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镜中月（1）
死后真有魂魄存在，可以轻飘飘地到处移动，不用担心会有障碍物。
让侯月感到惋惜的是，成为魂魄也不是健全的。他随后陷入恐慌中，突然意识到没人能看到自己。他感知不到任何物质，他会在安静的黑暗永远孤独地活下去。
侯月坐在池边，越想越害怕，惶惶不安地无声落泪，眼泪脱离面部后消失在空中，没有湿润一分土地。绝望的宿命感裹挟着他，本以为会是解脱的死亡其实是更深一层的地狱。
侯月希望有人收了他也好，有鬼拉他下地狱也好，只要不一个人永远待着这里。
上天好像听到了他的述求，耷拉身侧的手腕被系上了绳子，侯月僵硬着不敢动，怕这是错觉，直到手腕被绳子轻轻拽起，另一端被另一人牵着。
侯月安定下来，这绳子能牵到身为魂体的他，是天师还是黑白无常，再或者是牛头马面？想到的结果都算不上好，侯月却乖乖听话跟着拉力的方向移动。
一步一步侯月感觉走了很久很久，还想过会不会一直这样走下去。手腕上的绳子还在，拉着他的人放开了另一端，侯月茫然站在原地。
前面的人不走了吗？
“接下来的路你要自己走了。”
是道陌生温润的男声，侯月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坏掉了，不对，他耳朵本来就是坏的。再次回想那道天籁，侯月反应过来是声音他在脑海响起，侯月有丝喜悦，做鬼魂还有这好事，能脑内沟通。
侯月甚至没来得及去想话的意思，他只想要出声哀求这声音再说多些话。
他张嘴开合无声祈求，却再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等了一会儿，那人也没有再拉起绳子。
侯月抿嘴另一只手自己牵着绳子，尝试向前挪动一小步，向下的失重感袭来。
侯月没有慌张，毕竟没有什么比之前的处境更糟糕，眩晕中甚至短暂思考了一下，鬼魂向下坠落会去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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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月扫视一眼环境，不到十平米的出租屋一眼望到头，再加一个勉强淋浴的厕所。有些墙皮剥落露出里面的水泥质地，墙角还有这两天攒着没扔的外卖盒子，幸亏这时天气不热，没有太大异味。这里作为一个年轻人的住所堆满杂七杂八的物品，除了大件的家具最占地方的应该就是他身下的轮椅了，本就拥挤的屋子更加狭窄。
隔音不好的屋子外的走廊传来的谈话洗漱声，没来得及贪婪再多看两眼，他口袋里名为手机的方块响起来，温柔的女声流淌在侯月耳边。
侯月慌乱从口袋里掏出，他像记忆中在有裂纹的屏幕从左向右滑动，接通了备注为房东的电话。
侯月记得这个要接近耳边，手机里是一个大嗓门的中年妇女说话，措不及防侯月感觉耳朵半聋了。
“这都十号了，什么时候交房租？我告诉你，最迟这个月底，你再赖着不交就滚出去，好好一个年轻人怎么是个老赖我也不知道你不容易，可这年头谁容易啊，今天鸡蛋都涨”
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儿，直到一道稚嫩的童声喊着奶奶，房东才意犹未尽的停下：“我见你可怜才一直没给你涨房租，不要让我再催你了，听到没有？怎么一直不说话？”
电话那头的房东怀疑这个年轻人是不是把手机放在一边干自己的事去了，不满地要挂断电话时听到那边低低传来一声好。
侯月只说了一声电话就被挂断了，呆呆看着手机直到息屏，把手机塞进口袋。
房租应该是1500，在大城市不算偏远的地方已经很便宜了。侯月不熟练地操作手机在网上银行查询余额，加上一张信用卡总共八张卡一共2400块，这里物价这么高，交完房租就剩九百块了，难怪原主一直拖着不交。
幸运地是，侯月还在屋子里找到一张面包房的会员卡，卡里还有50。侯月高兴了些，靠两个面包还能再活两天，九百块是紧巴了些，也不是完全不能活，外卖不便宜，他可以自己买食材学着做饭。
侯月想着房租不能拖，打开微不信想要先给房东转过去。
斟酌一番，侯月在转账下打了一句话发过去。
“姨，下个月房租可以下个月底交吗？”
对面几乎秒收，消息发过去侯月就见上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等了两分，房东还是没发消息来，侯月推出微信，想要找些手工活，就房东消息弹窗弹出。
雪地玫瑰：好吧好吧。没有下次。
侯月赶紧在对话框输入，谢谢姨，发送。对方没有再回消息。
侯月在浏览器中搜索求职软件，网页上有一个诱人弹窗，颜色鲜艳引得侯月看了一眼再看一眼。
黄色加粗的字体标着“注册送494元，赢大钱爆大奖，百万秒提”。
