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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早”“生”“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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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如同海绵里的水,挤了挤,水就流光了。

    不知不觉,距星歌那日重伤已过了小半轮月圆月缺。

    也不知微祤给星歌究竟灌了什么迷魂汤药,竟让她一连睡了有近七日,这才堪堪苏醒。不过那汤里总算没夹杂什么其它东西,至少,除了疼痛感,刚刚苏醒的星歌没觉得身子有什么其他异样。

    翻天镜中晨昏轮替不定,以至于星歌睁开双眸的刹那,整个仙都方了,根本弄不清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她头昏脑胀地起身,却见窗外还是血色云海笼盖四野的模样,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只不过……

    只不过这窗户怎么不一样了?

    还有自己手中似乎抓着一个肉乎乎的东西,那是什么?一只爪子?

    爪……爪子?

    星歌悚然清醒,定睛望去,却与一双幽深的眸子对了个正着。那是一双澄澈的紫眸,睫毛修长,瞳孔由淡紫转变为紫黑,渐入深邃。

    都言“成仙难,入尘更难”,这双紫眸本天生高贵,可威严的气质中,却又带着几分戏谑。它将仙与凡完美相融,恰如这双紫眸的主人,可驭凌霄天柱,招纳九天雷霆,亦可谪入凡尘,陪伴星歌。

    星歌身旁躺着的正是南极长生大帝,曜华。而此时,二仙正以一个不可名状的姿势相拥在一处,十指相扣,缠缠绵绵。

    梦回那日神霄玉清府。

    对视三息。

    “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响彻了整个居室。

    星歌整个身子都震悚起来,她猛然抽回手,面色通红地推开似笑非笑的曜华,倒退开去,嗫嚅着说道:“你……你怎么会……”

    “哎呀呀,你终于醒了?再睡,你可真要睡成一头猪了。”

    曜华微微一笑,语带戏谑地开口调侃她。言毕,他盘膝坐起,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袖袍,又拍了拍他那双“爪子”,就好像之前握着星歌的手有多脏似的。

    此举顿时看得星歌心中一阵窝火,她瞪着曜华,怒声道:“喂!本姑娘先前可是受了很重的伤欸,你这什么态度啊?”

    “还有,你怎么还在本姑娘的房里?甚至还恬不知耻地……爬上了本姑娘的床?”

    言及此,她的面色更为红艳了,也不知究竟是气的,还是羞的。

    “本君……爬上你的床?”

    星歌这番无厘头的话语倒把曜华给气笑了,他皱了皱眉,说道:“亲爱的小歌啊,请你擦亮你的双眸好好瞧瞧,这究竟是谁的床?谁的房?”

    “嗯?”

    星歌闻言一愣,抬头望去,却见此房根本非她居室的模样,回忆中什么红罗帐、什么梳妆台皆无。除去他们二仙所在的床榻,房中最为显眼之处乃一方硕大的案几,其上摆有一卷书,一套红陶茶具,虽无茶水添置杯中,却茶香四溢。

    案几之后立有一扇木制屏风,屏面绘水墨丹青图,一左一右相称,颇有几分书香门第的素雅气息。

    “这是哪里?”

    星歌彻底迷糊了,讷讷地问道。

    “这是本君的居室!”

    曜华瞥了她一眼:“本君体谅你受伤,这才照顾你几日,可谁知你个臭丫头就算在昏迷中也非要死死拉着本君的手,一刻也放不得。本君没办法,只好将你一道移来此地了。”

    “我……”

    “你什么你?本君任由你拉着本君的手拉了那么久不说,如今你这丫头醒来不仅不感激涕零,反倒还给本君来了这么一出‘恶仙先告状’?”

    “……”

    星歌满腹的经纶,此时竟没了用武之地,愣是被他堵得一句话说不出来。她只觉得冥冥中,自己好像被狠狠抽了一记耳光,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哼!我不管,反正你……你占了本姑娘的便宜,本姑娘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眼见说理说不过曜华,星歌也只好祭出了她惯用的一招,耍无赖。

    然而曜华早就见惯了星歌这般,根本就不吃这一套。只见他玩味一笑,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凑近星歌,在她的耳畔低语:“善罢甘休?你要做甚?难不成,小歌你想要本君以身相许?”

    呯!

