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第141章
“我懂了。”初霁说。
“我没懂。”常明画呆滞道。
初霁笑了,拍拍他脑袋:“多谢你相助,我先走了。”
常明画拽住她袖子:“唉——你去哪里!”
初霁回头,慢慢道:“去搞景家主喽。”说完,她弯起唇角,语气竟然有些漫不经心。“我可不想被做成人皮。”
常明画打了个哆嗦,小声说:“那你带上我。”
初霁:“挺危险的。”
常明画扬声:“你让我看那种恐怖的东西,你、你要对我负责!我晚上都不敢独自修炼了!”
“……行吧。动作利索点。”
常明画眼睛一亮:“你放心,我心动大圆满了。怎么着也比你快。”
初霁啧了一声:“你家长回来,可别告诉他,你偷偷跟我跑出去。”
常明画蹙眉:“我都多大人了。”-
常明画从不清楚,一个练气修士的轻身决竟然能快到这种程度,他看着初霁上下翻飞的衣角,上气不接下气:“你,到底是不是,练气期?”
初霁的[基本形状]可以约束气息,这让她看上去修为更低微,但如果靠得很近,对方就能察觉到,她收敛的气息,实际已有筑基实力。
太阳一点点挪到天穹正中。午时已到,从城南景家制衣阁的顶端,传来三声钟响。全城飘带晃动,人们扬起头,走进厨房,走进饭馆,该吃饭了。
本该是件轻松的事,初霁望着太阳,面色越来越凝重。
常明画的预言画中,太阳正好落在整张纸的中心。
初霁便猜测,这个意象代表事件发生的时间——吴珂玉被景琛发现时,正好是正午。
常明画猛地停下来,四下张望:“怎么了?”
初霁:“你的预言,正在实现。”
常明画拽出那张皱巴巴的画,看了好几眼:“我怎么没看出来?”
初霁指指画上的太阳。
常明画惊呆了:“我好像就是随手一画……你是不是想多了?”
初霁嘴角一僵:“但愿。”
就在此时,街角传来一声呼喊:“老板!老板!”
锦罗城中生意人极多,一块牌匾砸下来,能砸中四个老板,五个掌柜,六个店小二。这一声喊出去,整条街上许多人都回头——
只见毛蔷气喘吁吁跑过来,拽住初霁:“我发现了!”
众人纷纷竖起耳朵,想听她发现了什么绝世大秘闻,就听初霁大声抢话:“你终于发现亮片裙和性-感小肚兜的妙处啦?我告诉你,它们不仅价格实惠,还样式新颖,逢年过节送妻子送亲友,走街串巷倍儿有面子!”
众人:“……?”
毛蔷:“???”
她环顾四周,这才意识到,刚才她太焦急,一把大嗓门招来所有人注意力。
还好小初老板机智,当场无缝接入广告,这才挽救局面。
毛蔷拉住初霁,往暗处走:“是啊!亮片裙可好穿了,我的小姐妹们都夸我美,小肚兜的妙,自然要亲身感受一下才好。”
初霁:“你还想买吗?地址就在城中集市三街头成衣铺子处,独家贩售,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常明画围观了她们的广告,堪称极度生硬,尬到脚趾抠地。
但反响居然不错,人们心中还真升起一股探究欲,纷纷前往城中成衣铺子。
然而,初霁和毛蔷一到拐角,两人窃窃私语一阵,脸上笑容同时消失。常明画还没来得及问,被初霁一把拽上车,他们火速向吴姑娘家附近的小巷中赶。
此时,太阳即将从苍穹的正中离开。
布满红绸的深巷里,吴珂玉跪在地上,泪眼朦胧:“求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她面前的景琛一脸莫名其妙。
这女人怎么回事?
他就是路过此地,为何她突然冲出来,抓住他的衣摆恳求?
难道她昨晚惹怒了景家主?
景琛:“起来说话,到底怎么回事?”
吴珂玉哽咽着:“我、我昨晚没有修习那个、那个灵针妙法。”
景琛:“家主不是单独传授你了吗?”
吴珂玉点点头,又摇摇头,眼泪啪嗒啪嗒落下,就是不肯说一个字。
说了就等于背叛织布厂老板,她已经伤害了景家主,实在不想再伤害另一个人了。
但她真的想学灵针妙法,机会就在眼前,她都已经拥有金针了,她控制不住自己。
景琛被她弄得莫名其妙,扬声道:“你仔细说清楚。你是不是得罪我们家主了?”
