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云天
出了运城,白明玉也不知怎么了,说是走前面给他们二人探探路,结果一溜烟消失在黑夜里,只留下漫天星星在背后的夜幕中闪烁。
穿过一片密林,脚下的草长得茂盛,过膝高,连个路都没有,走着实在绊脚,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能隐隐约约看清面前的高高矮矮的几间房屋。
里里外外尽是些破烂的房屋,有的屋顶露个大洞,有的建造的不牢固墙面塌落,一堆残砖瓦片,当年晋城覆灭之后,城里的邪气越发浓郁,周边的百姓受到波及,闹鬼闹的厉害,不少人连夜拖儿带女搬离出去。
人一走,晋城成了名副其实的鬼城,只有那些修习妖邪法式的邪士,妄想从云天殿一溜水的破旧中拾点什么宝贝,还能偶尔过来‘光顾’一次。
云天殿不在城里,而是在城市边缘,位置比较偏僻,说是晋城,其实勉强够到晋城二字。
刚进城,李循是一眼就看见几个小鬼围在石磨旁,叽叽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走进一看,发现一只及腰高的鬼在拉磨,旁边燃着几簇幽幽鬼火,后面的屋子上黑色窗框落满蜘蛛网。
拉磨的鬼满脸褶皱,眼皮子耷拉着,长的都能遮住两只眼睛,也不知看不看得见路。
石磨旁的坐着四五个小鬼,只高到李循是大腿根部,一个个脸色煞白,浑身抖如筛糠,嘴里喃喃有词,既像是在乞求拉磨鬼的关怀,又像是在乞求拉磨鬼放过自己。
满脸褶皱的鬼拉了一会儿磨,忽然停了下来,揪住旁边一只小鬼的头发,粗暴地将它往碾盘上一摔,而后用力推动拉杆,只听那鬼哀嚎两声,被碾滚压扁,拉磨的小鬼咯咯地笑。
剩下的几个小鬼见了,害怕地抱成一团瑟瑟发抖,丝毫没有要拔腿逃跑的意思。
拉磨的鬼正准备碾灭第二只小鬼,抬头见李循是二人过来,便问:“你们也要去云天殿?”说着再次推动拉杆,第二只也毫不意外地被压扁,变成一缕青烟消散,它又咯咯笑了起来,声音虽不响亮,但足以刺耳,笑的时候还不忘得意地对李循是二人炫耀:“你看它们多痛苦,多好笑。”
“它们一个个的,都是为取悦我而存在的,渴望我的爱,渴望一只鬼的爱,活该变成这副样子,它们越痛苦,叫的越惨,我就越开心,越无法摆脱我,哈哈哈,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蠢的小鬼,这简直是最完美的作品。”说罢癫狂大笑。
李循是右手手腕符文一闪,剧烈地疼痛起来,他皱着眉,极力忍耐着疼痛,这只鬼让他想起了不好的经历。
它是赖鬼。
赖鬼。
这种令人恶心的东西。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东西
李星河见他脸色极差,又瞥见他袖子里的灵光,立即明白什么,轻轻拉住他的右手,捋开袖口捏着他的手腕,顺着符文往里输送灵力,李循是有些惊讶。
李星河只顾着低头看他的手腕,完全不顾那人的疑惑眼神,问:“还疼吗?”
“你都知道了?”
李星河道:“我听说了”
他毕竟是崇正仙宗的少爷,发生点事还不得在各大门派里传的沸沸扬扬。
“这是灵力疗养,可以暂时缓解疼痛,前些日子,你来百河之城观看斗兽试炼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受伤了,所以,特地钻研了一些可以疗养的法式。”
输完灵力进去,疼痛果然减轻许多。
李循是道:“谢谢”
“跟我不用客气。”
紧接着,李循是目光一凛,眸子像是染了霜。
下面轮到那只拉磨的赖鬼了。
它该死。
这世界所有的赖鬼都该死。
赖鬼分为两种,一种是赖上人的鬼,一种是赖上鬼的鬼。无论是那种,在修真界存在数量极少,书籍上也鲜有记载,因此,一般的修士即使遇见了也不能辨认出来。
赖上人的鬼极其的令人憎恨,它们喜欢折磨人的精神,品尝人的痛苦,一边蛊惑人心美名其曰为爱,一边拿刀子往人内心最柔弱的地方扎去,挑起人深藏在最底层的恶,而往往那些被赖上的人,即使知道对方是赖鬼也会沉溺其中。
拉磨的赖鬼笑够了,正准备碾灭第三只小鬼,李循是捏着拳头冷冷道:“我要捏碎这只赖鬼”
李星河道:“我帮你”
李循是拉住他,严肃道:“不用,让我自己来”这次他要亲手来。
说罢,他飞身上前,满脸褶子的赖鬼正要推杆,还没反应过来,忽然觉的喉间一紧,脚下悬空,自己则一股大力捏住脖子。
李循是手下用力,那赖鬼还没来得及哀嚎便化作一缕青烟,他的眸子里迸发出之前从未有过的杀意,一时间,面前的李循是与之前崇正仙宗那温柔和善的少爷判若两人。
李星河清晰地感觉到:他变了。
四周静的令人发怵。
本来老老实实躺在碾盘上的小鬼瞬间爆发,一跃而起,张嘴就要撕咬李循是。
李星河早已在小鬼跳起前赶来,拔出他腰间的是非,一剑将其劈成两半。
剩下的两只小鬼见状,亦是飞扑而来,李星河手起剑落,不过眨眼间,地上已散满小鬼肢体,因为是鬼,那些肢体随后被灵力腐蚀,亦是化作缕缕青烟消散。
散罢,李星河将是非插入剑鞘,道:“蛊惑太深,它们没救了,不杀时间长了会变成恶鬼。”
李循是深吸一口气,从惊吓中缓过来,定了定神道:“这次是我鲁莽了。”
杀了赖鬼,这些受到蛊惑的小鬼忘记自己,忘记逃跑,甚至不惜魂飞魄散,也要一股脑的向他咬来,给那赖鬼复仇,实在令人可悲。
他低头看了看捏碎赖鬼的那只手,暗暗自责,如果他早些发现藏在李循安灵器里的赖鬼,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李循安是不是就不会杀了竹竿娘,她也不会死?