    一束雷光跃出,在星歌鬓角盘旋一圈,挑逗似的扬起了她的几束发丝。

    清新的微风拂过耳畔,许是被南极长生大帝周身环绕的雷霆所麻,许是她太过慌张。星歌只觉得头皮一炸,神情瞬间僵硬了。一股麻酥酥的感觉席卷全身,目光却再也挪不开曜华半分。

    她迷茫了。

    这不对啊,自己的脑子分明清醒很,可为何这身子……怎么就不听她使唤呢?甚至还很“诚实”地迎合了上去,隐隐的有一丝期待。

    丢脸,真丢脸啊……

    星歌捂脸,不敢望他。

    然而等了半晌,却什么都未曾发生,星歌心中些微失落。她微微颤抖地抬头,却见曜华早已飘身落在那桌案前,寻觅某物。

    虚空中似乎响起了一声细不可闻的嗤笑。

    “……”

    星歌气急败坏地起身,将头顶那不知哪来的发巾一把扯下,捏在手中揉了又揉,就好像那发巾才是南极长生大帝本体,恶狠狠□□一番才肯罢休。

    发泄了半晌,星歌心情终于舒畅了些。她一语不发地下榻,却惊讶地发觉身上的伤竟好了半数,身子虽疼痛且无力,但那日的死寂与烈焰烧灼之感总算是消失了。

    还有面颊……

    星歌赶忙摸了摸那差点破了相的粉颊,指尖覆及之地光滑圆润,哪还有半分结痂的痕迹?

    微祤这药,虽然苦了些,倒也真挺有效的。

    星歌心中稍安,一语不发地整理好衣裙,赌气似的正要下床离开,身前却飘来了一个身影,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

    方才一番旖旎落空,如今面对曜华,星歌双颊又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把衣衫脱了。”

    曜华手中端着一只玉瓶,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

    星歌闻言下意识地一缩,慌忙捂住胸脯,嗫嚅道:“你……你要干什么?”

    她这么一副害羞娇艳的模样,再加之天仙难及的容颜,凝脂般的细腻肌肤,便是“阅美无数”的曜华,心底也不由得一荡,暗道惊艳。

    “小丫头,你想什么呢!你背上的伤不想好了?本君自然是来给你上药!”

    “微祤呢?”“她忙着熬药呢,没空!”

    “哦……这样么……”

    星歌垂下脑袋,低声道。自己应该答应他吗?她想答应的,但如此……未免也太不矜持了些。

    “你……你转过去,你要是敢偷看……我就……我就……”

    最终,星歌咬了咬牙,还是应了下来。她一边口中有气无力地威胁,一边慢吞吞地轻解罗衫,趴在床榻之上,乖乖展露背脊。

    曜华倒也守信,还真转过身去等她解衣,期间未曾偷看一眼。

    即便曜华以神魂重创为代价突破翻天镜的禁制,取来了西王母娘娘的仙蟠桃,还欠下东华帝君那老乌龟一个大大的仙情。星歌背上的伤口,依旧甚为刺目。

    他以指尖蘸取膏药,在星歌的伤口之上点敷,动作轻柔为甚。

    “…嘶~喂,你不能轻点啊!很痛的诶!”

    初相碰,星歌身子痛得一抖,低呼出声。

    曜华没好气地说道:“痛?这痛还不是你自找的,你非要和流苏那丫头你死我活作甚呐?”

    “我一个星族活在世上,不就是为了争那么一口气吗?流苏她身为上清守卫不假,可我和华姐姐还是星族长公主呢,又凭什么服软?就算和解,至少也不能辱没了‘星族长公主’这尊号!”

    “是么。”

    曜华淡然一笑,久远的回忆涌上心头。他的神色中,不含任何戏谑,亦不含半分情愫,唯余追忆,古井不波。

    当年的她,也是这般天真无邪,这般无畏勇敢。这么多年了,无论身处何时何地,星歌依旧是那个星歌,星华还是那个星华。

    自星华踏入分情轮回的那一刻起,最终的结局便已经注定,而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

    在沉默中,曜华给星歌背脊上所有的伤口皆涂了一遍伤药,二仙皆无甚非分之举。室中原本的旖旎不知不觉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温馨之感,仿佛他们二仙生来便应当如此和谐,如此……

    天作之合。

    上药毕,曜华飘然落于桌案前,执起一卷书册品读。而星歌则整理好衣裙,颇为无语地望了一眼凌乱的床榻,遂忍着刺痛,昂首阔步地向着门外走去,似乎不想再在此地多逗留一刻。

    “不好好养伤,你干什么去?”

