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异象
一号基地沉浸在一片夜色阑珊的静谧中。有一个瞬间，会让人错以为岁月静好，一派悠悠。
齐汉林是在呼呼大睡中被外面的一阵惊呼吵醒的。他正在恼火好梦不再时，忽然传来敲门声，开门一看，王若秋站在门口，斜睨着满身酒气的齐汉林冷冷道：“你怎么就这么没出息，你就这么怕死吗？”
齐汉林嘟哝道：“怕死？我姓齐的这辈子就不知道什么叫怕死！但是已经没有希望了，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王若秋道：“既然这样，你跟我走，去看一样东西，或许能够给你一点希望。”
齐汉林嘟囔着，跟她走到楼下那片草坪上。齐汉林左右看看，问道：“什么东西？你要我看什么？”
王若秋道：“你往天上看。”
齐汉林果然向天上看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燃烧的晚霞，把人眼都灼伤了。齐汉林拿手挡了一下，
定睛再看，却又开始不由自主的挤眼睛。因为他以为自己眼睛出了问题，但是很快发现，出问题不是眼睛，而是这个世界。
一幅惊人的图像呈现在眼前：天空是一种古怪的金黄色，看上去晦涩而奇怪，就好像天空还蒙上了一层毛玻璃，总是那么不通透。忽然间，一排巨大的光束翻滚着掠过天际，就像天空开始燃烧冒出火焰，更像传说中的风火轮忽现人间。太阳已经坠落到地平线下，月亮悄然升上空中，诡异的是月球也是金黄色的，可以看到地球和月球之间有一束若有若无的光芒相连通，如同一道桥，将分离的两个世界连接起来。
更加惊人的：在月球之后的深空中，那本已是绝对的黑色中，却多了一抹更加“深黑”的颜色，就像一把天之刃在宇空中割开了一道“伤痕”。而在这“伤痕”之中，可以清晰看到一个萦绕着黑气的球状物体，看起来正在缓缓往地球方向“游”过来。
齐汉林呆若木鸡。许久，终于长长透了一口气，道：“这家伙，真的来了，都肉眼可见了”
王若秋道：“宇航局根据引力波动计算过，从刑天苏醒那一刻算起，天耘界最多只需七天时间就能到达太阳系。算起来，大概就是明天晚上这个时间。也就是说，我们只有一天时间了。”
她又朝齐汉林挤挤眼睛，道：“怎么样，是不是多了点希望？”
齐汉林失笑道：“是多了点希望反正迟早都要来，我还希望它现在就过来，横竖都是一刀来吧，我倒想看看，这个所谓的天耘界到底能把我怎么样？！”
王若秋沉默片刻，道：“老齐，你说我们躲在这里，天耘人是不是就找不到我们了？这里就是我们的世外桃源？”
齐汉林苦笑道：“怎么可能。你是没有看到过很久以前，天耘人是怎样残酷对待人类的，无法想象每一个人，都是他们的奴隶，他们的资源，他们不会放过一丁点资源的。”
王若秋叹道：“那就真的只剩一天时间了。你说，这剩下的一天时间怎么度过？”
齐汉林想了想道：“去走走吧，这是我现在唯一想做的一件事。至于天耘界回归后该怎样做”两人互看一眼，霎时心意相通，朝着对方点了点头。
两人便朝着基地外走去，也不辨方向，走到哪里是哪里。以往这个时候基地早已守备森严，严禁外出。可这个时候哪还有人管这个。两人走出基地，继续朝着平常常去的一个小山头走去，自然而然的手牵在了一起。此时一弯清月当空，银纱万点，清风习习，若不看天空那些异象，自是江山明月，景不醉人人自醉。
齐汉林长吸一口气，道：“都这个时候了，老冷在干什么呢？小明呢？还有那个怪家伙呢？”所谓“怪家伙”，指的自然是周航。
王若秋道：“小明不知道，很久没有看到他了。小周正在用基地的超级电脑忙着计算，谁也不懂他在干什么。冷司令在布置一些防务，说是能抵抗一分是一分。”
齐汉林不以为然的摇摇头道：“这个老冷，到这个时候还不死心。不过这也是我最佩服他的地方，哪怕全身骨头都被打断了，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言放弃。”
王若秋点点头道：“说实话，和他们几个相处了这么久，挺舍不得他们的。明天还是和他们再聚一聚，算是告别吧。”
齐汉林道：“嗯，是该告别一下，以后再见都不知在哪里，也许就在天耘界了，哈哈”
王若秋瞪了他一眼，他下意识的捂住了嘴巴。
