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相残
听完这些事,李循是脑子里乱作一团。
他不能接受。
“安姐姐怎么可能杀了自己的亲娘你胡说!你一定是想以此挑拨我和安姐姐的关系,皇铭恩,你休想得逞!”
皇铭恩,呵,现在应该叫他本来的名字----钟天赐。
钟天赐手下摸着小猴子的脑袋,语气平静冷清:“我活的已经够累了,没必要骗你。”
十五年前,崇正第二十四年,那年李循安刚年满十八。
那一年,她身穿金丝兽面锦衣袍,容光焕发,步履生风,腰佩精铁浇筑,宝石镶嵌作饰灵剑如是,一步步向竹竿娘走去,怀着恨,手起剑落,血染青衣。
那一年,钟天赐失去母亲,变成了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为了能活下去,他偷,他抢,做了许多见不得光的事,成了他曾经最讨厌的人。
想起从前,钟天赐叹了口气:“想做个好人怎么这么难?”
他起身拔刀朝李循是砍去,李循是闭眼,等待着刀口割破肌肤的疼痛,然而,手下一松,绑着他的绳子齐齐断裂。
“你还准备躺倒到什么时候?就你这个废物,割了你的绳子也不见得你能跑远。”他从袖里掏出一个三清铃,上面符文纂刻,模样甚是精巧:“你还记得它吗?”
李循是不明所以。
钟天赐轻轻晃了两下,结果,地上那人瞬间头颅充血疼痛欲裂,立刻回想起四年前:“这铃声……”
“想起来了?”钟天赐又晃了两下,李循是头昏脑胀,鼻腔、耳朵、眼角徒然渗出丝丝鲜血。
“三阴铃,‘一晃头痛欲裂,二晃七窍流血,三晃神魂俱灭’你猜我今天会不会晃三次?快喊救命,叫你的安姐姐来救你,不然,我就让你神魂俱灭,让你的安姐姐再也见不到你。”钟天赐说着,又一只脚踩在李循是胸口。
这钟天赐当真这么恨他?
三阴铃改自三清铃,虽挂了‘三’字,说到底与三清铃没有半点关系,相反,三阴铃能控制人的灵魂,不像是祛邪除祟的法器,更像是一个引人遁入邪途的妖器。
此时,李循是脑子里像是有千万只足虫四处攀爬,风水轮流转,方才还是钟天赐捂着喉咙哀嚎,还没一炷香的功夫就换成了李循是跪地痛呼。
待这波疼痛过去,李循是神色疲惫,抹去嘴角的鲜血,喘着气。
然而下一秒,他忽然想起什么,用尽力气起身揪住钟天赐的衣领,大声吼道:“是你,是你在控制我!四年前,仙宗束灵室灵枢被毁,也是你!”
他怎会忘记那晚
数千恶鬼倾巢而出,他立在无量峰束灵室阵口,看守的獬豸灵兽朝他发出警告的嘶吼,他像一只弱小的蚂蚁,那灵兽也因为保护他被恶鬼吞噬,李循善右手也因此受到重创。
那小猴子感受到李循是的敌意,徒然暴怒,大叫一声跳起一口咬在李循是右手手腕上。
他的右手手腕本就有伤,之前在巫山手背已被青砖磨掉一层皮肉,如今被死兽咬上一口更是伤上加伤。
李循是吃痛,立刻脱手,哪知那死猴子不依不饶,也不送口,反而咬的更狠,那模样似乎是不把他手腕咬下一块肉誓不罢休。倘若是非在手,李循是定会一剑将其劈成两半,哪会留它作祟至今
只可惜他与是非断了灵系,相当于现在的李循是不再是灵剑是非的主人,理所当然召不动它。
“钟天赐,皇铭恩”
李循是笑了,笑了又哭。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也不知道为谁而哭。
他想拉李循安一把,把她从混沌里拉出来,让她沐浴在阳光下。
可他总觉得这人离他越来越远。
那猴尸还在不断地加重口中的力道。
李循是似乎忘了疼痛,任凭那血涌出,他的目光涣散,也不知道在看着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何曾得罪于你,你要这般陷害于我,毁坏灵枢,散出恶鬼……”
“害我,害我上审判台,害安姐姐,害安姐姐杀了那么多人……”
钟天赐拔出刀来,下了狠手,竟然一刀砍断李循是的手臂,那猴尸这才松口。
李循是亲眼看见自己的小臂落在火堆旁,断口处传来直击灵魂的剧痛,汩汩鲜血落在地上像是一朵盛开的血莲。
他的右手被砍掉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刀刃割断自己的右手。
他好疼。
好疼。
安姐姐,好疼。
“你到现在还装什么糊涂剑在她自己手里,无论她杀人还是救人,完全出自她的本心,她杀人怎么可能是我害的”
“况且那束灵室是你自己毁坏的,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虽然有三阴铃,但不是我摄的魂,我和你们李家没有任何仇怨,只有那个女人,也只有她”
李循是何尝不懂他只是不愿意承认,不愿意面对罢了。
他还是想遵循自己的私心----为李循安开脱。
钟天赐面无表情地甩了甩刀刃上的血迹,将刀插入刀鞘,小猴子跳到钟天赐肩头,得意地朝李循是叫嚣。
钟天赐眼底闪过一丝阴冷,那眼神,竟与当年杀了人李循安有五分相似:“我是修了妖法,可是这修真界修炼妖法邪式的人又不单单只有我一人,你何必只怀疑我?当年确实是三阴铃控制了你,与其怀疑我,怎不怀疑杨承轩?杨循明?又或者,怀疑常家的那位小公子?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单拎出来都比我可怕千万倍,好歹我曾经还想做一个拯救苍生的好人。”
李循是疼的涨红了脸,眼泪混着血从他的眼角流下,他呼天叩地,满世界打滚,希望能减轻右臂上的疼痛,哪里还能听到钟天赐说什么?
