那些山……山匪们组成了个绿林盟’,一朝攻陷了凉州苍蓝城,南方军团第三军被分割包围,刺史大人身亡,第三军主帅现下落不明。驻扎在沧州与肃州的第一第二军闻讯北上支援,却被当地匪徒一个山头一个山头地硬生生拖住,至今未能抵达灵江江畔。”
“匪徒主力攻陷苍蓝城后,绿林盟已经纠集了近乎三十万人众,其中多数为无家可归的流民暴民,一齐向北开拔。可凉州以北,跨过一座玄夜山脉就是皇都腹地,再无天堑阻拦,若再不出兵镇压,恐不日匪徒将兵临皇都城下啊!”
传信兵满脸苦涩与死里逃生的心有余悸,连连向着平和郡王磕头:“匪徒亦派兵镇守住了官道与玄夜山脉几乎所有已知的山间小道,以封锁消息。卑职与十五名同僚自凉州北上,一路被近千人围追堵截,五日接连跑死了八头骏马,才得以甩掉他们。陛下,事态紧急,迫在眉睫,实在是耽搁不起啊……”
“几千座山头的匪徒一同下山作乱?这……这怎么可能?”
之前还大放厥词的武官彻底惊呆了,其声微颤:“那些山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怎么可能有人使得他们抛弃恩怨,团结一致?这绿林盟成立的太突然了吧?他们就没什么打出什么旗号,口号?”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传信兵磕头磕得更厉害了,似乎意识到接下来将要说的话会大逆不道,甚至有掉脑袋的风险。
“你说,本王恕你无罪。”
平和郡王面无表情,那属于旧日将军的铁血之气,锋芒再现。
传信兵得此言,心中稍安,壮着胆子嗫嚅道:“那绿林盟盟主放言道‘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他,他说您窃国,说王后惑乱朝纲,立誓要光复灵国,为前朝冤死的的先皇报仇……”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