吴珂玉擦着眼泪,点点头,又摇摇头。
景琛:“你这是胡搅蛮缠,放开。”
吴珂玉眼泪掉得更凶,死也不撒手。
景琛双眉皱起,正打算离开,心里忽然升起一种奇怪的直觉。他握住吴珂玉下巴,抬起她的脸,越看越心惊。
他没看错!
这个吴珂玉,和昨天晚上的吴姑娘,虽然生得一模一样,但绝对不是两个人!
容貌可以骗人,但眼神、气质都骗不了人!
他脑中轰隆隆如炸雷响起,但一张嘴严如密闭的铜锁。
昨晚代替吴珂玉进制衣阁的人,到底是谁?吴珂玉好像没有什么双胞胎姐妹。
他忽然又想到一个疑点,昨晚那个景家主,好像也有点奇怪。
景琛背后狂冒冷汗,吴珂玉不是吴珂玉,景家主也不是景家主,昨晚他看到的二人,应该都是同一人假扮的。那人竟然披着别人的皮,混进景家制衣阁。
此事要尽快禀告家主……
景琛双手控制不住颤抖,声音也抖得失真:“走,跟我走。我带你去见家主。”
吴珂玉一愣,眼中重新亮起光芒。
然而她不知道,景琛此行的目的,不是想带她去学灵针妙法。
景家主也绝不会传授她灵针妙法了,吴珂玉只是他接近初霁、对付初霁的工具。
吴珂玉离开织布厂的那一刻,就失去了用途。
但当下,是吴珂玉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她满怀憧憬,以为前路一片光明。她跟在景琛身后,心中充满对景家的感激。
随着景琛转弯拐出巷口,一辆熟悉的马车横在路前。
一个黑衣女修双手抱臂,倚在车前,她身型瘦长,神情淡漠,两道眉尾各有一点金痣。
这种眼神,这种气质。
景琛浑身克制不住发抖。
“景琛。”初霁站直了,笑道,“一晚上不见,怎么就得了帕金森。”
景琛不懂帕金森,但他也知道初霁在嘲讽他。
他取出双针,后退两步:“你、你别过来啊,我喊人了……”
初霁一步一步往前走,缓缓道:“都是筑基期了,怕成这样,丢不丢人。”
她身后忽然跳下来一个陌生少年,生得面容白净,两眼圆圆,眼尾下落,气质无辜。
但出口却直接骂了景家一顿:“你们这群景家人,腌臜事做尽,根本不配修道!”
景琛怒了:“你算哪根葱!口出狂言,侮辱我景家,待家主来了,扒了你的皮!”
少年:“呕,区区边陲小地,一个破烂小城的三流世家,也配在我面前叫嚣?”
他家中随便拉出来一个长辈,就是金丹期。常家金丹多如狗,元婴也不少,更遑论像他常明画一样,实力略欠一筹,但法门天赋稀奇古怪的人。
要论比出身,谁人能高过万城之城,世家巅峰的常家?
初霁赶快捂住常明画的嘴。
别说了,再说我就要知道你是常家人了。
景琛惊疑不定,对方到底什么来历,他现在还没摸清楚。
他身后,吴珂玉面露两难,最后转向初霁,言辞恳切:“老板,请您放过我吧!”
初霁淡淡道:“所以你最终还是选择了景家。”
“我不是这个意思……”吴珂玉想解释,最后只得一声,“如果您这么说……我也认了。”
初霁:“那你先站在一边,等我解决了私人恩怨,就送你去景家。”
她拍拍手:“毛蔷,你不是最近进阶心动期了吗?给你一个练习的好靶子。越阶挑战筑基期,你怕不怕哦。”
毛蔷从□□掏出一把大锤,哈哈大笑:“怕个屁,老娘手早就痒了。”
初霁指着景琛的脸:“看来你不算一无所知,那就先劈你。”
她话音刚落,一道惊天炸雷响起,紫色电光对准景琛迎头劈下,炸得他头发开花。
景琛:“锦罗城内禁止打——”
“——轰!”
电光对准他的嘴劈,吓得景琛当场闭嘴。
常明画瞠目结舌:“雷灵根?”和老祖一样?
但他仔细观察,发现毛蔷和他修为相仿,对面的景琛却是实打实的筑基期,手上那对针一看就非凡品。常明画大世家弟子,见多识广,一眼便瞧出那是长崚晶。
“有点悬。”常明画低声道,“我们能打过么?我战力不太行,你又是练气期……”
初霁:“打不过怎么办?”