想来令人唏嘘,堂堂崇正仙宗的小少爷,什么人也不曾得罪,无缘无故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不说,竟然有一天也会沦落到被一个死人斩断小臂这种凄惨的下场。
之前的他从未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人伤成这样,今天,他甚至觉得自己会死在这鬼地方。
李循是紧咬牙关,疼痛已快要将他吞噬。
这随州城早在二十几年前就变成了一座空城,半年不见一个活人,阴森程度丝毫不亚于义阳的楽忧城,即使他把嗓子喊出血来也不见得会有人听见。
张张嘴,李循是呼唤着那个在心底出现过成千上万次的名字:“安姐姐……不要来……有人要杀你……不要来……”
在他的脑海里,出现的第一个名字便是李循安。
他希望她来救他,两个人,一起回仙宗。
他们还会像从前那样。
她会来的。
会带他回仙宗。
安姐姐说过,她会一直保护着他。
他倒在一片血泊之中,实在受不住了,哭着喊着:“安姐姐,安姐姐……”
血混着泥,粘在他早已凌乱的青衣衫上,身上到处是伤,到处是血,没一块完好的皮肉。
“安姐姐…安姐姐…我害怕……”
每喊一声,他的喉咙就像是有一千根银针同时刺入。
“阿娘……阿姐……我害怕……谁来救救我……”
“安姐姐……”
李循是的意识渐渐模糊,身体越发瘫软,身前那死人不忘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小少爷,别急着死啊,好戏马上就要开始了。”
说罢一道冷光直直朝钟天赐刺来,他似乎早已料到,身体一斜,下意识躲过那道冷光,退出两丈之远,与来人拉开距离,而后,只见一支黑色盲杖插在地上钳进土里,杖口被磨得光滑发亮。
来人一身青衣,胸前纹有金丝兽面,一条红色丝带系于眼前,自内而外散发着清冷的气息---阴阳袖的李循善。
钟天赐看见盲杖后,脸上泛起薄怒。
与此同时,李循安出现在他的身后,她用灵力化出数道灵链缠住钟天赐的手,以防他有威胁性的动作。
小猴子见状,一个飞扑,张嘴就要咬上李循安,李循安拔剑出鞘,眨眼将那小猴子劈成两半。
小猴子本就是死猴子,劈成几瓣都是死的。
不过它好歹也陪过钟天赐一段时间,度过一段无聊的青葱岁月。
钟天赐见地上还在攀爬蠕动的猴尸,竟然不伤心也不恼,或许他的心里早已经麻木,这种类型的还魂尸不过是一件可有可无的替代品。
李循欢御剑而下,四下搜寻李循是的位置,最后将眼神定格在火后那倒在血泊里的人,看到那人后,失声惊呼,再不管什么端庄仪态,发疯似的向那人跑去。
“阿是---阿是---”
这孩子从小在她身边长大,二人相差十一岁,宋清清李承皓夫妻二人死后,在这世界上她也只剩李循是一个至亲之人。
短短几步就能走过的路程,竟让她觉得百年般的漫长。
她抱住地上那人痛哭,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哪知,一摸便一手血,她心如刀绞,怕的浑身直打哆嗦:“阿是,阿是,你醒醒,别吓唬姐姐……”
一向冷漠威严的李循欢,竟也会露出这般惊恐的表情。
堂堂崇正仙宗第五代宗主,训诫鞭抽过无数弟子,见过的血数不胜数,她怕过什么
她这次是真的怕了,怕他受疼,怕他离开她,当她看到李循是被砍断的右手,心都碎了一地,恨不得将钟天赐千刀万剐,剁碎了喂给山下乡间的野狗。
李循是张开嘴,沙哑声音像两块互相摩擦的皱巴巴树皮:“姐……我害怕……你快带我走,快带我走,我想回家。”
“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李循善虽然眼盲,但听一向冷静的崇正仙宗的宗主哭的如此痛苦,也暗暗猜出了些什么。
他拔出盲杖,对准钟天赐恶狠狠道:“皇铭恩,我李家与你皇家无冤无仇,你胆敢动我们李家的人,是活腻了,还是你们确山拥能与我崇正仙宗上下一万多修士相抗衡的力量!”
