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西南清算(四)
祁镇。
初霁清点了手上存货。薛家覆灭, 她收获了不少灵石宝贝,可以填在悟德院上。
建学院,首先挑个好的地址, 离闹市区不能太近, 否则容易拥堵。
也不能太远了, 开在荒山野岭, 哪个学生去了不想暴打校长?初霁不嫌命长。
她看了看殷阳地形图, 划掉城郊几片区域。
除了距离远近,还有校园占地面积。
如今散修能筑基,肯定会有越来越多的修士放弃归心药,加入悟德院。
长远考虑,要建得大一点,否则到时候换校址, 需要更大一笔钱。上辈子那些高校有靠山拨款, 初霁的靠山是自己。
她又划掉城心几片宅子,这些都是她去殷阳后, 一些程家修士为了讨好她,上贡的。
白嫖就是爽, 但不花钱真没好货。
初霁和前程家神侍程皎说了此事, 程皎思忖片刻, 道:“为何不考虑一下神侍塔?”
初霁眼前一亮。
殷阳地形奇特, 三千神侍塔耸立。和天蚕神对决时,塌掉几座, 但还剩许多。
程家投降后, 不少神侍都带着全部家当离开。
空出的塔正好便宜了她!
天上真有掉馅饼的时刻。
初霁在城北挑了十座,挂牌就能用。高耸入天际的神侍塔看着就气派,实在配得上“悟德院”的风范。
然后是祁镇。
殷阳地处偏僻, 祁镇更靠近东洲中部,南边是梓水,北边是都离。曾经祁山也在常家的势力范围里,黎望潭都经常去常家参加论道大会。
再加上祁镇和外界通路了,完全有可能发展成第二个东洲中心。
数十万年前的祁镇,不就是东洲中心吗?
可是,祁镇四周实在是太险了,山一重又一重。
她叫来越澜,商量有没有一种可能,她能在祁山上兴建高楼大院,让建筑依山而建。
听完这个想法,越澜和越家三院众人只有一句话:“真敢想。”
其实也不是不可能,就是耗费的钱财有些多,这么搞真有必要吗?
初霁也犹豫了。可一方势力,不能没有一个中心,否则就如一盘散沙。方便初霁管理。
若一直让西南、邯城和祁山单独发展,时间久了,三者之间很可能出现不可调和的矛盾。万一以后的势力范围继续扩张,那就更混乱了。
“听说常山都也是依山而建的城市。”
越澜凉凉道:“可人家很有钱。”
毛蔷听了不乐意,一把拉过越澜,小声道:“你还不相信小初吗?她赚钱比诈骗还快,钱不是问题。”
初霁:“??”
这话虽然对,怎么听着那么奇怪?
越澜以测量尺点着下巴,目光在初霁脸上游走,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哦。既然这样,那我先画图纸,大约需要一个月。”
初霁笑了:“没问题。”
一个月后,精铁也到位了,她就能在祁镇搞大事了。
这段时间里,正好可以在西南各城搞一波宣传,尤其是殷阳城。
想到当年邯城开悟德院时,全城爆满沸腾的场景,初霁笑了。
她要让奇迹重演!-
三日后的殷阳,大街小巷里张贴着一些奇怪的广告。
“悟德院制衣学院,聘请锦罗城景家专业人士,传授最正宗的灵针妙法,引领东洲时尚潮流。织出一片梦想,悟德院为您保驾护航!”
“悟德院修仙学院,入学费用少,学校设备好,师资力量强,每年培养心动散修数百人,今年更有三名修士保上筑基期!学修仙,就来殷阳悟德院!”
“选择了悟德院,就意味着你已经赢在了起跑线上。路在脚下,梦在前方,冲吧少年人,只要今日你是悟德院之才,明日你是殷阳的栋梁!”
殷阳城散修们:“???”
配合着红黄蓝黑白的颜色,分外辣眼,但一出场就掀起了殷阳城中的热议。
向汾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练气初阶散修,吃过最好吃的东西,是一种鸡肉卷。他平时给世家挖灵石矿。挖灵石需要很多练气散修,还有凡人道仆打下手。
一年到头,累死累活,还有生命危险,最多攒下三十灵石。
反观他上面那位练气大圆满期散修,根本不用亲自下矿洞,只需要待在地面上挂个闲职,就能享受双倍月钱。
向汾不懂,凭什么练气大圆满能每天吃香的喝辣的,练气初阶却累死累活。
矿上的老人说:“那是因为世家聘请他们来,就是解决妖兽的!”