人总是妄图改变什么,心比天高,不知生如蝼蚁。
李星河忽然拉住他的那只手,打断了他的思路,诚恳道:“在你最难的那段时间,我很抱歉没能在你身边,这次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我说真的,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李星河总是怕他不相信他。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其实这几年李星河不在身边也没什么关系,不像小时候,他总想找个小伙伴说说话,有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孩子陪他玩,他心里能开心一整天。
现在他会自己照顾好自己,出行除祟一个人,本来已经习惯了。
谁知李星河突然出现,又说出这番话来,好像击穿了他身体里某道防线,少年时期的心思被再度勾起。
他的脸上不合时宜地发起了烫,又道起了谢:“谢谢”
李星河回道:“不用客气”
说起来,他应该十八岁的时候喜欢上了李星河,当时李星河还是个十四岁的少年,比他矮一点,却像个大人一样处处维护着他。
这孩子对他真的很好,细想下来,他们好像从来都没有吵过架,甚至连一点小矛盾小摩擦都没有。
李星河牵着他的手,往云天殿方向走去:“走吧,云天殿还远着,还要走一段路。”
李循是跟在他的身后,任由他牵着,这种感觉,让李循是一瞬间以为,李星河就是他的人,他们俩个早就结成了道侣。
就这样,二人穿过一片空荡荡的街道房屋,路上时不时再冒出几个白脸的小鬼。
李循是不怕鬼,再者说那些鬼不是恶鬼,只是几只普通的地缚灵,没什么可怕的,也没心情理它们。
偶尔碰到几个吃人的恶鬼,李星河单手一挥绽开散魂阵,不看一眼,恶鬼转眼化成齑粉。
李循是在心里赞叹道:几年不见,这小子倒长进不少,不愧是李清泉的儿子。
不知走了多久,天色稍亮,星星消失,零零碎碎剩了几颗还在努力地发着光。
云天殿天生异像,殿上的天空泛着淡淡的红光,进入云天殿外围的树林后,视野暗淡许多,周围的小鬼也明显减少,怎么,难道鬼也怕常家的常平乐?
林子阴气重,树长的也细,风一吹,树上的叶子哗哗响,像是许多小鬼拍手叫喊,总给人一种不好的感觉。
只要穿过这片林子就能到达云天殿了。
李星河握着他的手更加用力,那模样,唯恐他一松手,李循是就能被小鬼掳去吃了。
这时,飞来一只白灵雀。
“白明玉?”
见到二人,白灵雀终于坚持不住了,还未飞到二人身边,便从空中笔直地掉落下来,察觉到异常,二人急忙跑过去,只见那鸟躺在冰冷的地上瞬间化为一滩血水。
李循是一惊:“白明玉有危险!”
白灵雀为白明玉所化物象,在巫山那时便可以看出白灵雀死后的形态---一道小型雷电,若是触摸到,还会击中人的指尖,让人产生一种酥麻感,如今这只白灵雀未成隐隐电光,而是化成血水,莫非是白明玉的灵根被邪气侵蚀了?
话音刚落,便见白明玉从林子里跑出来,一边向跑他们跑来一边面色惊恐地大声让他们逃跑:“小徒儿,李循是,快跑啊,后面有鬼!”
听这话,李星河忍不住笑了。
李循是也纳闷,白明玉何出此言?
他们修士,炼就灵根,修习法式,皆是为除鬼而生,若真有鬼,也要一马当先地冲在最前面,更何况一品仙羽清灵剑下,斩杀邪祟无数,前些年为追一只女恶鬼春水,天涯海角都要追上去打散她,今个来了只鬼,却一个劲的让他们快逃
说实话,不像他。
疑惑间,他已经跑了过来,拉住二人就往林子外面扯,也不知脑子里哪根神经又断了:“不是一般的小鬼,这鬼面目可憎,恐怕我们三个也对付不了,快走快走,果然这鬼地方不是我们该来的地方。”
哪知,二个人脚下都像是粘在了地上,一个也拉不动。
白明玉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快走啊,你们怎么不走?难道你们两个都想死在这地方?”
李星河冷哼一声,猛地甩开他的手,眸子里血光一闪,清冷的声音直击耳膜:“演够了吗?”
“常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