    曜华云淡风轻地问道。一道雷光屏障闪现,将星歌出门之路封锁。

    星歌去路被阻,不得已停下脚步,闷闷地怒道:“让开!”

    “怎么?不过是品鉴了一番你那‘乱七八糟’的背脊,你就不开心了?你还没谢过本君的好意呢!”

    “乱七八糟?谢你?呵……呵呵。”

    星歌转过身,又羞又气,狠狠剜了他一眼:“本姑娘真正该谢的,才不是你这讨厌的家伙,而是微祤姐姐!是她施药将我救起,是她煮安神汤助我安神静心,褪去分情轮回诀爆发的后患!而这段时日你又干了什么?尽想着占本姑娘便宜去了!”

    “哦?”曜华眉尖一挑,手中的书卷不由得矮了几分:“微祤没和你说么?”

    可还未等星歌发问,曜华却似想起了什么,轻笑一声,摆了摆手。那道雷光屏障消失无踪,而他的言语则耐仙寻味:“想来她也不会说的……去吧,好好谢谢你的微祤姐姐。谢完了,记得回来。”

    “哼。”

    星歌示威似的哼了一声,扭头便走,她此时只想快点逃离此地。丢脸,太丢脸了,她怕自己再在此地多待一时三刻,星华的颜面要给她彻底丢光了。

    许久未曾站起,她方出门,足下便是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可星歌却强撑着起身,向微祤所居之处蛰行而去。

    救命之恩,无论如何,她也要报答。

    而星歌不知,此时她的身后,有一双幽深的紫色眸子正透过层层的屏障目送着她远去,神情复杂。

    …………

    赤霞朝明,锦缎天舞。绘鸾画凤,十里红妆。

    星歌一路蹒跚行来,却发觉五色鸟族的镇子上,已是红绸满布。

    仙仙怎么都这般喜气洋洋的模样?难道在她沉睡的这段时日中,五色鸟族中有何大事发生么?

    星歌有些摸不着头脑,随意拦下一只路过的鸟儿。那鸟儿瞧着年岁不大,足下吊着一只比它身子还大的罐子,气喘吁吁,似乎下一刻就要被这难以承受之重拽下去。

    “这位道友,请问这五色鸟族中近来发生了何事?这怎么满街皆布上红妆红绸?”

    那鸟儿本就飞的很费劲,突然被拦下,先是一阵恼火,正要不耐烦地出言呵斥,却冷不丁瞧见了星歌的容貌。

    它一愣之下,似是想起了什么,足下吊着的罐子也顾不上了,连忙滴溜溜一转,化作仙形对星歌参拜。

    “敢问仙上可是帝君尊上座下的仙姑?”

    “仙……仙姑?”

    星歌一愣,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这么多年来,她还是头一回被唤作“姑”字。

    “难道……仙姑不是?”

    那鸟儿唯唯诺诺地斗胆疑问,并非她畏首畏尾,而是身前这位据传可不是好惹的主。

    那日族长殿中,南极长生大帝尊上为寻一侍女特意来一趟翻天镜之事,早已传遍了整个五色鸟族,而她的丹青画像也在族中广为流传。这只鸟儿自然也是见过的,并且,他也同族中那些男神仙一样,被星歌那天人之姿给狠狠震惊了一回。

    “是……只不过是本仙子这么多年了,还第一回被唤作‘仙姑’……”星歌许是觉得自己方才有些过于严厉,赶忙展颜一笑:“小家伙,叫姐姐,叫仙姑也太显老了些。”

    “是,仙姑……姐姐。”

    “……”

    星歌无语。

    鸟儿也不敢怠慢,赶忙将这段前因后果一说,遂笑逐颜开,面上喜气洋洋的神情怎么也掩饰不住。

    “……吾族已有多年未曾举办过如此盛大的婚礼了,仙姑姐姐一定要来捧场呀!”

    “李青莲……青莲师兄和那位青鸿姐姐大婚?”

    星歌神情一呆,就此愣在当场。这位星华记忆中曾带给她们无数温暖,陪伴星华万年的师兄竟然今日就要娶妻了,就要大婚了?!