灵石矿一年到头也遭遇不了几个大型妖兽。向汾不以为意。但去年年末,矿上突然来了一只扫霞兔,一脚把他踹飞了。
向汾以为自己会死,可那每天吃喝的练气大圆满修士突然出现,和扫霞兔大战三百回合,终于将其制服。还掏出了一颗兔丹,走到他面前,亲自喂他服下,治好了他的内伤。
从此以后,向汾就对练气大圆满又羡慕又崇拜又嫉妒。
可是他区区一介散修,没有师长指导,也没有时间修炼,自己瞎琢磨半天,也突破不了练气二阶。
直到那一天,练气大圆满修士辞去了矿上最好的职位,收拾包袱准备离开。
临行前,向汾追上去,不敢置信道:“你为什么要走?”
练气大圆满修士叹气:“世家聘请我,都是因为本家修士不愿下矿洞。同时练气大圆满,世家修士就能待在灵田上,富得流油。散修只能待在鸟不拉屎的灵石矿上,每个月还要面对世家的白眼。扪心自问,我没有贪世家一枚灵石,但他们总一副我偷藏灵石的目光打量我。”
“这地方爱谁来谁来,姐姐不受这个气了!”
向汾怔愣:“那你要去哪里?”
练气大圆满修士笑道:“自然是去殷阳悟德院看看啦。”
她掏出一张配色辣眼的传单,递给向汾:“我殷阳的朋友捎给我的,我看你平时也喜欢自己琢磨修行,想必是个有上进心的,你可以考虑一下,待在矿上一辈子当个练气二层的修士,不如多修炼,以后留在殷阳这种大城里谋生。”
向汾目送她离去,回到灵石矿上后,他烧了一壶水。
夜里风冷,向汾修为低,还需要裹个厚被子修炼,否则会冻僵。他今日心不在焉,居然把水洒在了被子上。
“……”今晚必须盖湿被子了。
向汾咬了咬牙,掏出传单,仔细看了看。
悟德院到底是什么东西?
每年培养心动修士无数?
心动期啊……
向汾眼中闪过惶恐,他连练气大圆满都不敢想,还心动期呢。听说心动期就能在散修中横着走了,比大部分世家修士都厉害。
他接着往下看,怎么说得神乎其神?还有人能保送筑基期?!
筑基期都能御剑飞行了,很多世家长老都是筑基修为。
不是他说啊,这上面写的,完全不符合常理。
是不是为了吸引人,故意说点好听的假话?-
半个月后。
向汾终究还是没忍住,灰头土脸,来到了殷阳。
大城果然是大城,连城郊一间小小的院落,都要上千灵石,他得不休不眠上矿一百年,才能买下来。
向汾暂时住在一家客栈里,把自己梳洗干净,换上最好的衣服,下楼问店小二,悟德院在哪里。
店小二还没回答,旁边就有人道:“道友也去悟德院啊,正好我们一起。今天悟德院开什么招生大会,能让我们进去参观。”
向汾扭头一看,只见旁边有十五个人,凑成一堆。他们来自西南各地,都听说了悟德院这种东西。
“我殷阳的朋友已经报名加入了。不用吃归心药,每天待在院里修炼,一年上缴十块灵石,九转回元阵随你用。我朋友现在已经突破练气六层了。”
向汾狐疑道:“这种好事是真实存在的吗?”
他跟随众人来到城北,一抬眼,就看见数座高耸入云的神侍塔,巍峨耸立,气派无比。一层层螺旋梯环绕下来,从地面向上看去,只见人在云中进出。
这些就是悟德院的楼。比他见过最高的山还高,
向汾瞳孔地震。好气派。
“这原来是程家神侍的居所,程家归降后,都变成了悟德院的。”
向汾:“这么说,悟德院背靠殷阳城主了?”
众人哈哈大笑:“小兄弟,你哪里来的?殷阳城主就是悟德院院长啊,我们今天还能见到她呢。”
“不过这悟德院也传得太神乎其神了,城主就不管管吗?”
“反正我不信什么能进阶心动筑基,我今天就要看看悟德院是什么名堂。”
向汾心中定了定,他以为悟德院是什么骗钱的地方,原来是殷阳城主建的。
“都是城主了,不可能骗钱吧?”
“唉,不一定。说不定城主所托非人,底下人为了油水糊弄城主,也是有可能的。”
的确,这种事不少见。
今天来参观悟德院的人格外多,向汾随众人上了一座高塔。
众人登上高塔顶端,入目是一片开阔的平地,放眼俯瞰殷阳,所有房屋都蝼蚁般渺小。
抛却世俗红尘,云海在脚下翻涌,仿佛伸手就能触碰太阳。
正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向汾心中升起一股洒脱飘逸之感。
这才是真正的修仙啊!
