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异域（一）
两人打起精神，沿着月球车的辙印走去。果然如冷庆恒所言，两人走出不到二十米，舱外宇航服通话器里便只剩下轻微的“沙沙”声，呼叫冷庆恒也没有回答。他们和地面之间的通讯中断了，当然两人之间的通讯还是正常的。
两人心急如焚，脚下自然是大步流星，顺着不多时车辙又走了约一公里，却来到一座环形山下，月球车赫然便停在这里。月球车前方十几米，便是一个高达十几米的山洞洞口，一路脚印从月球车延伸到山洞里去了。
仰望着这高大的山洞，齐汉林喃喃自语：“果然有玄机连登陆地点都是精心选择好的，便于幽灵来这里。要说探月工程里没有天耘会的内鬼，那才真是见鬼了”
于小明问道：“老齐，这是什么地方？”
齐汉林哼了一声道：“别有洞天。进去一看就知道了。”
当下两人快步走进山洞。一走进山洞，便觉得浑身发冷。实际上宇航服内显示温度并未下降，这更多是一种心理因素。山洞四壁是规整的拱形，显然是人工建造的产物，与其称之为“山洞”，不如叫做甬道更加恰当。光不断从石壁中“渗透”出来，这光如此惨白而清冷，仿佛死亡的气息。两人所以感到发冷，全是因为这种光线。
大概是为了让自己暖和一点，于小明忽道：“老齐，我还是有几个问题想不明白。”
齐汉林道：“什么问题？你且说说。”
于小明道：“我在想，如果幽灵来到月球，试图用‘神剑’唤醒刑天。那么在地球上，他们为什么还要费那么大劲，把周航哄骗进黑龙沟地宫，利用周航唤醒盘古，直接利用神剑唤醒盘古不就行了？”
齐汉林道：“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大概是地球和月球不同的重力环境，导致唤醒盘古和唤醒刑天的方式有所差别也有可能是盘古和刑天本来就是一对‘连体’，唤醒了其中一个，再唤醒另一个就相对要容易一些。当然这都是我的猜测，无论如何，死神是无法替代的。”
于小明想了想，又道：“那么问题又来了。既然死神如此重要，他们干么不把周航劫持到月球上来，唤醒刑天？这样岂不是把握更大？”
齐汉林摇头道：“这却未必。十一年前，我曾在那次大审判中，亲眼目睹刘奔奔飞往月球。可结果天耘会失败了，他们没有能将天耘界带回来。我一直在想他们为什么会失败？唯一的可能便是刘奔奔不但没有唤醒刑天，帮助天耘界返回，他甚至有可能再次让刑天陷入沉睡。死神有这个能力。我认识刘奔奔，那是一个外表邋遢，内心却很纯净的人，面对自己故乡生死存亡，他会做出何种抉择应该不难想象。所以死神未必能唤醒刑天，还会存在其他多种可能。天耘会上次吃过亏，他们自然不想再犯同样的错误，而是会选择最稳妥的法子。”
于小明想了想道：“嗯，这么说也有道理。不过还有一点我一直很困惑，天耘会不惜一切代价唤醒刑天，宁可这个世界毁灭，到底是为了什么？真的只是为了获得永生、进化，又或者是去往天耘界这样一个虚无缥缈的目标？”
齐汉林冷笑道：“这样的诱惑还不够么？人就是这样一种贪婪的生物，很容易自我麻醉自我满足，一意孤行，以为自己什么都是对的还有这样一群反社会人格的人，他们就巴望着这个世界毁灭，这就是他们的目的！”
于小明喃喃道：“原来是贪婪和自我麻醉这足够么？足够么”
他们走在宽阔的甬道里，月球上没有空气，他们自然听不到自己的脚步声，可总是觉得有一个奇怪的声音在耳旁回响，就像有人伴在他们身边同行。可四周明明空无一人。这让他们越发紧张，加快了脚步。
约摸走了五六公里，忽见甬道前头出现一团淡黑色的气旋，气体明暗相间，不时有电火花从其中跳跃出来，一闪而逝。于小明惊问道：“这是什么？”
齐汉林沉默片刻，道：“死亡辐射。”
于小明不解：“老齐，我不知道死亡辐射竟是肉眼可见的，你凭什么说它是死亡辐射？”
齐汉林哼了一声道：“我和死亡辐射打了一辈子交道，不用看，只要闻一下味道就知道它是不是死亡辐射。”
于小明更是疑惑：“什么味道？”
齐汉林道：“死亡的味道。”