    怎么会,这么突然……

    就算她是星歌而非星华,就算她知道青莲师兄是中了什么邪术,一时间,也难以接受。

    “师兄?”

    那鸟儿自然不知其中渊源,也是略显疑惑,不过随即它瞥见了星歌异样的神情,心中顿时起了猜测。

    这位仙姑与相公之间,难道……

    星歌沉默半晌,突然抬头,向着那鸟儿大声道:“你说,青莲师兄在何处?本仙子即刻要见他一面!”

    鸟儿正想入非非,被星歌唬得身子一抖,化形之手中的罐子呯地一声砸在地上。循声望去,便见这翻天镜中极其少见的作物,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等物散落一地。

    这一罐果子吃食,在外界或许一文不值,但在这贫瘠的翻天镜中,绝对价值万金。

    红枣、花生、桂圆、莲子。

    早生贵子。

    那一颗颗圆滚滚的红白之物,映在星歌眼中,只觉得无比刺目。

    站了如此之久,重伤未愈,身子骨依旧虚弱的星歌,再也支撑不住了。

    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膝下那坚硬如石的花生、莲子,硌的她生疼。

    “仙姑姐姐!”

    鸟儿大惊失色,赶忙上前试图搀扶,却被星歌无力地推拒开。星歌这般动作,似乎引得那不喑世事五色鸟族的鸟儿想歪了,他的神色莫名唏嘘起来,竟手足无措地试图安慰星歌,可又不知从何启口。

    星歌用尽全力,这才堪堪站起,望向他。而在那鸟儿眼中,她这般模样自然也变成在听闻情郎娶妻之后的“失魂落魄”。

    “仙姑姐姐……您……唉,相公现居于青羽族内青山居,筹备婚礼事宜呢,您还是别……”

    “不……我一定要去!”

    星歌心中也不知从何处涌起一股执念,竟非要见青莲一面不可,连她自己都甚为惊诧。

    华姐姐……是你么?

    魂归灵台,那海,波澜依旧。星华不在,亦无他仙。

    询问无果,星歌拗不过心中那强烈的念头,只好蹒跚着挪开步子,试图向那什么青山居而去。可没走多远,一阵无力感再次席卷而上,她不得不再次停下脚步,待到身子好转。

    “仙姑姐姐……”

    那鸟儿急得团团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它那一罐子金贵的吃食可还在地上散着,亟待送至大婚举办之处。可这位仙姑姐姐正“步履蹒跚”“失魂落魄”,若自己抛下她离开,又实在不妥。

    就在它冥思苦相该如何自处之际,耳畔忽然响起了一个温柔又惊诧的女声。

    “小歌,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应当在帝君那里好好养伤的呀!”

    星歌闻声望去,便见微祤不知何时出现在长街一角,腰间的葫芦比起数日前少了不少,她眉间微蹙,疾步行来,不由分说地将星歌扶起。那神情,与寻常医者瞧见患者不尊医嘱的神情一般无二,不见任何异样。

    微祤姐姐于星歌有“救命之恩”,星歌待她自然也有所不同。星歌在微祤的搀扶下起身,忽然挣脱她的纤手,对着她深作一揖

    “救命之恩,三清难灭。祤姐姐,小歌定当竭尽全力报答你!”

    “报答?那你……”

    微祤神情一动,心中所想便要脱口而出,可话到唇边,又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不……不必了,医者仁心,以救济苍生为己任,微祤也不过是遵从师父的教诲而已,不值一提。”

    “祤姐姐……”

    “小歌,你身子未曾痊愈,如此单独出门,可是不妥。”微祤神情转变极快,不过几息,便又恢复如初:“你要去何处?”

    “师兄,青莲师兄要大婚了,我……我要看看他……”

    星歌强撑着说道,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青莲……师兄?”

    微祤这几日与五色鸟族的相处,也让她渐渐融入了族中,五色鸟族的大婚之事,她也有所耳闻。

    也不知是否同为鸟族,微祤始终对这周遭的一切有一种古怪的熟悉感,就仿佛她本就生长于此族。微祤知晓,她不过是一只被父母抛弃的鸟儿,一切不过是她的幻觉罢了。

    可她的心底,也始终存有一丝疑虑,挥之不去。

    真的是幻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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