向汾心中似有明悟,丹田一动,灵气自行流转。
他竟然从练气二层,进阶到了练气三层!
旁边的道友也是一愣:“你,你……”
向汾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在矿洞里努力修炼好几年,都没突破的练气二层,来悟德院参观了一下,竟然就突破了。
“恭喜道友啊!”
“是啊是啊,不若分享一下心得,让我们也沾沾喜气?”
向汾摸摸脑袋,惶恐道:“我也不清楚,悟德院是个风水宝地吧。”
于是,这个消息一传十十传百。
悟德院地运极强。不用修炼,散修路过看一眼,都进阶了。
这话听着更离大谱,信的人更加狂热,不信的人更加鄙夷。
“能不能有点常识,什么叫路过都能进阶?那我要是天天路过,岂不是三十六日从引气入体到筑基了?”
此话不提,因为人群之中,忽然掀起一股哗然。只见天边飞来十个白衣修士,呈一字列开,白衣浮动,流云飞散,脚下飞剑寒光铮铮,剑上修士威仪赫赫。
“是程家人!曾经的程家神侍!”
向汾没想到,他这辈子居然还能见到程家神侍,放在以前,那可是世家家主都要恭恭敬敬弯腰行礼的!
四下众人都有些慌张,程氏虽已灭亡,积累千年的威严还在。他们大多数出生在程氏鼎盛时代,对程家有种说不出的恐惧敬畏。
如今,那群程家神侍从两边分开,中间飞来一个脚踏青剑的女修。
她身上的白衣添了金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周遭掀起一阵比刚才还热烈的惊呼,人群几乎沸腾,吵得向汾心跳怦怦,捂住耳朵。
“是殷阳城主!”
“我在殷阳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城主。”
“城主……”
只是,城主踩剑的方式格外奇特,别人都是横剑站在剑身上,她是竖剑站在剑柄头上。从远处看去,像一根立起的筷子从天边飞来。
这……
这一定是高人风范!
向汾身边两个修士,缓缓摘下头顶幕蓠,看得目瞪口呆:“祖宗啊,到现在我才相信,传单上说的话有可能是真的。”
殷阳城主,真是悟德院长!
向汾松了口气,看来不只是他一个人怀疑悟德院在骗人。
但他还是心存疑虑,没有世家血脉,该如何进阶?那些心动期散修,全是天赋异禀,或者身怀奇遇之辈。他就是个普通的三灵根散修,资质也不算特别好。顿悟也不是天天都有。像他一样的散修,大多这辈子止步练气后期。
悟德院怎么能把他修为提到心动?
初霁望着底下人头攒动,非常满意,对一旁的程皎说:“看来广告效果不错。”
程皎面无表情:“据我统计,这些人一半都是不信您派发的传单,想亲自打您的脸。”
初霁笑了:“你不懂,这是营销策略,我给他们一个机会打我脸,骗他们来。到了以后才发现,传单上所言的确不假,就是语气夸张了点,这不就都被我打脸了吗?正所谓想打他人脸者人恒打之。”
程皎竟然无法反驳。
初霁微笑:“论打脸的学问,你还需多研究研究啊。”
程皎:“……”
于是,初霁正式向众人宣布,悟德院殷阳分院,不日便会开放招收第二批学生,二百人。
才二百人?
今天到场的,就有上万,大家从西南各地赶来,有的是想看看悟德院到底什么情况,有的是真心想提升修为。
初霁也没办法,她才定好第一批老师的名单,师资方面要严格审核,校园也要改建,这些都需要时间。
第一批只招了三十人,第二批招二百人,已是极限了。
这里不像邯城,邯城散修苦世家已久,对她的容忍度很高,众人愿意帮她一点点试错。
但殷阳不同,悟德院开学直接面临市场,必须谨慎承诺。
初霁虽然是个奸商,但也懂得诚信。
没有那个金刚钻,就别拦瓷器活,只能招二百人,就别夸下海口招三万。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彼此对视了一息,忽然疯狂涌向招生台。
招生台上坐着俞安玉,他本来面带微笑,正准备等级,结果被这么一挤,差点身上的皮都给挤掉了。
报名后登记备选名单,还得面对众人失控失望的情绪,但这些散修,看见俞安玉的脸,忽然一肚子火都没了。
无他,这位面若春英的少年生得太好看了,一笑似春风吹暖万古长天。
俞安玉:“……”
他好像知道初霁为何让他做这活儿了。
傍晚,初霁忽然出现,笑着拍拍俞安玉的肩说:“你太能干了。”
俞安玉侧目看着她的手。
初霁鼓励下属时,都会这么做,不论男女老少。
俞安玉:“荆恨月呢?”