钟天赐仿佛不把面前的李循善放在眼里,只斜着脑袋对身后的李循安打着招呼道:“阿姐,好久不见,这份礼物,可还满意?”
李循安瞳孔骤然一缩,浑身透骨的凉,双手打着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都怪她。
----全都怪她。
在那破败不堪的土坯房里,李循欢连眼泪都没心情去擦,带着哭腔:“别怕,姐带你回家。”她拿起是非,将李循是捞起背在背上。
“别怕,姐带你回家”
到底是一个女人,而且李循是今年十八岁,身高体格已发育成一个成年男人,李循欢背起来异常吃力。
她咬着牙,捡起李循是掉落的断臂,铁了心的要把他背回家。
而后眼神一凛,以命令的口吻对着剩下的二人道:“李循安,李循善,杀了皇铭恩,无论如何,伤了我弟弟的人必须死!”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回荡,李循善听得一阵脊背发凉。
说罢,背着李循是御剑飞回仙宗。
平民百姓的药物虽然能医好李循是身上的外伤,但医不好李循是的断手,要想将他的手接上去,必须请一位仙医。
回山的路上,还听李循是有气无力地念叨着:“姐,姐”
“姐在这儿,别怕。”
“我的剑,叔母给我的剑,我的剑还在那儿”是非不仅仅是一把剑,更是李循是过去美好回忆的承载,那把剑对他来说非常重要。
是非好像是一个分界点。
从小花葵把是非送给他的那一刻,有些事就已经回不去了。
李循欢平定了一下情绪:“剑我拿回来了,阿是,你别说话,好生休息,一会儿就到家了,听话。”
李循是果然不再说话,断口处的疼痛吞噬着他,他低声□□着,出的冷汗浸湿他的青衣。
李循欢嘴唇紧抿,两道清泪自她脸庞滑下。
她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姐……我疼……”
他说。
“我疼……”
“我想娘了……我想娘……”
李循欢强忍眼泪,哽咽道:“马上就到家了,阿是乖,再忍一会儿。”
阿是乖,再忍一会儿。
阿姐带你回家。
-------------
钟天赐的目标自始至终只有李循安一人,对他来说,李循是的死活根本无关紧要,因此,见她们姐弟二人离开也没有阻挠,回头看见李循安被气的面色铁青,钟天赐发自内心的高兴。
他这人本就是个死人,再杀还能怎么杀?碎尸灭魂?还是挫骨扬灰,打的灵魂消散永世不得超生?
说真的,怎样他都不怕。
“你对他……做了什么……”李循安怒不可遏,一双眼里尽是浓浓的杀意。
钟天赐笑了:“做了什么刚刚你不都看见了?能做的,不能做的,我全都做了,怎么样,最重要的人被我伤害,这种滋味如何?”
他看了看抵在喉间的如是灵剑:“杀我一次还不够,你到底还想杀我几次?你这个恶鬼。”
皇铭恩一字一句,都精准地砸在李循安心上。
“你以为两条灵链就能困得住我未免也太小看我了,你杀了我,我喉咙上的疼让我死不瞑目,又从坟里爬出来找你来了,这次,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放过你了,钟成嫣。”
李循安脸色越发铁青。
李循善从落地就一头雾水,半晌过去,他竟感受不到那人一丝灵气,只能感觉到鬼气混着邪气纠缠,方才听了那一席话,他才隐隐约约明白,这皇铭恩原来早就是一个死人。
死人生鬼气,邪士炼邪气,照这样看来,皇铭恩生前修了邪。
虽然不知道两人之间有什么仇怨,但李循欢已发令,别说是凭一己之力斩杀血麒麟的皇铭恩,就算面前是皇离霄,是常平生,大魔头常千彦,他便是豁上性命也要取了对面人首级。
如此听来,倒是像是“崇正仙宗第三条狗”的觉悟。
因此,他蹬地而飞,举起盲杖朝皇铭恩头颅砍去。
既然是还魂尸,斩下他的头颅方能克制其行动,钟天赐用力挣脱李循安的束缚,闪身斜退,直到退到一处安全的地带才停下来,李循善砍了个空,不由得皱起了眉,红色丝带下的一双盲眼似乎写满了不解。
不知李循安发什么愣,怎能让皇铭恩挣脱逃窜?
