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逃避
一个多星期之后,胡可曦出院了。
按照胡可曦的要求,江昕然给她租的房子离自己家开车大约半小时的路程。于是,江昕然家、胡可曦家、翁涵喻家形成了一个三角形。胡可曦的腿依旧无法触地,但是她拒绝了江昕然给她请保姆的建议,仅仅接受了江昕然给她的一个轮椅。
尽管江昕然对胡可曦颇为担忧,也一直自责于自己造成的这种状况,但是她也实在拗不过胡可曦,只能依照她的要求。
江昕然给胡可曦账上打了一笔钱,名义是交通事故肇事者本就该赔给受害者的钱。但是这笔钱的数目却远远高于一般的赔偿金,几乎可以在这座城市买一套小房子了。
江昕然已经从原本的公司辞了职,在一家小型科技公司当了ceo。可能是老板比较佛系的原因,江昕然的工作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忙,一周还是有一天的休息时间,晚上在八点钟的时候也可以准时下班。只是偶尔要谈项目的时候,江昕然会在公司加班到十一点左右。但是这一次的薪资几乎是上一份工作的五倍。
说实话,江昕然找一份这样的工作是有私心的。她想延长自己的工作时间,把自己浸泡在做不完的事情里,以逃避生活中的麻烦和不如意。“都不找了,一个都不找了。”江昕然自顾自想着,“我和工作在一起算了。”
于是刚入职的一个月,江昕然像疯了一样,每天泡在单位。没有项目就自己创造项目,给技术部想点子、催进程、市场调研,每天把自己忙的团团转。每周休息的那一天,她也会拒绝贺语的饭局邀约,转而和同事们出去爬山钓鱼,偶尔和翁涵喻吃一两顿饭,维护一下她正牌女友的地位。江昕然仿佛觉得只要不提及不面对,她的生活就不是一地鸡毛,就没有这些矛盾。
可是她没想到,约不到江昕然的贺语转而去约了翁涵喻。
“今晚有空吗?”下午三点,贺语给翁涵喻发去了消息。
翁涵喻看了看手机上江昕然刚回复的“要加班”,又看了看贺语的消息,犹豫了一下还是回了个“有”。
“那晚上7点,我来接你,江边新开了一家港式茶餐厅,听说还不错。”贺语打字很快,秒回道。
“好”翁涵喻的回复言简意赅。
夜晚的江景很美,但是翁涵喻今天无心欣赏。最近几天,江昕然都忙着工作,神龙见首不见尾,十一二点才回家,早上七点过一点就走了,两个人甚至没见上几次面。
“喏,你看看。”两人坐下之后,贺语把菜单递到翁涵喻面前。
翁涵喻浏览了一下菜单,菜肴看起来确实挺诱人的。翁涵喻随手点了一个叉烧饭和一个漏奶华,就把菜单还给了贺语。
贺语点了一个烧鸽子和一个干炒牛河,下了单。
“小喻,”等菜的过程中见翁涵喻有些心不在焉,贺语率先开了口,“最近还顺利吗?”
“嗯,挺好的。”翁涵喻有些敷衍地答道。
贺语也不在意,只是点点头。
“江昕然最近怎么样?好几次我约她吃饭她都说在加班。”贺语随口提起江昕然,悄悄观察着翁涵喻的反应。
翁涵喻的眼睛里霎时间流露出浓浓的悲伤,但又很快调整过来,应道:“上个礼拜我跟她吃过一次饭,她说最近公司在推进一个项目,加班会比较频繁。”言语之间,服务员将叉烧饭端了上来,翁涵喻拿起勺子拌起来。
“哦?是吗?”贺语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喝了一口柠檬水。
翁涵喻往嘴里送了一口叉烧饭,浓郁的酱汁的香味在口腔弥漫开来,翁涵喻点了点头:不愧是排名第一的叉烧饭。
这时,贺语点的烧鸽子也端了上来。
“尝尝?”贺语把鸽子推到翁涵喻面前,“这也是他们家的招牌。”
鸽子是脆皮的,看起来调味很不错,翁涵喻戴上手套掰下一个翅膀。
“不错吧?”贺语颇有些得意地看着翁涵喻,翁涵喻点点头,神色很满足。
“其实,你可以对她撒撒娇的,她其实很喜欢你。”贺语加了一筷子刚刚端上来的干炒牛河,又把话头扯回了刚才的那个话题。
翁涵喻愣了一下,咀嚼的动作也停下来,睁着一双小鹿眼定定看着贺语。
贺语咬着牛河眨巴着眼睛看着翁涵喻,仿佛在说:难道,你不会撒娇吗?