提起荆恨月,初霁就哼了声:“谁知道,她办自己事去了吧。”
魔尊总是很忙,其他姐妹都能一起逛街,她们根本没有这项活动。
这塑料的姐妹情。
初霁撇嘴。
俞安玉听完,渐渐笑起来,眼中似含了一泓春泉:“我和他谁更能干?”
“?”初霁一头雾水,“这没法比。你是你,她是她。”
说完,初霁就说起下一批招生的事,划定范围,还问程皎悟德院的校舍施工进度。
完全没注意到,俞安玉在一旁微微眯起的眼。
悟德院招生的结果,就是将近万人都没有选上,虽然初霁承诺第三批会很快开放,招生现场也没有出现闹剧,等待过程依然煎熬。
向汾来得太晚,挤在人群后面,自然没有报上名。
倒是看见曾经那位矿上的连期大圆满修士一脸喜色出来。
她报上了。
向汾心中五味陈杂,又羡慕又嫉妒又难过。
许多人同他一样,都心急如焚,但无奈只能离开。
向汾回到客栈中,殷阳东西物价贵,还好他积蓄够,应该能等到第三批。
正当此时,东洲忽然传起另一股消息。
常家开设宗门,招收散修,提供聚灵阵和进阶功法,不强制归化。
今年是怎么回事,才开春,就有这么多重磅消息。
常家没疯吧?
什么叫开设宗门,招收散修?
那可是常家啊!他们很少外送归心药。
能进常家的外姓人,光天灵根资质甲等还不够,还要卜算命格,有些注定早死的,经脉不是特别好的,年龄超过七岁的,父母是修士的,通通都要刷下去。
为了保证归化的效果,不仅被选中的孩子要喝归心药,就连孩子的父母也要喝。
这些年唯一破格的,就是黎望潭,但黎望潭拒绝了常家好意。
这种世家,现在居然要开设宗门,广招散修?
然而消息并不假,初霁听到后,直接从摇椅上跳起来,揪住毛蔷的袖子问:“他们办学条件怎样?”
毛蔷有些急:“常家实力雄厚,不仅不限制修士出行,而且人家的校舍,好像比我们好。那叫一个富丽堂皇,第一次招生就招了三千人,马上开始第二次,据说有一万多散修已经去了……”
初霁:“……”
有钱有万年底蕴,就是不一样。
不过常家第一次办学,没有她经验丰富,教学质量不一定比她好。
毛蔷:“但进了常家的宗门,就不能进别家宗门了。”
这很明显了。
初霁冷下脸:“在和我抢人。”
毛蔷:“不仅如此,他们说,进门就送传讯令。每个人每月能领三十灵石,什么都不用做,修炼就行。”
初霁:“???”
没病吧?不交钱还能领灵石?这么好的事她也想——
不不不。
初霁深吸一口气:“他们在亏本和我抢人。”
这是恶性竞争!
她不仅没这个钱,还没这个校舍,关键是常家在东洲累积了万年的声望。
看常明画那个蠢蛋都一副鼻子长在天上的样子,就知道常家人平时出去,都会接受多少路人的敬仰。
和新生的悟德院相比,初霁的确比不过。
毛蔷挠头:“往好了想?现在殷阳城中,有好多人抱怨悟德院招生太少,我都怕他们打起来。已经有人收拾包袱去常家了。”
殷阳城还好,许多是土生土长西南人,不会离开西南。
常家抢的,是祁镇未来的生源。若散修都去常家了,那祁镇只能永远是个小小的偏僻山村,没有人才也建不起来。
初霁咬牙:“明日我们就要启程去都离,我要亲自看看。”
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二日,迎接精铁的队伍按时出发,不出几天,灵舟便停在都离的郊外。
毛蔷准备下灵舟,初霁嘱咐:“先等等,我们易容一下,先去城中打探一下。”
于是,一炷香后,两个散修打扮的女修从城郊乡间小道上走出。
她们乘坐着一架破旧的马车。
毛蔷的腰差点要被颠断了。
这都离城郊的大道,怎么如此颠簸破旧?
连祁山大道的一半都不如。
就在此时,马车突然猛地停住,马儿发出惊惧的嘶鸣。
“怎么回事?”毛蔷撩开车帘。
初霁蹙眉往外看去,只见一个小小的男孩,孤零零站在车边。
他牵着一只羔羊,身上的皮袄破旧,浑身脏兮兮,一双眼却如天幕般澄澈。
他看着初霁,慢慢地,弯了弯唇角:“好心的两位姐姐,请问,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