沉默片刻，齐汉林又道：“若秋，你父亲告诉了他的故事，还有你的故事，我也明白了一个道德，任何事情，都不是毫无缘由的。”
王若秋点点头道：“我母亲的遭遇，让我父亲有了反社会人格。但是一开始，他是很排斥天耘会这类东西的，统统斥之为愚昧邪教。他亲口告诉我，他观念的转变，来源于一起案子。”
齐汉林一怔，登时来了兴趣：“这个我倒还没听说过。什么案子？”
王若秋道：“当时我父亲还在平山镇派出所任副所长。一坪村的几个村干部盗掘古墓，盗取了一些文物。他们把父亲叫去，试图收买父亲帮他们处理赃物。父亲当时是想欲擒故纵，假意答应，再把他们一网打尽。这些赃物中就包括一把铁剑，他们叫它‘精卫剑’，也就破烂生锈的一把剑，但是他们说这把剑可以召唤死神。父亲嗤之以鼻，觉得是无稽之谈。可是神奇的事情真的发生了，死神真的出现了，杀死了所有的村人，除了父亲和另外两个人幸存下来”
齐汉林悚然道：“二十二年前的死村案！原来他也是死村案的幸存者！难怪他又如此笃信天耘会！”
王若秋道：“这还不是最惊人的。父亲说，当时他隐隐约约看到了死神的模样，就牢牢记在心中。十一年后，当他看到刘奔奔时，简直要崩溃了。死神竟然就是刘奔奔！他觉得荒谬，却又认为这是神的启示，必须按照神的旨意行事。才有了后头的死村大审判。”
齐汉林喃喃道：“刘奔奔这个老朋友，现在不知在哪里”也许在天耘界，也许在宇宙的某个角落。想到这里，他不由一阵怅然。
想了想却觉得不对，齐汉林不禁问道：“按你的意思，岂不是刘奔奔回到十一年前，杀死了村民？这岂不是时光倒流了，可能吗？”
王若秋道：“父亲说起这个事情，也觉得不可思议，感叹宇宙太过玄迷。这才是他死心塌地为天耘会服务，最终成为天耘会首领的原因。”
齐汉林苦笑道：“经历这些事情越多，连我也糊涂了。这个世界到底是怎样的？我们又是怎样的存在？我到底在做什么”
看他眼神呆滞，神情茫然，王若秋忙道：“袁院士不是说，我们都是傻子，什么也不懂么。”
齐汉林眼睛一亮，道：“对，袁立！这个人很神秘，不是一般人。我们去找他问问，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王若秋道：“是啊，他是不一般。都这个时候了，像他这种人还留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基地里，你知道找他真实用意么？”
齐汉林道：“没错，这个人身上疑点很多，现在是到了会会他的时候。”
王若秋沉默片刻，却道：“还是算了，就这样走走不好么，走到我们走不动的时候”
齐汉林道：“不成，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问清楚，不然就算死了，我心里也难受”
王若秋拗不过他，两人便朝着袁立住处走去。和马惠明一样，袁立住也选择在工作区实验楼的一间办公室里。两人返身走向工作区，本来还担心会有岗哨阻拦，结果发现担心纯属多余，岗哨早就撤了。大概冷庆恒也认为这种时候，加一个岗哨毫无必要。又或许该走的人都走了，留下来的没有几个人。
走到实验楼，这里也是空无一人，到处乱糟糟的，给人一种大厦将倾的感觉。两人听说过冷庆恒住在实验楼五楼，上到五楼，见只有走廊最里间的一扇门没有挂上实验室的名牌，门也微微开着，走进去一看，果然是一间装修简朴的宿舍。房间里面却没有人。两人面面相觑，齐汉林道：“莫非他也跑了？”
王若秋摇摇头道：“两个小时前我还看到他按理说，要是走他早就走了，不会等到现在。”
齐汉林见窗户也半开着，便走到窗前向外一看，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楼下那座小平房。这座平房半掩在实验楼后面，经过时也偶尔看见，却从不去注意它。此时夜色掩映下，这座小小的房子却给人一种特别的魅惑感。
忽然，却见一条黑影从楼下轻悄悄走过，旋即消失在阴影里。这黑影看上去竟颇为熟悉，却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齐汉林不禁一怔。
王若秋问道：“怎么，你看到袁立了？”
齐汉林摇摇头。他又皱眉想了好一会，突然想了起来，心里一凛，失声道：“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