翁涵喻避开贺语的眼睛,低下头,继续一口一口吃着面前的叉烧饭。
“可是,我不想给她造成困扰,也不想让她纠结。”过了一会儿,翁涵喻有些含糊不清地说道。
“拜托,”贺语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翁涵喻,“你是她的正牌女友,你跟她撒撒娇怎么会是给她造成困扰呢?只要她不跟你分手,你就该做女朋友做的事情。而且,她凭什么跟你分手,就算是江昕然喜欢那个女的,那个女的现在也只能是小三!”贺语越说越生气,“啪”的一下把筷子拍在桌子上,吓了翁涵喻一跳。
“你就真的甘心看着她抢走你爱的女人?”贺语长舒了一口气,声音微微软下来。
翁涵喻没有说话,一口一口机械地往嘴里送着叉烧饭,眼睛慢慢有点红了,一会儿,竟扑簌簌落下泪来。
翁涵喻越哭越伤心,一抽一抽的,如果不是在店里,大庭广众之下,她现在肯定已经号啕大哭起来。
贺语看着几乎哭成泪人的翁涵喻,没有上前安慰,只是自顾自夹了一大筷子牛河,把嘴巴塞的鼓鼓的。
“好了,别哭了,哭有什么用。”十分钟之后,贺语的干炒牛河终于吃的差不多了,终于开口劝了一句。
翁涵喻不说话,往嘴里灌了一大口水,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问道:“你当初,到底,为什么,要把江昕然介绍给我?”翁涵喻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却也有了些质问的气势。
贺语耸耸肩,无辜地看向翁涵喻:“当初可是你看到了她的照片,就吵吵嚷嚷地说喜欢她的,我把她介绍给你的时候,你不也挺开心的吗?”
“你!”翁涵喻一时语塞,却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况且,”贺语继续补充着,“那时候,江昕然也告诉你你只是替身了,也说过可能不会全身心地爱你,是你自己选择接受这些不平等条约,你现在又有什么立场来怨我呢?”贺语一席话说得翁涵喻哑口无言。
翁涵喻低下头,眼泪又快要涌出来了,贺语不想再看到她没有用的泪水,赶忙安慰了一句:“不过当初你执意跳火坑的时候我没阻止你,是我有点不对,我向你道歉。”
翁涵喻摇摇头,低声道:“不,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太天真了。”
“但是啊,小喻。”贺语拍了一下翁涵喻的肩膀,“你跟她相处这么久,难道看不出来她对你的感情吗?如果她真的只把你当成那个人的替身,那个人回来说喜欢她的时候,江昕然为什么不选择跟你分手?”说完,贺语挑了一下右边的眉毛,玩味地看着翁涵喻。
翁涵喻被贺语说的有点晕了,止住泪水,疑惑地看向贺语。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哦对了,漏奶华挺好吃的。”贺语丢下最后一句话,起身去结了账。
翁涵喻切开漏奶华,看着内芯顺着切开的小口慢慢流下来,甜甜的味道让翁涵喻的情绪一点点平复下来。
如今已是深秋,晚风吹过,两人不约而同裹紧了外套。秋风萧瑟,翁涵喻不仅仅是身冷,心更冷。或许贺语说得有些道理,懂事的孩子总是没糖吃的,她也该去跟江昕然撒撒娇,表达一下内心的情绪。贺语把翁涵喻送回了家,又独自一人开着车去了江边。江面上泛着光,贺语像一个暗夜行者,孤独的背影在宽阔江面的衬托下,显得愈发单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