顿一顿，他又解释道：“小明，其实袁院士已经说过了，死亡辐射本质上是暗能量的‘实质化’产物，是‘视子’作用的结果。他的话有些抽象，不好理解。按我的经验，这东西并不局限于固定的形式，无形也好，有质也罢，对它都没什么区别，它都是死亡辐射。关键是，这东西好像是有生命的，甚至是有某种智慧的。它绝不是那种常见电磁辐射，它是死神的权杖！否则，又何以称其为死亡辐射？”
于小明似乎明白了一点，又似乎什么也没明白。他叹口气道：“好吧，就算它是死亡辐射，那么它也一定是天耘文明设立的一扇门，防止有人进入。我们该怎么办？”
齐汉林沉思片刻，毅然道：“走进去！”
于小明忙道：“可是，万一我们承受不了死亡辐射，那可不妙，变成亡灵可怎么办”
齐汉林道：“刚才我已经说过了，死亡辐射并不是一般的电磁辐射，它的性质很古怪，并不是每次受它照射就会受到伤害，变成亡灵。我感觉它是有‘选择性的’。我们都是与死亡辐射跳死亡之舞的人，这么多年了，我竟然还没有被死亡辐射杀死，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大概死神并不想杀死我，也许他是我们的朋友，对不对？哈哈。”
于小明愣了愣，一咬牙道：“好，我们进去，希望死神手下留情吧。”
两人对视一眼，虽然齐汉林说得轻松，透过玻璃面罩仍可清楚看见他眼中的惧怕。他朝于小明点点头，一个大步便跨进了那团死亡辐射中。于小明愣了愣，终于也跟上前去。
这一跨进那团死亡辐射中，眼前登时灰蒙蒙一片，仿佛身边飘着全是雾气。这雾气无边无际，无休无止，似乎永远也走不出去。雾气里不时响起一种古怪的深沉的声音，仿佛来自最遥远的时空。于小明试图叫齐汉林，却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话，这让他越发慌乱起来。
忽然，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回头一看，不远处竟然站着一条人影，就像镶嵌在灰色雾气里的背景板。于小明心里一寒，不禁问道：“你是谁？”当然他不是用嘴巴说话，而是把自己的思想直接‘发送’给对方，而他这样做也是自然而然的，好像他本来就能这样做一样。
对方却反问道：“你是谁？”同样也是将直接传递至于小明心中。
忽然间，于小明不可抑制的慌乱起来，再也忍不住拔腿就跑。可无论他怎么跑，总也感觉那条人影跟在身后，仿佛要追逐他到天涯海角正在他渐渐陷入绝望时，忽听有个声音在唤他名字：“小明，你在干什么，你在干什么”
他仓惶间回头一看，却是齐汉林站在身边。几乎同一瞬间，那铺天盖地的灰色雾气也消失不见了，那条可怕的人影更是无影无踪，他们仍处在那条宽阔的甬道中。他愣了片刻，问道：“老齐，我在哪？过去多少时间了？”
齐汉林面露古怪之色，道：“我们跨过了那团死亡辐射，还好大家都没事我一步就跨过来了，回头见你也跨过了，来却站在那里发呆，就叫了你一嗓子。小明，你没事吧，发生了什么？”
于小明面露不可思议之色，道：“就这？我还以为过去了很久很久”
齐汉林看着他问道：“小明，到底怎么了。”
于小明看他一眼，却转过头避开他的目光，道：“哦，没什么，刚才大概有点紧张了我们走吧。”
齐汉林皱眉摇摇头，却也没有再说什么。两人收拾心情，继续往前走去。这回才走了十来米，便已走出了甬道，眼前豁然敞亮，一个神奇的世界呈现在两人眼前。
这是一座异常美丽的山谷，山谷中交替分布着郁郁葱葱的树林和草场，五颜六色的鲜花点缀其间。一条小河潺潺流过，发出欢快的歌唱，头顶天空湛蓝，飘着朵朵白云这里简直就是天堂的后花园，纯净美丽的不可思议。月球上竟然有这样的地方？！两人目瞪口呆，只疑身在梦中。
良久，于小明忽然一下摘下头盔，齐汉林一惊，待要阻止，哪里还来得及，却见于小明大口呼吸着，脸上露出迷醉的表情。齐汉林惊奇的看着他，终于也取下了头盔。登时一股清冽甜美的空气扑面而来，齐汉林深吸一口，登时心旷神怡，如同登上了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