“循安师姐?”李循善轻唤。
她摇了摇头,脸色难看至极。
“怎么了,李循安,怎么不直接打散我,难不成你良心发现,终于知道心疼我这个亲弟弟了?”
说罢缠绕他的灵链被邪气捏个粉碎,之后一个猛冲,李循安还没反应过来,便见钟天赐眸子里闪着血光,摁着她的脖子将她摁在地上,一时间,万物屏息。
与此同时,他周身魔气暴涨,李循善被强大的魔气冲出数米,撞在院子里的枯槐上。
李循善的肺腔仿佛正在被人挤压,他惊讶道:“皇铭恩……你……你堕魔了……”
他哪会把李循善放在眼里,他的眼里只有李循安,他这么多年,支撑他活下去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杀了李循安!
意识到李循安的异常,李循善眉头紧皱。
“循安师姐!”
李循善掏出青衣袖里的数张符箓,齐齐发力,一连串的烬灵符箓以钟天赐为中心,缠了数圈,谁知,钟天赐只侧首看他一眼,那些烬灵符箓便被魔气侵染,瞬间灰飞烟灭。
灵剑如是出鞘,朝钟天赐刺去,钟天赐直接捏住剑柄,咔地一声,如是碎成两半。
身后李循善挥着盲杖再次袭来,钟天赐终于怒了,放开李循安,侧身躲过盲杖,暴喝一声:“我忍你很久了!”
一拳狠狠打在他的胸口。
李循善重重落地,直接吐出一口鲜血。
李循安这才回神,她起身逃离,拉着李循善:“阿善,快逃,他要疯了,他堕魔了!”
不知是不是那一拳太重,李循善嘴角流血不止,身体软绵绵的,竟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他推着李循安:“师姐你快走,不用管我,他要杀你……”
还未拉起李循善,便见钟天赐拔出刀,从她身后一刀将她穿透,溅了李循善一身的血。
天下谁人不知崇正三子本领高强这一晚竟也成了魔修手中待宰的羔羊。
只听钟天赐大吼一声:“李循安,你不得好死---!!”
这一声,钟天赐仿佛是要喊出血来。
李循安倒地,李循善则惊愕地张大了嘴巴,滞在原地。
钟天赐掐住李循安的脖子咆哮着:“当初你杀了阿娘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你为什么能这么狠为什么,李循安,你狼心狗肺,你蛇蝎心肠,你不是人!”
“阿娘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你杀了她有没有想过我怎么办你倒好,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回崇正仙宗做你的快活修士,你有没有想过我我呢我该去哪我该怎么办这些年来我的痛苦都是你造成的,你该死!”
他一把扯出那道嗔蛇银鞭,依附在银鞭里的长发吊死鬼感受到沉沉的压迫感,慌忙脱鞭逃窜。
钟天赐又抓住那鬼捏成一团粉末。
“赖鬼你竟然也偷偷养了一只鬼?崇正仙宗的修士竟然也养鬼,哈哈哈,真是可笑,你们李家自诩正义道义之辈,其实内里都是肮脏卑贱之流,还作甚么天下第一仙宗作甚么崇正三子”
“你看你那李循是弟弟伤的多重,那都是因为你!你到哪都会连累别人!你到哪都会招来厄运,若不是你我也不会打他的主意,他伤成这样都是因为你啊,你就是个扫把星!”
钟天赐的手越收越紧,她的眼角滑下两道眼泪,她这人不爱流泪,偏偏有个软肋。
李循安的嘴角溢出鲜血:“我……我……我是……扫把星……”
回顾这些年,她身边的人,她喜欢的、爱的人,多数离她而去,或许她真的如钟天赐所说的那样,她就是一个会招来厄运的扫把星。
“对,你就是一个扫把星!”
“你身边所有的人都没有好下场!这全都怪你!”
“若是没有你,他们能过的更好!!”
李循安第一次哭的这么狼狈:“我是扫把星……”
“我……我是一个扫把星……”
钟天赐的眼眶红的滴血,他拔出刀,一刀割了李循安的喉,霎时,李循安喉间血如泉涌,在那一刻,她头上的白玉簪永远失去了光泽。
“带着悔恨,永远的死去吧”
掉落身旁的如是断成两节,但它仍然闪着幽森的寒光,火堆最后一小簇火被起的凉风吹灭,断壁里的狗尾巴草随风摇曳,在这漆黑的夜里,竟摇出忽明忽暗的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