常明画脸色一变:“叫我叔父来。”
初霁笑了:“瞧你那样,出息”
还常家弟子呢。
轰轰轰!
几道紫色电光接连落下,可景琛也不算吃素的,他扬手,长崚晶灵针幻化作满天细密的雨点,凝滞在半空。
“还多谢你给我的灵针了。”景琛语带寒冰。
瞬间雨点落下,皆朝毛蔷一人而来。初霁挑起眉梢,手上已经捏好矩形,景琛这种打法,她一个花窗过去,就能反弹他一身针。
但她不能事事亲为,她要给身边人锻炼的机会,假以时日毛蔷必然成为一方大能。
绝不是因为初老板犯懒不想打架。
面对满天雨滴,毛蔷很狂妄:“太弱了。”
她挥动大锤,粗壮的天雷如一棵巨木的枝丫,散向四面八方,缠绕每一根灵针。
她轰的将大锤砸在地上,灵针突然从万归二,显露出原型。
初霁啧啧两声。不愧是程家珍藏的上古功法,以心动对抗筑基。
《九转天雷决》,名不虚传。
景琛狼狈收回灵针,两眼瞪直,不敢置信。
这名叫毛蔷的女修,到底是何方神圣?雷电中蕴含的力道,丝毫不似心动期修为。
景琛:“你们隐藏修为!”
初霁摆手:“菜就认菜,无能狂怒干什么?你一个筑基连心动都打不过,打不过还怀疑别人隐藏修为,你丢不丢人哪,我都替你害臊!”
景琛被她这话气得半死,拿针的手都在抖。而修灵针妙法,最重要的就是手稳,手不稳,操作就难以精准。
毛蔷肃然起敬,论干架,还是小初老板强,不出一招,光凭一张嘴,就能叫人破防。
常明画已经看得心服口服,心潮澎湃,恨不得掏出笔,大画一张。
于是他这么做了。
初霁伸头一看,好家伙,大场景,笔触豪放,电闪雷鸣,满天悬针,五只猪深巷决战。
“传世佳作!”她无脑尬吹。
常明画非常满意:“送你了。”
初霁:“别别别……不敢。”
他们说话间,毛蔷已经将景琛锤趴下了。
景家灵针妙法,妙在一个“精”字,出招精细,一击必杀。但景琛刚刚契约长崚晶灵针,用着硌手,好法器反倒成了累赘。加上毛蔷功法实在霸道,最终他满脸焦黑,遗憾落败,趴在地上,浑身冒青烟。
毛蔷将他捆起来,丢进车里,拍拍手。
常明画又画了一张初霁的未来,只见画中的人皮消失了,只剩好几个长道。
“这是什么?”初霁问。
常明画想了想,指着天上的红绸:“是锦罗城全城的绸缎。”
看来抓住景琛,她就不用被做成人皮了。
初霁走到墙边,吴珂玉瑟瑟发抖,缩成一团。
她万万没想到,和蔼可亲的驾车毛姑娘,功法竟然如此霸道,连景家人都打不过。
那老板该有多厉害?
思及此处,吴珂玉心中那股念头更强了,她不要做凡人,她要做修士!
初霁:“毛蔷曾经是凡人。”
吴珂玉怔愣。
初霁淡淡道:“给你看一样东西。”
她丢下一张纸,和三个木盒。
“毛蔷从欺负你的那群地痞尸体上搜出来这些。”初霁说,“你看完以后,自己决定要不要去景家。”
吴珂玉一愣,那群想欺辱她,却被景家主撞见,随即被她反杀的地痞流氓?
她翻开血迹斑驳的信纸,上面字迹清晰。
“今晚去找城东织布厂吴家姑娘,随便你们如何处置,记得隐蔽行事。事成我传你们灵针妙法,还有百枚灵石相赠。”
落款是一个“景”字。
还能是哪个景?景家主的景。
她打开三只木盒,盒中灵针也和当初送她的灵针一模一样。
吴珂玉浑身血液倒流。
从头到尾,都没有恩情。景家主先让地痞流氓去侮辱她,让她崩溃,再自导自演一出伯乐识人,救赎大戏而已。
吴珂玉突然疯了一般推开毛蔷和常明画,冲进马车,一把拽住景琛:“你说,这是不是真的!”
景琛虚弱地睁眼,似是默认了。
吴珂玉声音嘶哑:“你们怎么能这样做……怎么有你们这么恶毒的人!你们到底有没有良心,就不怕遭报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