点进去一个穿着吊带五官精致的美女占了一半屏幕，侯月注意力全在下面的花体字上“输钱全额包赔”和红色的“点击下载”。
侯月心里默念，我就注册，我就注册，领到494元就卸载，900加494就是1394。拇指轻点“点击下载”，侯月忐忑看着缓慢的进度条，他的电话卡套餐太低，流量不够用，平时都是蹭邻居的wifi信号不好。
注册的步骤很繁琐，侯月不记得自己填了多少次信息，成功注册后侯月等着钱到账，商行发来一条消息，侯月赶忙点进一看“【x国xx银行】您尾号3xx0账户交易x币-494，余额324。”
这是诈骗短信吧？侯月怀疑再三看着，直到查出余额真的剩三十块了。侯月气愤回去举报花花彩彩的网页，但钱没了回不来，好了，这做什么饭，捡垃圾去吃吧。
侯月为了失去的400块萎靡了一上午，直到下午两点饿的不行，掏出手机点开外卖app，侯月不敢多看那些食品图片，试着搜索卡上那家面包店。果真有，侯月进去选了袋最便宜的吐司，没到起送额，侯月手指一点2，见配送费为0后下单。
预估时间快有半个小时，等待的过程中侯月感觉胃要饿穿了，驾驶着轮椅到桌子边拿起开水壶倒杯水喝着，或许是昨天的了，水凉的彻底，一口一口嘬饮在口腔里含热才咽下肚。他也想请个保姆或者护工，价格不是他能请得起的。
喝了两杯，侯月感觉好了些。门铃突然响起来了，侯月猜测应该是外卖送上门了，好像要比预计的时间早些。他拨着轮子往门口去，还没到，门就外面的人打开了。
侯月惊慌看着门口穿着外卖服的年轻人，心中惊疑不定。
这位外卖员自来熟进入他家门，将外卖搁到桌上，又去墙角提起外卖盒子和垃圾桶里的垃圾袋，两只手满满的，顾念手中的垃圾外卖员不敢离侯月太近，他站着低头看着轮椅上侯月有些苍白的脸，没多想，以为他饿的。
“怎么点这么晚，不饿吗？我都着急了。”
感觉侯月下巴又尖了些，见侯月仰着小巧白皙的脸呆呆看着自己，又不忍心责怪他：“下次早点吃饭，不然我可直接上门了。”
没再多逗留，离开时还把门轻轻合上。侯月慢吞吞驶着轮椅，到桌边拿起外卖袋，发现里面除了两袋面包外还有瓶果酱，明显是那个外卖员给他的。
侯月用铁勺柄撬开瓶盖挖了两勺抹在面包上，细致地一口一口吃着，因为甜食大脑短暂愉悦。他在最初慌乱后就找到关于外卖员的记忆，看着他在自己屋中转悠。
他从头盔露出的一小片面部很年轻，单眼皮眼睛很大，鼻梁高挺眉毛浓密，附和这个世界对阳光帅哥的定义，应该也是叱咤校园的风云人物。
他是高考结束后临时做外卖员，侯月想到这松口气，那时间不会很长，两个月后就去上大学了。侯月不好意思人家又贴钱又费力地照顾他，他也没什么能报答这种照顾的。
吃了三片，肚子半饱，侯月不敢再吃，将袋子封起来，打算饿了再吃。去他的二手台式电脑前继续搜索兼职，用电脑一定不会误点进小网页了。看了好一会儿屏幕的蓝光让侯月有些眼花，侯月闭眼休息了一会儿。
找的可以说毫无结果，他高中学历腿又不行，轻松的白领活不敢想，门槛低的工厂外卖也都不要他。
侯月想最好是线上工作，对他身体和社交恐惧的心理再好不过了。
肚子又饿了，侯月叹口气离开桌前掏出两片面包，一只手往嘴里塞，另一只手翻着手机消息，打开所有的社交软件都没有人找他。
侯月对此感到很庆幸，说明只需要和房东外卖员交流就好。
刚息屏，手机亮起来了---有人给他发消息，侯月打开查看。
雪中玫瑰：小月，在不在？
侯月放下面包，擦擦手赶忙打字回道：在的，姨。
对方秒回，雪中玫瑰：小月没下载过鲨鱼吧？
侯月看到消息犹豫了一瞬，鲨鱼什么东西？软件吗？他诚实回复房东：没有。
雪中玫瑰：小月帮姨一个忙，扫这个码下载鲨鱼极速版。
侯月要对这ptsd了，瞅着二维码半天没敢下载，转念一想房东还是用不着骗他的四百块，人家哪会惦记他口袋里两钢镚。
侯月回复：下载了。
雪中玫瑰：好嘞，谢谢小月。
雪中玫瑰：我儿子给我送了些水果没吃完，你抽空看着来掂点。
侯月抱着手机，看着水果两字忍不住傻笑，下载个东西竟然能有水果吃了。
侯月点开新下的鲨鱼极速版，拿起面包继续啃着。上去就是一个弹窗“邀请新用户最高得50元大礼”。
侯月：
侯月小心点“x”，继续操作着看，发现鲨鱼是个短视频软件，还挺有意思，手中面包吃完没拿下一片，侯月就意犹未尽刷了一个小时。
侯月认真听着博主说的“养母猪这4点做不好，一年白干！”，将这四点刻心入肺。
侯月看着视频里肥肥胖胖哼唧着的母猪眼馋得很。
要是能有猪养就好了，又能吃肉又能卖钱，可现在是他连自己都养不活，侯月叹口气点赞后划过。
下一个不是视频，是一个直播，美女正在热舞，比起性感的舞蹈更吸引侯月的是弹幕上飘过五颜六色的特效。
点进直播间，从下面一个一个小图标查看，侯月判断那些特效属于礼物的范畴，好奇心得到满足，侯月随手点一个礼物想要再看看特效，跳出的弹窗提醒侯月要充值，进了充值页面，侯月瞪大了眼。
原来是银行的钱冲成鱼粮，刚才飘过的特效都是真金白银。
兑换比例1：10，小的礼物比如飘过五块的仙女棒不计其数，大的礼物侯月数着0，鱼粮1万有两个，侯月晕乎乎地想两千块啊，两千块。
做这个主播这么赚钱的吗？